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牙松了一口气,肩膀伤口的血已经渗透出来了。刚刚一直过于紧张,现在放松起来,疼痛蔓延整个身子。不知不觉才发现泪已经落了不少在长裙上,沁入皮肤,丝丝温热。

    “出来吧。”

    祝煦轻轻开口。

    姜月牙愣住了,迟疑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脚步声慢慢逼近。

    祝煦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跟前,她抬头一眼就看见他。

    手里拿着玉扇,许是喜爱黑色,今日也是一袭玄色长衫。眼里没有一丝惊讶,执扇微微敲打着侧边大腿。

    “郡主。”

    祝煦认出她来,姜月牙只得借力起身,倚靠着身后的墙角才不至于狼狈倒地。

    “世子,打算如何?”姜月牙现在顾不上兜圈子,听那二人的口气,这祝煦对外宣称是不会武功的,虽然不知道为何要隐瞒这事。不过如今,自己偶然知晓这件事情却是不利的。不如,直接开门见山,说不定有挽回的余地。

    “郡主出宫偶遇刺杀,不幸身亡。”

    姜月牙往旁退了几步,试图与祝煦拉开距离。

    “亲卫就在这附近,你若现在杀我,世子还得考虑一下能否脱身。更何况我贴身宫女已经去寻救兵有了一段时间,想必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到时世子又将如何自处?”

    祝煦冷笑了一声道:“我的听力极好,不远处确实有打斗的声音。不过,郡主就这么确定在他们来之前我处理不了一个已经受过伤的人吗?”

    姜月牙试图冷静下来分析局势,奈何祝煦气势太过凛冽,压得她不知所措。

    “我……你既然想要隐瞒会武,想必与祝老将军、祝家有关吧?据我所知,令父也是文职出身。难道是因为祝老将军太过惹眼遭来横祸,不得不让令父和世子走文人之路吧?”

    祝煦没有说话,姜月牙只能拖延时间继续讲道:“难不成世子隐瞒此事,是想扮猪吃老虎,谋划更大的计划。”

    “郡主不也和我一般扮猪吃老虎这些年吗?”

    姜月牙一时哑口无言,祝煦的话直戳心底,若不是她这些年来一直低调行事,分析局面,关键时刻抓紧清池长公主这颗救命稻草。

    “所以,我们亦是同类人。何不联合起来?”

    祝煦突然指了指姜月牙腰间的荷包开口:“这是你的?”

    姜月牙一脸雾水,低头看了看。

    “这是母妃离世之前赠予我的。”

    “我记得没错的话,郡主的母妃应该是宋修仪吧。宋修仪才女之名尚且出名,倒没想到女红也是极好。”

    不知道想到什么,祝煦转了身,丢下一句话:“姜月牙,月圆即圆满,月牙即遗憾。下次,便没有遗憾了。”

    没等姜月牙反应过来,祝煦便已离开。

    姜月牙沉思着刚才的一切,她看的出来祝煦最开始确实是动了灭口的念头,不过仅仅是因为一个荷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难道他不害怕她说出这件事情吗?还有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祝煦也不过和她相差不到几岁,母妃年十六时就进了宫,又何如能接触到母妃?

    清池长公主因为母妃保下她,她尚能解释。可是,祝煦呢?这一切又有什么秘密可言。

    “郡主,属下来迟,还请郡主责罚。”

    姜月牙思绪被打断,随着声音看去,是景三、景四二人。

    景四双手一直捂着腹部,姜月牙这才仔细一看,血一直流。连忙开口:“无事,他可有事?”

    景三一直搀扶着景四,景四嘴唇发白,额上细汗密布,眼睛有些睁不开来,眯着眼回复道:  “多……谢郡主……关心。”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你是叫景三是吧,你们景家军一定有互相联系的方式,带路啊。”

    姜月牙其实也有点虚脱,只不过是一直强撑着,她感觉到疼痛越发剧烈。

    景三虽然惊讶于郡主能记住他的名字,但是还是没有耽误时间询问,带着他们离开了飘香楼。

    自从前几日飘香楼出了那事,她受了伤,耀文皇也不便罚她,倒是让姜念意在昭阳宫面壁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姜念意一直惦记着她的伤势,所以解了禁令以后就离开了来了芳馨阁看望她。

    姜月牙肩膀的伤好在没伤太深,再加上她处理及时,粗糙包扎了下,不过留疤是肯定了。乐一为此哭了好几天,在姜国女子留疤被认为不雅之事。不过,姜月牙觉得无妨,好歹是捡了一条命回来。比起这些身外之物,性命更可贵。

    “都怪我,非要出宫就算了。还同意分开离开,早知道你们那条路这么危险,就算父皇来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冒险的。”

    姜念意已经在她身前哭了半个时辰,尽管她一直表示自己无事,没有责怪,姜念意还是一直愧疚哭泣。

    “当时是我作决定,我也会如此。若换作是你受了伤,你可会责怪我?”

    “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所以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可是……可是……”

    “好啦。对了,我这的首饰已经够用了。派人送来的药材我就收下了,首饰就拿回去吧。”药材留着以备不时之需,首饰确实没必要,她平日里本就是低调的性子,断然不会用这些首饰。

    姜念意倒是没有意外,走过去打开首饰檀盒,挑了支镶玉金叶钗,递给她。

    “我知晓你的性子,不过这支必须拿着,其他的我带回去了。”

    姜月牙见她如此坚定,便让乐七收好。

    姜念意待到申时,皇后就派人接她回了昭阳宫。

    这几日她受了伤,向太学府告了假,如今伤好了许多,姜月牙寻思着明日就去太学府。

    不过,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祝煦的意图。经历了这事,出宫就更困难了,那就只能等他入宫。生辰宴上耀文皇看上去对他颇为熟悉,想必下个月的年宴他定会参加,到时候找个机会好好询问一番。

    自从成了伴读,内务府倒是没有缺过芳馨阁的煤炭,甚至月银都多了一点。想必皇后并不想为难她,也算是托了姜念意的福,今年的冬天好过了一些。

    姜月牙往常不受重视,冬日里的炭火又紧着后宫其他皇子皇妃,轮到她也就剩了一点,所以才导致身子渐渐羸弱。

    她苦笑,生为皇室人,哪有什么自由,就像浮萍一把,任水漂流。明年她便该十六了,太学府也只能保她半年,但愿到时无人记得她就好。她不愿意在这芳馨阁孤独到老,也不愿意作牺牲品。可是世上之事哪有两全,耀文皇真的会放过她吗?

    她不敢细想下去,突然想起母妃离世时在她跟前嘱咐的话语。

    “月牙儿,母亲这辈子高傲了一生,也错了一生。唯独你,是母亲唯一不悔的选择。我不愿你此生禁锢在此,所以若是逃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她站在窗前,拿起腰间的荷包,尚有余香。一滴晶莹液体滴落在荷包上,她轻轻触碰着,是凉的。

    抬眼看,今夜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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