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要去招惹演员,因为他们是一个得宠的阶层。记住,就因为他们是一群给人们欢乐的活泼人,所以什么人都对他们垂以青睐,并愿为他们提供保护。

    ——西班牙小说家塞万提斯

    每一座城市都很神奇,城市里生活着的人,无论是月薪2000,还是两万,或者二十万,都能在城市的某个空间舒展,或者某个角落蜷缩,都能找到自己的某种方式,或独居,或聚居,顽强地活下来。

    是不是单身并不重要,结婚也好,再婚也罢,其实最后,都是一个人去天堂,也可能是一个人赴炼狱。

    单身的龙霄汉,生活一贯保持张弛有度,但也会出现插曲,比如今天。

    上午突然受到胡晓妈妈龙芳兰邀请,说是晚上去看话剧,于是排掉了一些琐事,没吃晚饭,他就赶往剧院。

    还没到地点,龙芳兰就来了电话,居然告知今晚有事不能一同观剧,不知是故意还是其他含义。

    而胡晓,已在门口等待,站在高处台阶上,左手拿着两张票,右手握着两瓶水,看到龙霄汉赶忙挥了挥手,一个红色的小包应势从肩上滑脱,她赶忙弯了下手臂,手中的矿泉水又失控掉在地上,其中一瓶弹跳着滚下了台阶。

    临近开场,周围的人匆匆忙忙,有对恋人走过,男人正想弯腰帮忙,旁边的女人猛地拽了一把,男人有些迟疑地瞥了胡晓一眼,勉强地,踉跄着,被女人拉着走进剧院。

    龙霄汉见到这一幕,急忙奔上台阶,捡起那瓶水,跑到满脸通红又有些狼狈的胡晓面前。胡晓这时的样子萌萌的,特别是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清潭,让人恨不得马上双手捧起,畅饮甘泉。

    剧场共两层,约莫两百张座,基本满席,来观剧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们,有些看似恋人实则父女,有些看似父女实则恋人。

    话剧这种“小语种”正逐步茂盛,是不争的事实。

    听胡晓说,这次演出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场了,票价不昂贵也不便宜,从200多到800多不等。一些国内影视剧演员,逐步转战话剧领域,这似乎是近年来的一种常态,全心投入也好,临时尝鲜也罢,但影视和话剧是两回事,好影视演员不一定演得好话剧,而好的话剧演员,在影视的多种角色中也游刃有余。

    在一层池座第16排坐下来后,晚上7点半,话剧在旋转舞台上启幕,讲述的是一个极有文艺文化文学内涵的退休男教授,与一个每天面对琐事焦虑且屡次创业失败的中年女保姆,以及白领儿子和顽劣邻居的情感纠葛,这些人在世俗的外壳下,有着追逐真善美的心,在一次次的人格挣扎和误会冲突中,褪下层层面具,展现脆弱柔软却又无比真实的灵魂。

    剧情亮点频频,细节淋漓尽致。

    看话剧就是看世间百态,而世间百态就是裤腰带,能紧也能松。

    话剧结束,两人去外面一家烧烤店夜宵,点了两瓶饮料,本来可以喝点啤酒,但两人都开了车。第一次单独吃饭,两人似乎除了讨论刚结束的话剧剧情,没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生怕没掌握好分寸就失了分寸,聊着聊着就谈到了两人的交集点——宋握瑜。

    龙霄汉有些试探性地取笑,故意说宋握瑜非常欣赏胡晓,要不是因为已经恋爱了,追求胡晓是迟早的事情。胡晓一听,表现得特别惊讶,连忙摇头说不可能。之后,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饮料,似乎有什么心事。

    龙霄汉有些后悔,明明胡晓对自己表现出好感,两人一同观剧的这种状态,即便不能称作正式的约会,但也是两人排除了各种繁杂事务,促成了今晚的相聚,从这一点来说,至少双方都很重视。

    为缓和气氛,龙霄汉开始讨论话剧里有幕“疑罪从无”的争论场景,因为这和胡晓的法务职业比较契合,也能引出开放性的聊谈。结合自身经历,龙霄汉讲了一件事:

    “说到疑罪从无、无罪推定的裁判原则,我一直有一个心结,我们科有一名护士,三年内,两次组织上都将她纳入副护士长人选进行讨论,但两次在讨论时,都对其多年前见习转科时的疑罪问题举棋不定。是因为当年她实习转到哪个科,就有有哪个科丢钱的情况发生,之后焦点就落在她的头上,私下里大家都觉得是她偷的。而多年以后医院在讨论她是否德才兼备时,均认为这个是污点,不适宜任职,组织部门还到科室征求意见,两次都问我的看法。”

    “那你是怎么说的呢?”胡晓眨了眨如小鹿般的明眸。

    “我两次都提出‘疑罪从无’的观点,但最终均未采纳。不管是不是人微言轻的原因,但我直到现在仍然对此保留意见,这名护士在院工作已10多年,综合能力非常强,但因为两次都未能启用,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今年她已经辞职……”龙霄汉有些惋惜。

    胡晓听完,用纤秀的手腕撑住下巴,那是她瓜子脸的最尖端,没有喝酒,但面有淡晕,眼似秋波,斜歪着朝向龙霄汉,这一画面,这一角度,美得难以形容。

    沉默了片刻,胡晓坚定地说,“最高法都多次强调要防范冤假错案,有罪则判,无罪放人,对于证据不足,不能认定有罪的案件,按照疑罪从无原则,依法作出无罪判决。医院这样做明显不对,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能够作出是有罪还是无罪的判断,认定被告人有罪的证据必须明确、无误。这个护士的这件事,也有可能是你们医院安防措施不佳,时常被偷窃,各科都会有钱物丢失,而刚好她去的科室一旦发生,她就牺牲成为替罪羊,这种解释也是存在的。”

    听完胡晓的推论解释,龙霄汉觉得,无论从外貌气质还是内涵修养,无论是思维逻辑还是举止言行,都感觉很舒服。

    餐毕,回家,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但龙霄汉坚持要送胡晓,送的方式很奇特,胡晓开车在前,他开车跟在后面。

    约莫30多分钟,胡晓在一个小区门口靠边停车。下车,胡晓忽然快速小跑到龙霄汉车旁,用手指轻敲了下车窗,龙霄汉急忙摇窗探头,胡晓弯下腰说:“那家店的榴莲酥特别好吃,你在车里等我,我给你买一盒。”

    还没等龙霄汉回应,胡晓已快速转身离开,那家店铺现在还围着很多人顾客,看着她在店内澄黄灯光映射下的背影,龙霄汉感到一种阔别已久的男女温情,似熟悉又陌生,枝枝蔓蔓的思绪一搅动,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潮湿。

    接过暖呼呼、香喷喷的一纸盒榴莲酥,龙霄汉主动伸出手,说了一声:“谢谢邀请观影,还有这个酥饼,那么……再见!”

    胡晓将手递过去,有些调皮地笑着问:“什么时候再见?”

    龙霄汉坚定地说:“我给你电话,哈哈哈,随时都可能发生。”

    胡晓迎着他灼热的眼神,没有撑过两秒钟,躲闪开了,一低头的温柔,她脖前一条项链被路灯映射出耀眼的一抹闪亮。

    这些,胜过一切言语。

    爱情启动并持续有三大要点,一是能相互信赖和依靠的好伙伴,二是有共同的价值观,最后是相互都有吸引力,异性间的那种不可言说之吸引。今晚,都具备了。

    这种生了涟漪的约会,总是不能割舍结束,但又必须结束,而且不得恋战,需留下种子,撒一些思念的阳光,憧憬的雨露,在各自的心田里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然后开一朵花,绽放后,期待最终能够结果。

    目睹胡晓的车进了小区,龙霄汉掉头离去。

    在斜对面街边,一辆白色的车里,在半开的车窗内,一个单反镜头,拍下了这一幕。而这相机里,拍下的第一张画面,始于两人在剧场门外见面……

    假如,冯点点这时刚好路过,正好无意朝车窗瞥一眼,她会觉得拍照的这人很面熟,如果再想一想,她就会记起。

    这人便是在她家小区走廊房里蜷缩的,那个柔弱呆滞的,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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