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气多变,后半夜竟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掀起一片寒潮。

    喝的醉醺醺江溪月刚从酒吧出来,执意自己开车的她固执的上了路。这段日子父亲不理,母亲责怪,阮家更是彻底不认她了。

    大雨倾盆而下,雨刷摇来摇去,带着几分醉意怨恨的心就像前方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婚事吹了,彻底沦为笑柄了。

    一掌拍在风向盘上,像是找到泄愤的东西般,啪啪做响,沁出血的手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一滴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阮浮离只在乎面子,阮亦安只偏心阮竹,就连最爱她的妈妈也怨她败坏名声影响到了阮亦安。

    根本...就没人在乎她。

    这些事实清晰摆在面前时,就算自己想装聋作哑也没有办法无视,尤其是前几天阮亦安还为了阮竹打她。

    不想认她这个姐姐,那就没什么好在乎的了。江溪月猛踩着油门,向前冲去,不是偏心阮竹嘛,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喝醉的江溪月脑袋发昏的像打了鸡血般转头朝半山腰别墅驶去,既然阮竹失忆了当然要去告诉一下自以为的亲哥哥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想到她倒是迫不及待的要看到阮亦安失控的样子,鼻子上沾着白色粉末的她在车灯的照耀下笑的宛若女鬼般森然。

    一群人难过总好过自己一人伤心吧。

    车速越来越快,大雨挥挥洒洒,越靠近半山腰时阮亦安赶她走时说的话便越清晰。

    【佰丽,九层】

    当时只以为是句无关紧要的话。

    如今莫名想起倒像是印章般刻在脑海深处,总有一种熟悉感。

    佰丽,佰丽。

    听着像地名,醉晕晕的恨不得敲敲脑袋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被江以柔送出国十多年了,太久没有回国内。

    就算记得也早就没有印象了。

    “都怪出国太久了。”

    什么都忘记了。

    车窗外雨夜纷寒,车内江溪月泪光在闪烁,当初要不是母亲非逼着她出国,何至于家人之间感情生分成这样。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电闪雷鸣的打断了江溪月伤感的思绪,闪电映起的光照在她瞬间苍白的脸上,眼眶慢慢变大,眼珠像是要凸出来般可怕。

    “出国...”

    “对...就是出国。”

    当初她为什么要出国呢?

    江溪月使劲眨巴着眼睛,脑袋里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抓不住,思索问题都变的迟缓了,刹那间松开了方向盘朝自己脑袋拍去,“为什么呢?”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狂风吹过黄叶落了一地。

    江溪月在雷声中缓慢地抬起了头,凄幽的神情勾勒出一丝怪异的笑容,为什么要出国呢?

    短短两三秒像是漫长的时间。

    啊,她想起来了。

    好像是阮竹失踪了。

    当时她好心邀请阮竹在海边游玩,谁知道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找了三个月都没找到。

    为了免遭外人的怀疑,她这才出了国,淡出了京州。

    江溪月还在回忆着往事,蓦然间白光一闪,前方一片茫然,只听得到喇叭不断的鸣笛,声音尖锐的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

    猛拐方向盘划了过去,两车差点就要撞上了,心脏剧烈跳动,刹车一踩到底,却发现怎么也停不下来。

    黑色的越野在半山腰上犹如脱缰的野马与茫茫夜色融合为一体。

    醉酒的江溪月瞬间清醒了,脑子此刻清明无比。

    她记起来佰丽了。

    那是一个海边东礁岸的酒店。

    江溪月立马变的慌张起来,握住方向盘的手还在颤颤巍巍的抖动。

    东礁岸正是阮竹落水的地方。

    她一直重复着阮亦安的这句话,‘佰丽,九层,我看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彻底在江溪月心中炸了起来,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了。

    一定要去找阮亦安问清楚。

    前方依然强光闪过,倾盆大雨而下,使劲眨着眼睛,却是雾蒙蒙一片。依稀可见大雨汇集到一处慢慢形成一片波涛汹涌的海,而岸边就站着两个小女孩,起初还好好的没有多久便起了争执,还动起手来,随后一双手轻轻一推......

    狂风如骤,暴雨不歇。

    “幻觉,都是幻觉。”江溪月在车里大声嘶喊着,“是她自己滑下去的,她活该。”惊慌上头的她踩着油门朝着那片海冲了过去。

    *

    沈觅棠醒来时浑身酸痛,一扭头就见衣着整齐的谢清辞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死样子倒是一点也联想不出昨晚浴缸孟浪的神情。

    “看犯人呢?”

    沈觅棠白皙的双臂从被子里滑了出来朝着谢清辞堪堪张开要抱抱,裸露的肌肤上大片的红痕触目惊心。

    “哼”

    轻轻一声哼笑,谢清辞站起来朝她走了过来,放下一瓶草莓汁,语气带点生硬,没有一点拒绝的余地,“喝了它。”

    沈觅棠看也不看草莓汁,揽着谢清辞依靠在他怀里,“刚起来,空腹喝这些不好。”捏着他的手,柔柔软软的,乖极了。

    “反正你也不爱护自己身体,不差这点。”谢清辞摆着脸,一点也不吃她这套。拿着草莓汁捏住沈觅棠的下颚,似有似无的贴近她的嘴唇冷声道:“觅宝,很多事情我都是纵着你的,随便你怎么任性,但唯独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停顿了许久才又说道:“跟阮亦安断干净吧。”

    这句话他说的尤为郑重,没有问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再去追究昨晚的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沈觅棠立马坐起来,看向谢清辞的眼睛内闪着微芒,“又没开始,哪里来的断。只是日子太无聊了,耍耍他罢了。”

    沈觅棠拉着谢清辞的手饶有好意的贴上自己脸颊,“谁叫他们阮家人一直来烦我。”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没有必要因着这些不必要的事情与他闹不愉快。

    “他怎么样了?”脑子恢复了清明,沈觅棠慢慢地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由问道。

    “废了。”

    沈觅棠瞬间愣住了,废了是什么意思。谢清辞的眼里没有一点笑容,反握住了她的手湿湿黏黏的顺着青筋骨亲了上去,“谁下的药懒的去追究了,总是有人要为这件事情负责的呀。”

    “不是你,就只能是他了。”

    “你弄伤了他?”沈觅棠的声音徒然增大,使劲抽出手来,瞪着一双水杏眼焦急的询问道。

    谢清辞眼神怪异的打量了几秒,才开口说;“开个玩笑就这么着急?”大拇指在她手上来回地抹擦掉了亲吻留下的水渍。

    见她放心的舒了口时,谢清辞凑在她耳朵边好似说情话般低声呢喃道:“我把阮竹送进去了。”

    这几个字就像旷北的风在耳朵边呼啸而过,沈觅棠半天反应不过来。

    沈觅棠不敢置信这是什么意思,缓慢地转过身看着一脸淡定的谢清辞,好几次手指抬起又放下,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是不是疯了,他们可是兄妹呀。”

    声音低低沉沉的,似是抱怨的情人。

    “兄-妹?”

    谢清辞咬字格外的重,眼神在那片惹眼的红痕上暗了又暗最后直接拉着被子盖住,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原来你也知道是兄妹?”

    “还以为你跟我玩腻了灰姑娘戏码要回家开始禁忌副本寻刺激呢。我的觅宝呀,明星还没有当多久了,戏瘾倒足。”

    大概谢清辞以往太顺着她了,顷刻间听见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沈觅棠没适应过来蹙着眉说道:乱说八道些什么兄妹,禁忌的,这叫什么......”

    话字还没有说出口,沈觅棠就征住了,太过清明的脑子在火光闪电般似是一条线立马串联起来了。

    什么卡卡的生日,草莓汁里的药,各种心理医生,再加上刚刚乱七八糟的话,就好像忽视已久的东西,如今一庄庄一件件彻底在陈旧的回忆里跑了出来。

    沈觅棠缓慢的转过身来,卧躺在面前的谢清辞笑意盈盈地望向她。平素温润的眼眸微微上挑,桃花眼里顿时多了一丝艳色,带着邪意仿佛她就是上了岸的鱼被迫翻涌出内心深处最不堪的回忆在日光下回来曝晒。

    满身筋皮尽现,一直隐瞒的事情也只不过是一场配合出演的戏码。

    恼羞上头的沈觅棠什么也顾不上,掀开被子就要走,却被眼疾手快的谢清辞死死按住,“没穿衣服呢,跑什么?”

    他把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双臂像条蛇一样相缠在沈觅棠胸前越勒越紧,还偏偏像个没事人般计算着时间,在快喘不上气时候舌尖划过她的耳边,湿湿润润的气息直冲脑海,“我的觅宝是个小笨蛋,不会演戏还爱骗人。也就我,甘心被你耍的团团转。”

    “他欺负了你,我一定会让阮家付出代价的。”谢清辞松开了沈觅棠充满爱意的捧起她苍白的脸庞,怜惜的亲了又亲,“你乖乖的别再掺和这些事情了,好好治病,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每句话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仿佛身在云层里,踩在棉花上。

    软踏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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