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夏莫尼有着点点的飘雪,沈觅棠已经在这个法国雪山下的小镇上修养了两年了。

    远处便是阿尔卑斯山,茫茫的一层雪覆盖在上面,她漫无目的的坐在花坛边,看着全世界来滑雪的行人来来往往的穿梭在山雪之间。

    今日天气不错,却也算不得多好,沈觅棠的帽檐上沾了一圈的雪。

    “今天我的枕边应该有一支玫瑰的。”

    每半个月她的枕边便会出现一支玫瑰,不知道是谁准备的,只是每次看见那支玫瑰心就会格外的安宁。

    就是她的护身符一样,不会空荡荡的,好似谢清辞从未远离。

    可如今玫瑰从半个月出现到一个月一次,直到现在三个月没有了。

    萧晴把刚刚买的热茶递过去好给她暖手,不甚在意的回答,“每次看见玫瑰就发脾气,时间长了谁受得了,索性有你的地方就别出现这玩意了。”

    沈觅棠没有说话,只是瞧见前面一只迷路小狗很是眼熟。

    她急忙追了过去,挡在小狗面前。

    一只白色的萨摩耶眼巴巴的望着面前卖牛肉的店铺,“想吃吗?”还怪聪明的小狗好似能听懂话还汪汪了两声。

    她进去买了一些。

    放在了小狗面前,在它吃的正香时慢慢摸上了它的脑袋。狗毛被打理的很好,还泛着光泽,她只是摸着小狗,自顾自的叫着它的名字,“卡卡,我的小狗。两年没有见面了,还认得我吗?”

    小狗只是吃着肉,半点也不理会她。

    “我的小狗就算你把我忘了也没关系,我记得,我们之间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

    一人一狗在街道的交口对牛弹琴般你一口我一句的耗费着时间,萧晴只是很耐心的在一旁看着她。

    这是老远的前方,一个男人用中文在呼喊着‘森森’,正在吃肉的小狗立马跑过去扑进了男人怀里。

    沈觅棠一时间惊慌无比,她的小狗跑了,正要追过去时被萧晴紧紧抓住,她不解的向人解释道,磕磕绊绊的有点急切:“卡卡,我的小狗,你见过的。”

    它就要被人拐走了。

    意识又不清了,萧晴只得耐心劝解道:“认错了,你的小狗在京州没出国。再说了它挑食的很,才不会吃街边随便买的东西。”

    沈觅棠远远地望着那条狗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1.

    “好了,今天我们出来是滑雪的,别管一些乱七八糟的狗了。”

    说完就拉着她前往南针峰索道,好不容易她今天想要出来了,萧晴不想因为这些小插曲耽误行程。

    到达索道坐上缆车的那一刻,皑皑白雪覆盖的山木然出现在眼前,随着缆车不断上升地面上的一切显得那么的渺小。

    至此扶摇而上九万里到达海拔3842米的峰顶。

    沈觅棠站在露台透过玻璃栈道于凌空悬臂处眺望远处玫瑰峰,千米之下的山景都变成了一片苍白,面前绵延不绝的阿尔卑斯山系笼罩在她面前。

    于山见山,于人见人。

    她在阿尔卑斯山上想到了雪山,高处,凌空,坠落。

    在这一瞬间,华玉禾的面容又浮现在了眼前,莫名的冲动使她缓缓张开双臂,在一股股寒风的轻抚下前倾的身体像是一片羽毛随着万千雪花落于天际。

    “你在雪山上看见了什么?”

    话出口即消散,可风还是送到了沈觅棠耳边,萧晴也不抬眼看雪山,一双眼睛和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这座山矗立在这里千年万年也不曾改变,来往的行人虽然换了一代又一代,可山还是山,人还是人。今日,即便跳下去,也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不起一丝波澜。

    在光阴与宏伟中人是如此的渺小。

    “大雪,母亲,高楼,阮家,阿辞,短短几个字就是我二十多年人生。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山,可我看了大雪,毁了阮家,也站在高楼之上弃了阿辞,依然不快乐。”

    “外婆说我已经拥有了数不尽的钱财与名利为什么非要无病呻吟的矫情,大概是我真的经历过,在无数个夜晚这些片段式的记忆来来回回的浮现在眼前,久久之下我被心中的山遮住了眼,纵然抬头也是一亩三分地。”

    浮云遮眼,不识天高地厚。

    沈觅棠睁开了眼,远远瞧去阿尔卑斯山上不仅是宏伟的,还有磅礴的力量。

    “如今站在真正的山面前,以为天塌了的事,也不过如此,而山依旧在。”可能时间真的是伟大的,一分一秒,一月一年中消解了她心中不屈的恨以及逃避的懦弱,原以为死是一切的了结,可恰恰勇者才是真正的无惧。

    沈觅棠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她是在大海中濒临死亡,也在雪中沾染血迹,可同样她也在海中被人救赎,在雪中看见极光。

    爱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她不舍的摸了摸项链上的花,枕边的玫瑰已三月未来,再次看山时,连雪都多了一抹温柔。

    “又是一年春日近,也不知我的阿辞可安好?”

    一直在一旁的静静聆听的萧晴却差点泪目,整整两年的时间不接任何工作,不见任何人就蜗居在这个小镇,数次看着她颓废的挣扎在泥潭里,不得解脱。

    尽管在山面前太过渺小的沈觅棠是如此的脆弱,可萧晴却看见了那眼睛里坚韧的光芒,她真正站起来的那一刻,连山也挡不住了。

    这世间渡人千万次,唯有自渡方是真。

    萧晴擦了擦眼泪,不甚在意地说道:“前段时间谢家把你遗留在京州的东西全部送了过来,听他们说你的大少爷好像要联姻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沈觅棠接着说道:“你们分开也两年了,是该开始新生活了。”

    沈觅棠听言笑了笑,踩了一脚地上的雪意味深长地说,“挺好的,算起来也快三十了吧,老年人是该成家了。”

    说完护目镜一带,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布兰奇河谷滑道上,急速滑行之下风异常猛烈,22公里她一滑就是一天。

    晚夜将临,她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捂着心脏的那一瞬间天边是朝来暮去的云海,灿若芙蕖,临泛金光。

    她也有一个所念人,远在天边。

    翻涌的眼泪在顷刻间不受控制地挥洒而出,沈觅棠紧紧捂着心脏倒在了地上,吓的萧晴连滚带爬的过来。

    “你怎么了?”

    她握着萧晴的手,惊恐的像是被打劫了珍宝的人哭的都喘不上气,“有人要挖走我的心,你帮帮我......”

    萧晴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还骂人家是老男人,谁知......

    “小觅,你从来都是自以为是,你凭什么认为现在想要就要。当初弃的决绝,那是个人,是有脾气有腿会跑,又不是一件东西一成不变的等着你。”

    萧晴头都大了,刚刚还说要好好生活,还没过一天又这样了。

    以前是不想活了,不想拖累谢清辞,如今她想好好活下去,自然也要回到谢清辞身边。

    这世间多的是一成不变的东西,她的小狗,她的爱......

    沈觅棠听不进去萧晴的劝说,谢清辞是属于她的,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就算她不要了,也不会让被人带走。

    两年前可以毫无顾忌的践踏谢清辞,有点可笑的说是爱,无论她做了什么谢清辞都会托底,即便分手了,也有一份始终围绕在身边的安全感。

    那是爱。

    因为谢清辞的爱还在她身上,她可以感觉到。

    可如今这份爱越来越稀薄,一切都随着时间在流淌,连玫瑰也没有了,沈觅棠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在雪山与云海之下,在这份爱快要消散时候,她终于明白了此生最想要的不是与阮家的快意恩仇,也不是回华家的相互折磨,更不是整日的颓废和消沉。

    云霞划过一道亮光。

    “晴晴,我在京州有一心爱之物,不带回来,此生难安。”背后即是雪山,她在这里看清了命运,有了归宿。

    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不管不顾,只凭自己高兴或难过,谢清辞说的对,她就是一个自私的人。萧晴不想在劝什么了,但愿她以后不会在哭。

    “两年前,谢清辞为了让你活下去他敲断了自己的手,当时他就在法国,与你一墙之隔。如今他要成婚也是真的。”萧晴认真看着沈觅棠,有点无奈,“你答应我,就算他不爱你,也请你给他一份体面,不要纠缠。”

    早就猜到的事情,没有一点意外。

    沈觅棠一直就能感觉到谢清辞的爱,可两年的时间消耗了不少也是真的......

    她必须要快点回去了。

    滑雪回来,连风都是玫瑰味的,想到要回京州就恨不得睁开眼睛都就是京州。

    睡梦中的她被奇奇怪怪的声音吵醒,沈觅棠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黑影在床边,静静看着她,伍希犹豫了很久还是靠近了,他没办法了,要不是两年前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打断了婚约,继承人的位置他早就坐稳了。

    如今,他不能再失去华家的支持,“大小姐我们中断的婚约该续上了。”

    被子掀开的那一刻沈觅棠彻底清醒了。

    慌乱之下她摸着枕边的玫瑰簪朝着那人脖子扎了上去,看他痛苦的惨叫,沈觅棠一下子受了惊吓,心不定的到处叫着阿辞的名字。

    推开门就跑了出去,一个踉跄再楼梯上滚了下来,沈觅棠摸着手边温温热热的,一时小楼梯光过来,粘呼呼的。

    “血?为什么是血?”沈觅棠彻底受了刺激,手使劲在地板上挫着,哭着说“不能沾血,阿辞不喜欢我的手沾血。”

    一时间整个房间灯全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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