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鹤一直挂念着钟鲤的事,第二天比往常都要早,即使身体还在睡眠状态,心却早就躁动不安地活跃起来。钟鲤昨晚已经发消息给她报平安了,沈知鹤却还是怕打扰他休息,回复让他早点休息就不再追问。

    还只有七点,沈知鹤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留言:醒了给我打个电话吧

    发完消息又熄了手机放在一边,闭上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

    八点十五分,手机响起了微信的语音通话铃声,沈知鹤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喂?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了,昨天在医院输了液,今天已经好多了。”宿舍其他人还在睡觉,钟鲤特意到了阳台外才给沈知鹤打电话,宿舍隔音不好,钟鲤还刻意躲在墙角,用手挡着压低的声音。

    “你昨天吓死我了,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你怎么贫血那么严重啊。”

    “我前天就有些感冒,昨天胃口不好,就早上喝了两口粥,所以下午没撑住。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钟鲤听见沈知鹤明显松了一口气,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身体舒展开站在阳台围墙边,眺望着宿舍楼外的天空,“谢谢你,知鹤姐。”

    男孩儿认真又郑重的语气让沈知鹤愣了一下,马上很嘚瑟地说“那确实得谢谢我。现在的小孩儿啊,下次不舒服要说,再出这样的事,我对尤克里里都要有阴影了。”

    沈知鹤说完都被自己逗笑了,明明自己也才23岁,工作第二年,看这些大一的学生都像是小朋友了。怪不得许多人都好为人师,原来是社会阅历带来的优越感。

    “绝对不会有下次了!今天要不要把昨天的课补上?”

    “你可别,病还没好呢就别拉着人补课了。好好去吃早饭吧,今天起码得吃完半碗粥!”

    挂断电话时,钟鲤看着微信界面五分钟的通话记录,扬起笑容,把手机收进裤兜里,顺势拿了挂墙柜上的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沈知鹤也睡意全无,难得地早起给自己煮了碗速冻馄饨。

    平板放着下饭剧的时候微信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沈知鹤放下筷子点开了手机微信,是钟鲤发来的一碗皮蛋瘦肉粥的图片。

    沈知鹤扑哧笑了出来,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孩还挺较真:好好吃饭!

    吃完后钟鲤又发来一张空碗的照片和一条【吃完了】的消息。

    沈知鹤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在求表扬吗,真是个小孩儿。

    纸盒:棒棒哒.jpg

    八点半的时候,沈知鹤接到了沈晴的电话。

    “知鹤,你起了吗?”

    “不然呢,是谁在和你说话。”

    “哈哈哈,对了,你确认过他的情况了吗?”

    昨天钟鲤醒后,沈知鹤虽然放了心却还是焦心自责,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改了上课时间,钟鲤或许就不会在感冒最严重的时候还耗费精力给自己上课,导致体力不支晕倒。久久不能释怀后打电话给了沈晴。

    沈晴安慰开导了好久才把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今早还是不放心,一醒来就给沈知鹤打了电话。

    “没事了,我们刚刚通完电话。”沈知鹤把钟鲤的情况也和沈晴复述了一遍。

    “你昨天忽然哭着给我打视频可吓死我了。下周就清明了,你回来的吧?”

    每次提到回家,沈知鹤都心情复杂,“清明是肯定要回的,不然我妈都得来宁城把我逮回去。不过正好可以回去和你玩,咱俩快两个月没见了吧。”

    “那可不,正好你回来咱们去买衣服,我和你说,北城区那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可好吃了……”

    接下来的一周沈知鹤又没能上课,一方面是假期前有许多工作需要完成,另一方面沈知鹤暂时也不太敢让钟鲤在自己身上费精力。

    两人的关系也在这一次意外之后拉近了一些,网友之上,朋友未满。钟鲤在病弱期这几天总是会在吃饭前给沈知鹤发照片,比起公司门前固定那几家已经吃腻了的餐馆,大学城不带重样的美食可太有吸引力了。

    慢慢地这似乎成了两人一种独特的默契,有几天沈知鹤忙着工作忘吃晚饭,钟鲤还会发消息问她,于是她也会在下班后买些正经的吃食,不像以前那样过了饥饿期也就随意了。

    两人的话题也不仅限于云饭友和乐器学习沟通。钟鲤不经意提到一件学校里的事引起了沈知鹤的回忆,两人还能多聊一会儿。当然这得是在沈知鹤正好有空的时候才会展开。

    三月最后这天,沈知鹤突然在公司全员群里受到了表扬,总经理还发了A大英语系发来的见义勇为感谢信的照片。

    沈知鹤看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感觉荣耀和高兴,而是脚趾抠地的尴尬。公司不比学校,做好事既不能加综测分也不能涨工资,沈知鹤还得在百忙之中保持不失礼貌的职业微笑来和同事们解释同时接受他们的夸奖。

    清明投在工作日,沈知鹤周六调休加完班还赶着晚高铁回康城老家,一个小时的高铁,出站已经快十一点了,沈晴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你怎么今天还加班啊,那么赶,你还不如明天早上回来呢。”沈晴看着后视镜里的车况倒车。

    “哎呀,这不是想早点见到你嘛。”

    “少来,你就是想明天多睡会儿。你今晚真的不回家吗?”

    “不回,迟一晚回家就能少面对一晚上催婚和絮叨。”沈知鹤一身叹息,看着外面掠过的一条路灯带和远方霓虹闪烁的商业建筑,沈知鹤突发奇想,“晴晴,我们去逛商场吧,好久没去了!”

    “你不怕明天起不来啊!”沈晴嘴上那么说,眼睛已经在规划前方掉头的路线了。

    “管他呢,反正我和我爸妈说明早的高铁,而且你会来接我。放心吧,只要看见你,我爸妈肯定信!”

    沈知鹤挽着沈晴的胳膊,几乎逛遍了商场每个楼层,随性又自由地嬉戏打闹,没有社交的伪装,没有不熟的客套,沈知鹤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那么肆意过了。

    回到家已经凌晨,好闺蜜久别重逢总是要彻夜长谈的,把那些没有联系的时间浓缩在一个晚上对彼此倾诉又坦诚。

    凌晨五点多才睡下的沈知鹤在六点半被自己老妈一个电话给叫起来,沈知鹤皱着眉不耐烦地接起了完全没有挂断自觉的电话:“喂?”

    “你怎么还没起啊,不是要赶八点的车吗。东西收拾好了没,别到时候慌慌张张拉下了。”

    “知道了妈。”

    “你赶紧醒来啊,宁城来康城的车本来就少,你要是赶不上就得等中午11点那班车。你和晴晴说好了吗,别到时候人家去了你还没到。”

    “说好了,你就放心吧,我挂了啊。”沈知鹤挂断电话继续睡,直到七点半又接到了老妈的电话问她到高铁站没。

    “你怎么还是懒洋洋的,不会还没起吧?”

    “不是,早起有些累。你工作吧,我到家给你打电话。”沈知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困才敷衍过去。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知鹤已经煮好了饭,沈母一回来,母女两个就在厨房洗菜。

    “下午回来的,中午和沈晴在外面吃的饭。”沈知鹤说着早就排练好的话术。

    “人家都给你送到家里了,你怎么也不留她吃个晚饭。”

    “她不来,她妈妈做了饭。”

    “你都不叫,她当然不来了。唉,你看人家晴晴当老师多好,离家又近又有双休。”

    “我也有双休。”沈知鹤听到这里就知道她妈又要开始那一套了。

    “你又不能天天回来,那么远,还签了三年合同。当初也不和我们商量就签了,我看你就是被骗了。”

    “哎呀,妈,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这就是公司规定,而且五险一金,节假日福利都是有的。毛豆给你剥好了,我出去了。”

    “欸!你这孩子,说你两句就这样。”

    沈家坞只是康城下面一个小镇。沈知鹤一个人走在村道间,各家的饭菜香争相涌入鼻腔,馋得人不自觉地分泌唾液。

    饭点的公园连小孩都不多,沈知鹤一个人坐在秋千上轻轻摆动。

    试用期快结束的时候,沈知鹤也很犹豫要不要签三年的合同留下,让她下定决心的是沈母那一通催她回家的电话。

    母亲催促远方的女儿回家本来是人之常情,可她却用了沈知鹤最排斥的结婚话术。一遍遍拒绝,一遍遍提起,沈知鹤叛逆的劲头一上来就做了决定。

    沈母想让她结婚却不想她嫁去外地,加上有了合同期做借口,催婚倒是没那么急了,却还是免不了,还要被顺带着数落一顿擅自签合同的事情。

    远方一轮红日在一片绚丽的云彩簇拥下,缓缓下沉。

    沈知鹤晃荡着看了一会儿落日,低头刷新朋友圈。最新一条好友动态是橙黄色云彩间的一轮红日,只是观望的位置是在河岸边远眺。

    配文是——su

    沈知鹤点开这张与眼前高度重合的照片,放大扫过每一个细节。

    “su”沈知鹤念着,旁边是刚刚还问自己吃饭了没的钟鲤的水墨锦鲤头像。忽然笑了出来,连阴郁也随着笑容一起的扑哧声一同泄出,“原来真的在同一片天空下啊!”

    沈知鹤保持着唇线上勾的笑容抬头看天空,两手抓着两边秋千铁链,双腿并拢踢出又收回,秋千的幅度也大了一些。

    人的情绪总是会没有由来的转变,没有预兆没有特定的开关,会忽然开始伤感了,也可以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联结而豁然开朗。

    清明节法定有三天假期,但是对于乡镇这些小公司,根本没有这样的假期意识,对于沈父沈母而言,也就只有清明节当天这一天的假期。而这天,沈知鹤最迟下午也得赶高铁回宁城了。

    因此,前一天晚上沈母非要来沈知鹤房间和她一起睡。

    “妈,有什么事吗?”沈母进来的时候,沈知鹤正躺在床上刷手机。

    “我就是来看看你,”沈母打量了一圈房间,目光锁定在她的黑色行李箱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可不要明天急冲冲的,落了什么我可不给你寄过来。”

    “都收拾好了,你放心。”沈知鹤一听她的话术就头疼,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非得絮絮叨叨说些刻薄的话,让人心烦。

    沈母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一个红色丝绒小盒子递给沈知鹤,而后熟练地脱下外衣进了沈知鹤的被窝。

    “是什么呀?”沈知鹤只好往床另一边挪出空位,疑惑地打开手里的盒子,是一条玛瑙细珠链,大概有一米长。

    “给你买的玉佛又不带,上次去香溪山的庙里给你买了这个珠子,开过光的。我看我们厂里的小姑娘都在带,你可别给我又收起来了。”沈母念叨着催沈知鹤戴起来,看她手腕上五六圈的珠串满眼欣喜,“是挺好看的吧。”

    沈知鹤有些意外沈母会特意去给她买一串手链,庙里开过光的应该也不便宜,心里升起的暖意促使她亲昵得抱了抱沈母,“谢谢妈妈!”又举起手臂满心喜欢地看着那串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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