西北大漠沙丘上，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散落在沙砾上。
像血
呵，戚潇潇心里嗤笑到，当然像血了，没有数不清的将士将热血洒在这大漠上，又哪里来的现下的安宁。
晃晃手中的酒瓶，将最后一口浊酒一饮而尽，大漠边疆的酒比不得京城味道醇香，却更为辛辣还带有一丝丝苦涩。戚潇潇原本最不喜苦了，但在大漠的这些年却爱上了这里辛辣苦涩的烈酒。
“小姐，五皇子那边传来消息了”青瑛静静的站在戚潇潇身后，小姐每次打完仗之后，总喜欢一个人带着几瓶酒坐在大漠上，看着夕阳发呆。
“嗯”戚潇潇带着饮酒后沙哑的嗓音应到，一眨眼已经七年了啊“卫祈那边怎么说？”
“皇上已经下旨了，罪臣之女戚潇潇因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功将抵过，特宣回京，封镇国公。”
倒是比想象中顺利，也是，自己借助家族旧势力从流亡路上偷偷逃跑，一路隐姓埋名逃到西北，女扮男装入了军营，这些年立下战功不断，笼络了不少人心，再加上父亲旧部，整个西北毫不夸张的说，已经是她戚潇潇的地盘。前些日子，自己找机会恢复了女装的身份，京城自然一片哗然，然而为了西北的安稳和防止西戎的入侵，就算她是女儿身，就算她是罪臣之女，那些朝中大臣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认。
“近来西戎想来会安分些，吩咐下去，准备回京”时隔七年，自己终于做到了。
“是”
戚潇潇将手中的空酒瓶往旁边一丢，将手臂枕在脑后，可能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竟然不知不觉中浑浑噩噩的睡着了，恍惚中戚潇潇好像梦到了七年前的景光。那时的她还是镇国公府里那个明媚任性的郡主，每天最大的苦恼大概就是要去哪里偷偷玩耍，而不被发现。父亲是手握七十万大军的镇国公，母亲是世代文人清流的世家小姐，上有父母疼宠，下有兄长爱护，虽不是真正的皇室，可就连真正的皇室也要对她退让三分。
七年前，庆历十三年，那时的她才刚满十一岁
“驾”街上一个身着水红珠绣蜀锦裙装的女孩从街上飞驰而过，乌黑发辫上配套的红玉编丝玳瑁钗随风荡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又消散在处暑炙热的风里，一双桃花眼里全是策马飞驰带来的爽快，嘴角微微勾起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敢在街上这样肆意策马的，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而这样于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事，对于戚潇潇来说却是在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
“京中不是有规矩不许在街上随意策马吗”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书生看着戚潇潇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
一旁听见这话的小贩笑了一下，问道“郎君是刚来京城吧？”
“正是，前两日刚到，你怎么知道？”
“你要是认得刚刚那位女郎，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啦。京城是有这个规矩不假，连皇子都不敢随意在街上纵马，但那位可是镇国公府上的，比一般的皇子还要尊贵上不少呢，也是今上独独恩准的。”
“吁”到了皇宫门口，戚潇潇利落翻身下马，门口的侍卫急忙上前接过马鞭和缰绳。
“见过和钰郡主，郡主马上英姿就算是京城的儿郎们也是不及的”
“免礼”这样的恭维赞美戚潇潇从小听到大，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毫不在意的睨了一眼说这话的侍卫，直径走过宫门，便看到了早就侯在那里长公主身边的婢女。
“若文，钰儿呢?”
“见过郡主，长公主殿下正在晗华宫旁的那处凉亭等郡主呢，请郡主随我来”
戚潇潇刚走了几步，却猛然想起今早在府中戚易水的叮嘱，不情愿得停下，嘟囔了一句“臭易水，就知道使唤我”叫住前方带路的若文“等等，我刚刚才想起我要去宫中的藏书阁借一卷书，若先去了晗华宫再去藏书阁，恐怕就要绕路了，不如先趟藏书阁再过去吧”
“是，那郡主这边来”
“不用你带路了，这宫里我来了这么多次了，早就认得了，你回去给钰儿那边禀告一声，省的她等的着急”
“是”若文领命，便继续朝晗华宫的方向去了
“走吧”戚潇潇转身领着身边的青瑛和青玹朝藏书阁走去
近来春分时节刚过，正是料峭春寒，烟雨蒙蒙的时候，戚潇潇走在路上远远的就瞧见东边的白山茶花已经开的一簇簇团在一起，如同白玉一般。这花是新栽的吗，上次来还没有呢，戚潇潇突然就来了兴致“从那边绕着走吧，正好瞧瞧新开的白山茶花，也耽搁不了太久.”
改了道后，戚潇潇正嗅着空气中弥漫这的白山茶花香，却隐隐听到前方传来的喧闹。
“哟，四皇子殿下，上不了学堂还不死心，成天躲在这里看书，这书破破烂烂的，看着不像是藏书阁中的啊，也是殿下您哪有资格进藏书阁啊，这书从哪里摇尾乞怜来的啊，当真是应了殿下的名字，卫祈，天天祈求别人过活，哈哈哈，要不殿下现在也跪下来求求老奴，老奴不仅把殿下的书还你，说不定心情一好，还帮殿下多找来几本书呢，嗯？”
真是扫兴，这话传到戚潇潇耳中，听得直皱眉头，原本还有几分想多管闲事的心，在听到卫祈这个名字也打消了一大半。
卫祈，当朝四皇子，生母却是先皇后的心腹婢女，却在先皇后怀三皇子卫逸羡偷偷爬上龙床，气的先皇后当场动力胎气，难产而死，三皇子也因早产，先天不足，生下来就身体羸弱，疾病缠身不断，先皇后的母族自然不打算放过那个婢女，可谁知那个婢女竟然有了身孕，便逃过了死罪，生下了四皇子名为卫祈。当今圣上也不知是迫于皇后母族的压迫，还是对于皇后和三皇子的愧疚，哪怕那个婢女生下了一位皇子，也依旧没有给任何名分，将这对母子随意安置再了偏僻的一处宫殿。从此宫中默契的遗忘了这对母子的存在，那个婢女也在生下卫祈后，过了五六年就死了,据说是病死。
卫旻钰和卫逸羡姐弟算是与戚潇潇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对于这样一个背主之人的孩子，而且还是害死皇后和导致卫逸羡体弱的凶手的儿子，戚潇潇实在是生不出多少同情。
戚潇潇走进了几步，看到了一个瘦弱穿着一身朴素黑衣的小少年，她虽是时常进宫，遇见卫祈这还是第一次，若不是想着赏花，她是不会来到宫中这般偏远的地方。
卫祈一双眼睛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看得让人压抑，身上的衣服不但起了毛边，还有好几个补丁，又瘦又小看起来好像还不及她大。即便对卫祈在这宫里的处境有所预想，但戚潇潇还是没有想到卫祈一个皇子活得看起来还不及自家府中的一个小厮。
卫祈听了那个太监充满讽刺和嘲弄的话，眼里却没有任何波澜，一脸麻木得慢慢屈膝，跪在了光滑的鹅卵石上。
“瞧瞧，不愧是四皇子殿下啊，跪的这么熟练，没少练过吧？再求求奴婢怎么样?”
“求您”卫祈没有犹豫就开了口，尊严这东西，对他来说是最没用用处的，反而还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欺辱，更何况这也不是他配拥有的
看着卫祈这么配合，王公公一下子就把手中的书仍在地上，真是个软骨头，一下子就失去了继续刁难的欲望“您都求奴婢了，奴婢也不是个狠心的，就不打扰皇子您用功了，走吧。”
卫祈等到王公公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书，戚潇潇看到那本书是《近思录》，只不过那书看起来残缺不少，连书名都有些模糊
戚潇潇身为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人，自然是极为骄傲的，更何况爹爹无论是训兵还是教育她和兄长，总是说人活着就要有一口气，无论何时骨头都得是硬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实在是不舒服极了，戚潇潇下意识把这认为是对于这种人的厌恶之情
“郡主？”
青玹的声音让戚潇潇回过神来，前面已经空无一人“走吧”
“四皇子怎么说也是一个皇子呀，这么能这么轻易就给一个奴婢下跪呢”刚刚的画面冲击实在是有点大，青玹忍不住嘀咕
“对于四皇子这样的处境来说，越有骨气，他吃的苦就越多，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尊严的”青瑛反驳道
听到这话的戚潇潇脚步一顿，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青瑛
青瑛察觉到戚潇潇的眼神，连忙道“奴婢只是刚刚不小心联想到了奴婢小时候，这才忍不住为六皇子辩驳两句，让小姐见笑了”
青玹是府中的家生子，父亲是府上的管家，从小也算是无忧无虑，而青瑛却是出生在奴隶营中，反转被卖到府中，后来因为合眼缘，这才把她调来身边侍候
“无碍。”戚潇潇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心中喃喃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尊严吗……
像血
呵，戚潇潇心里嗤笑到，当然像血了，没有数不清的将士将热血洒在这大漠上，又哪里来的现下的安宁。
晃晃手中的酒瓶，将最后一口浊酒一饮而尽，大漠边疆的酒比不得京城味道醇香，却更为辛辣还带有一丝丝苦涩。戚潇潇原本最不喜苦了，但在大漠的这些年却爱上了这里辛辣苦涩的烈酒。
“小姐，五皇子那边传来消息了”青瑛静静的站在戚潇潇身后，小姐每次打完仗之后，总喜欢一个人带着几瓶酒坐在大漠上，看着夕阳发呆。
“嗯”戚潇潇带着饮酒后沙哑的嗓音应到，一眨眼已经七年了啊“卫祈那边怎么说？”
“皇上已经下旨了，罪臣之女戚潇潇因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功将抵过，特宣回京，封镇国公。”
倒是比想象中顺利，也是，自己借助家族旧势力从流亡路上偷偷逃跑，一路隐姓埋名逃到西北，女扮男装入了军营，这些年立下战功不断，笼络了不少人心，再加上父亲旧部，整个西北毫不夸张的说，已经是她戚潇潇的地盘。前些日子，自己找机会恢复了女装的身份，京城自然一片哗然，然而为了西北的安稳和防止西戎的入侵，就算她是女儿身，就算她是罪臣之女，那些朝中大臣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认。
“近来西戎想来会安分些，吩咐下去，准备回京”时隔七年，自己终于做到了。
“是”
戚潇潇将手中的空酒瓶往旁边一丢，将手臂枕在脑后，可能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竟然不知不觉中浑浑噩噩的睡着了，恍惚中戚潇潇好像梦到了七年前的景光。那时的她还是镇国公府里那个明媚任性的郡主，每天最大的苦恼大概就是要去哪里偷偷玩耍，而不被发现。父亲是手握七十万大军的镇国公，母亲是世代文人清流的世家小姐，上有父母疼宠，下有兄长爱护，虽不是真正的皇室，可就连真正的皇室也要对她退让三分。
七年前，庆历十三年，那时的她才刚满十一岁
“驾”街上一个身着水红珠绣蜀锦裙装的女孩从街上飞驰而过，乌黑发辫上配套的红玉编丝玳瑁钗随风荡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又消散在处暑炙热的风里，一双桃花眼里全是策马飞驰带来的爽快，嘴角微微勾起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敢在街上这样肆意策马的，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而这样于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事，对于戚潇潇来说却是在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
“京中不是有规矩不许在街上随意策马吗”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书生看着戚潇潇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
一旁听见这话的小贩笑了一下，问道“郎君是刚来京城吧？”
“正是，前两日刚到，你怎么知道？”
“你要是认得刚刚那位女郎，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啦。京城是有这个规矩不假，连皇子都不敢随意在街上纵马，但那位可是镇国公府上的，比一般的皇子还要尊贵上不少呢，也是今上独独恩准的。”
“吁”到了皇宫门口，戚潇潇利落翻身下马，门口的侍卫急忙上前接过马鞭和缰绳。
“见过和钰郡主，郡主马上英姿就算是京城的儿郎们也是不及的”
“免礼”这样的恭维赞美戚潇潇从小听到大，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毫不在意的睨了一眼说这话的侍卫，直径走过宫门，便看到了早就侯在那里长公主身边的婢女。
“若文，钰儿呢?”
“见过郡主，长公主殿下正在晗华宫旁的那处凉亭等郡主呢，请郡主随我来”
戚潇潇刚走了几步，却猛然想起今早在府中戚易水的叮嘱，不情愿得停下，嘟囔了一句“臭易水，就知道使唤我”叫住前方带路的若文“等等，我刚刚才想起我要去宫中的藏书阁借一卷书，若先去了晗华宫再去藏书阁，恐怕就要绕路了，不如先趟藏书阁再过去吧”
“是，那郡主这边来”
“不用你带路了，这宫里我来了这么多次了，早就认得了，你回去给钰儿那边禀告一声，省的她等的着急”
“是”若文领命，便继续朝晗华宫的方向去了
“走吧”戚潇潇转身领着身边的青瑛和青玹朝藏书阁走去
近来春分时节刚过，正是料峭春寒，烟雨蒙蒙的时候，戚潇潇走在路上远远的就瞧见东边的白山茶花已经开的一簇簇团在一起，如同白玉一般。这花是新栽的吗，上次来还没有呢，戚潇潇突然就来了兴致“从那边绕着走吧，正好瞧瞧新开的白山茶花，也耽搁不了太久.”
改了道后，戚潇潇正嗅着空气中弥漫这的白山茶花香，却隐隐听到前方传来的喧闹。
“哟，四皇子殿下，上不了学堂还不死心，成天躲在这里看书，这书破破烂烂的，看着不像是藏书阁中的啊，也是殿下您哪有资格进藏书阁啊，这书从哪里摇尾乞怜来的啊，当真是应了殿下的名字，卫祈，天天祈求别人过活，哈哈哈，要不殿下现在也跪下来求求老奴，老奴不仅把殿下的书还你，说不定心情一好，还帮殿下多找来几本书呢，嗯？”
真是扫兴，这话传到戚潇潇耳中，听得直皱眉头，原本还有几分想多管闲事的心，在听到卫祈这个名字也打消了一大半。
卫祈，当朝四皇子，生母却是先皇后的心腹婢女，却在先皇后怀三皇子卫逸羡偷偷爬上龙床，气的先皇后当场动力胎气，难产而死，三皇子也因早产，先天不足，生下来就身体羸弱，疾病缠身不断，先皇后的母族自然不打算放过那个婢女，可谁知那个婢女竟然有了身孕，便逃过了死罪，生下了四皇子名为卫祈。当今圣上也不知是迫于皇后母族的压迫，还是对于皇后和三皇子的愧疚，哪怕那个婢女生下了一位皇子，也依旧没有给任何名分，将这对母子随意安置再了偏僻的一处宫殿。从此宫中默契的遗忘了这对母子的存在，那个婢女也在生下卫祈后，过了五六年就死了,据说是病死。
卫旻钰和卫逸羡姐弟算是与戚潇潇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对于这样一个背主之人的孩子，而且还是害死皇后和导致卫逸羡体弱的凶手的儿子，戚潇潇实在是生不出多少同情。
戚潇潇走进了几步，看到了一个瘦弱穿着一身朴素黑衣的小少年，她虽是时常进宫，遇见卫祈这还是第一次，若不是想着赏花，她是不会来到宫中这般偏远的地方。
卫祈一双眼睛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看得让人压抑，身上的衣服不但起了毛边，还有好几个补丁，又瘦又小看起来好像还不及她大。即便对卫祈在这宫里的处境有所预想，但戚潇潇还是没有想到卫祈一个皇子活得看起来还不及自家府中的一个小厮。
卫祈听了那个太监充满讽刺和嘲弄的话，眼里却没有任何波澜，一脸麻木得慢慢屈膝，跪在了光滑的鹅卵石上。
“瞧瞧，不愧是四皇子殿下啊，跪的这么熟练，没少练过吧？再求求奴婢怎么样?”
“求您”卫祈没有犹豫就开了口，尊严这东西，对他来说是最没用用处的，反而还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欺辱，更何况这也不是他配拥有的
看着卫祈这么配合，王公公一下子就把手中的书仍在地上，真是个软骨头，一下子就失去了继续刁难的欲望“您都求奴婢了，奴婢也不是个狠心的，就不打扰皇子您用功了，走吧。”
卫祈等到王公公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书，戚潇潇看到那本书是《近思录》，只不过那书看起来残缺不少，连书名都有些模糊
戚潇潇身为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人，自然是极为骄傲的，更何况爹爹无论是训兵还是教育她和兄长，总是说人活着就要有一口气，无论何时骨头都得是硬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实在是不舒服极了，戚潇潇下意识把这认为是对于这种人的厌恶之情
“郡主？”
青玹的声音让戚潇潇回过神来，前面已经空无一人“走吧”
“四皇子怎么说也是一个皇子呀，这么能这么轻易就给一个奴婢下跪呢”刚刚的画面冲击实在是有点大，青玹忍不住嘀咕
“对于四皇子这样的处境来说，越有骨气，他吃的苦就越多，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尊严的”青瑛反驳道
听到这话的戚潇潇脚步一顿，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青瑛
青瑛察觉到戚潇潇的眼神，连忙道“奴婢只是刚刚不小心联想到了奴婢小时候，这才忍不住为六皇子辩驳两句，让小姐见笑了”
青玹是府中的家生子，父亲是府上的管家，从小也算是无忧无虑，而青瑛却是出生在奴隶营中，反转被卖到府中，后来因为合眼缘，这才把她调来身边侍候
“无碍。”戚潇潇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心中喃喃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尊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