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任何可以计算的东西都有价值,也并非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计算出来。

    ——物理学家爱因斯坦

    无论什么事,只要是造成你反应过度,或者你反应不足的,都可能在某个时刻,猝不及防地,约束你、奴役你、控制你。

    以上,若能时刻提醒自己,便是人生的一剂良药。

    卞小倩休假归来,将母亲安顿好,没来得及整理收拾行李,首先到办了会员的美容店做全身按摩,加上小气泡面部清洁保湿。确实,没有谁,比刚刚度假归来的人更需要休息和放松的了。在恰到好处的按摩中,卞小倩睡着了,进入梦境。

    梦中是个冬夜,自己在一个欧洲的城堡酒店,酒店立于海边悬崖之上,凶狠的海浪带着冷风和鱼腥味扑打着陡峭的崖壁,泛出的白沫如同丑陋巨兽吐出的唾沫。她正在室内,笔记本电脑上工作,而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寒冷的天气里,敲击同样寒寒的键盘,摸着同样冷冷的鼠标,冻着手,寒着背,凉着心。困乏地站了起来,她来到窗前,只见夜幕中,海中不远有一艘亮灯的船,看不出形状大小,只有灯光在随着海浪起伏。须臾之间,似乎船体倾覆,灯光熄灭,眼前归于一片黑暗。在黑暗里,快速叠换映照出许多怪异的景象,一个哭泣的小男孩……一盏不断闪烁的台灯…..仅有一片叶子的枯枝……一只粘在胶板上挣扎的老鼠……一本被水泡过又晾干的皱巴巴的书……

    卞小倩猛然惊醒,心慌,心率很快,如同奔马,感觉有些胸闷恶心,环顾四周,发现技师已经离去,自己身上盖着一床柔软的棉被,她起身,喝了一口玻璃杯里已凉的柠檬水,一瞬间,脑子里乱七八糟,她赶忙按了呼叫键,整理,结账,走人。

    回到车里,卞小倩将车窗打开,掏出手机拨打了公司的前台电话,响了足足五声才被接起,她皱了下眉头——平时的要求是前台必须有人,电话响铃三声之内必须接起。

    “您好,胜天餐配”,这一听就是前台女孩小鸿的声音,和往常不一样,卞小倩感觉小鸿接电话很慌忙,问道:“宋总这会在吗,我回来一趟”。

    小鸿一听是卞小倩,大叫起来,声音把卞小倩惊了一下,“倩姐,你休假完了吗?你快回来,宋总生病住院了,公司这几天乱得不行,我们头都大了,宋总又不让给你电话,你快……”

    卞小倩愣住了,宋握瑜的身体一直不错,每周至少要跑步两次以上,每次都是10公里打底,不抽烟,不嗜酒,作息规律,腹泻感冒平时也几乎和他无缘。

    怎么就生病了?还住院了?

    她开着车,飞快赶往公司,停好车才发现自己一路居然没系安全带。进了公司,看见小鸿正皱着眉头在前台整理一堆凌乱的资料,电话机斜着放在桌子边上。见到卞小倩,小鸿急忙站了起来,面容瞬间如同枯皱的橘皮变成了剥完壳的光滑煮鸡蛋,如释重负地说:“倩姐,你终于来了。”

    一问,才知昨天宋握瑜到直供的蔬菜基地巡查,在撩枝拨叶时,不知怎么的一个异物呛入喉咙,当时他并未在意,继续行走,但紧接着便出现了气紧、咽痛等不适症状,难以忍受,急忙与龙霄汉联系,送到了急诊科,现在据说已经解除危险了。

    卞小倩和龙霄汉相互间很熟络,急忙打电话问询,被告知当时情况紧急,见到宋握瑜时出现了失声、呼吸困难、憋气等严重症状。通过喉镜检查,发现异物在声门部位,靠近气管,稍有不慎便会堵塞呼吸道引起窒息,危及生命。

    龙霄汉找来耳鼻咽喉头颈外科的一名副主任,做了声门异物取出术,幸运的是,异物被取出,呼吸也顺畅了起来,目前生命体征平稳,正在恢复期。

    卞小倩心里舒了一口气,匆忙赶到医院,先到医生办公室找龙霄汉,发现他正在电脑上写电子病历,旁边坐着一名患者或是家属样的人,龙霄汉边敲键盘边叮嘱着什么。卞小倩等了一会儿,见人离去,轻声叫了下:“老龙教授!”

    龙霄汉一抬头,一见是卞小倩,顽皮地咧嘴一笑,站起走了出来,从白大褂的包里迫不及待地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翻出一个东西给卞小倩看,说就是那个让宋握瑜可能丢命的东东。

    打开口袋,这竟是一枚椭圆形黄绿色的苍耳子,早本植物表面有卷毛倒钩,小时候,孩子们经常摘下收集起来,扔在别人衣服上,或者头发上,尤其是毛衣,一扔就挂上,对方还浑然不知,很是滑稽。

    龙霄汉说:“为了医药卫生事业和他的生命健康,我简直跑断了腿,就像坐飞机,不,是坐飞碟...”

    她跟随龙霄汉走到了一间病房了,双人间,一张床上枕被整洁,没人入住,而另一张靠窗的床上,她看到了躺着的宋握瑜,面容有些憔悴,脸瘦了些,正斜偏着头看着窗外。卞小倩忽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润,自己很久没有见过他的这种状态,她轻轻走到床前,拍了拍被子,宋握瑜回过头,凝望着卞小倩,喉头动了动。

    卞小倩泪水已夺眶而出了,轻轻地说,别说话,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言轻意重,一默一声雷。

    宋握瑜笑了一下,点点头。卞小倩赶紧走出病房,再晚些她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和龙霄汉及主管医生协调好护理陪护人员的事情后,已经下午6点过了,她被龙霄汉带到医院旁边的一家面条馆吃炸酱面,小小面馆大乾坤,面色香味和口感配料确实很罕见,大快朵颐中,让卞小倩暂时忘记了有些酸楚的心境。龙霄汉吃得迅速,很快大碗见底,他把嘴一擦,看了卞小倩几秒钟,叹了一口气,用右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对着抬起头的卞小倩说 “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

    “不就是头发丝的往事嘛,我知道!”小倩笑着说。

    “不,另一件……”龙霄汉有些严肃地说。

    “以前我刚到医院,还是见习医师,头一年在各个临床科室转科,到了眼科,有一名眼科医生,休息日在家里接到护士站电话,说有个病人打电话说自己眼睛扎进了玻璃渣,马上就到医院来,可能需要手术。这名医生立马打的赶到医院,但等了一个小时病人还没来,他很焦急,不知病人出了什么事,于是就按照来电显示的号码拨去,但拨了好几次都没人接听。一直等了3个多小时,最后电话通了,是那位病人的母亲接的,说病人在两个小时前已经在一个熟人的介绍下住进了另一家医院。”

    “我周末跟班,当时就在现场,特别气愤,什么人啊,真没诚信,放我们鸽子。但是,那个医生只说了一句话:只要知道他的情况就好了,不然今晚睡觉都不安稳,谁的错误都没关系,不要成为遗憾就好!听完这话,我当时心里就颤抖了一下。”

    “人生,选择错误没有关系,但是万不可造成遗憾,因为,遗憾是无法弥补的,时间不行,金钱也不能。是错误还是遗憾,能分清楚吗?错误是个小孩,遗憾是个大人,现在的错误,可能还能弥补,只是需要放下面子,提起勇气,抓住当下,否则,时间久了,想弥补的话已经发现迟了,那时候,错误就长大成人,变成了遗憾。”

    卞小倩出神地看着龙霄汉,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洞若观火,对自己和宋握瑜的状态提出了中肯的意见。

    离开面馆,卞小倩返回了医院,她还想看看宋握瑜,看看晚饭的流质饮食都吃了些什么。当走进病房,发现床上只有被子和枕头,桌上的稀粥已冷,一旁的陪护大姐埋头在玩手机。

    一问,说小倩一走,宋握瑜不让跟着,居然同步离开,并且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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