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好回到万福殿,只见金家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站在殿内,见了她忙行了一礼。汪静好招呼她坐下,婆子不敢坐,道:“夫人和少爷寻了些名贵的药材,让老奴送过来。让我转告小姐,千万好生保养。过些日子夫人好些了,还要亲自来探望小姐。”

    汪静好一听到金家脑袋就疼,但既是送药来,不得不客套一番,道:“谢谢夫人想着,她怎么样了,伤得如何?”

    婆子道:“伤了手臂,敷了药,只是天气炎热,夫人觉得不甚舒服。”

    汪静好道:“回去说,我问夫人好,请夫人好生保养,父亲不准我出门,不能过去探视了。”

    婆子记下了,又道:“夫人上午去了总督署,左丘大人坐的堂,夫人觉得大人还是那般谨慎磨叽的性子,这案子不知猴年马月能出结果。家里伤了几个人,天天跑到夫人跟前闹,夫人给了银子,人家不稀罕,一定要严惩凶手。”

    汪静好一听这话,更来气了,问:“都是谁去衙门了?”

    婆子道:“左管家、我们夫人、万夫人、苏夫人、宋夫人和晚云夫人,左丘大人一定要那丫头说说事发经过,那丫头不开口,大人便没法子了,让大伙回家等信。”

    汪静好拍了一下桌子,道:“早听人说他圆滑世故,是个人情里的高手,一个村姑,也值得他如此费心?”

    婆子道:“听夫人说,郑夫人伤的不轻,这事恐怕还得她出面。”

    汪静好刚要开口,突然感觉今天说的有些多了,忙改了口,道:“我要服药了,不留你了,回去问夫人好。”婆子知趣,忙告退走了。

    罗锦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汪静好忙跑过去打听情况。

    罗锦看着女儿,道:“你自己还病着,怎么总是乱跑?”

    汪静好不答,只是问樊姜怎么样了。罗锦摆摆手,道:“时好时坏,跟人说话说的好好的,突然就不认识了,哭天喊地的,我看是鬼上身了。”

    汪静好道:“这么严重?那……郑成有没有回去?”

    罗锦斜眼看着她,汪静好心虚的咬了咬嘴唇。罗锦“哼”了一声,道:“他在烟霞阁,跟老爷子学好呢。”

    汪静好不满的喊了一声:“娘!”

    罗锦道:“你是定了婚事的人,少想入非非。这么大姑娘,不怕人说闲话。”

    汪静好道:“我不喜欢那个胖子,不会嫁给他。”

    罗锦道:“好,去跟你爹说。”

    汪静好“哇”一声哭了,倒把罗锦吓了一跳。她边哭边把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罗锦道:“这里边有些事,你小,不懂。你爹会处理,不要瞎掺合。”

    汪静好道:“娘,她伤了我,伤了几十人,害得郑夫人疯疯癫癫,这都不砍了她?还有王法吗?”

    罗锦斥道:“少胡说。一个野丫头,她的脑袋有什么重要?亏你还是总督的女儿,该动脑子想想。”

    汪静好收了眼泪,问:“想什么?”

    罗锦屏退了左右,拉着她坐下,道:“你那天去郑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汪静好想了想,眨着眼道:“没有啊。”

    罗锦叹了一声,道:“郑夫人说比试时,在场可有人反对?”

    汪静好脱口而出道:“秋将军。”

    罗锦道:“这就对了。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这事不好办了吧?”

    汪静好双目圆睁,还是没明白。

    罗锦拍拍她的手,解释道:“这次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同道酒楼是秋将军出银子开的,秋凰是店里的伙计。郑夫人听了两句不受用的话,砸了酒楼不说,还绑了秋将军的人。秋将军不好明说,暗示郑夫人饶秋凰一命,她眼里没人,逼着秋凰和畜生们争斗,结果惹出这祸事来。这两家,一个是斗鸡岛的元老,一个是斗鸡岛的大将军,左丘大人是个人精,各打五十大板,推到你爹这里。你爹怎么判都要得罪一家。你个傻丫头,让你判,你杀了秋凰不是?”

    汪静好恍然大悟,道:“难怪秋将军那么袒护她。”

    罗锦道:“所以,你安安份份的养病,不准再提。”

    汪静好道:“可她的确伤了人,按律当斩。不能因为是秋将军的人,就不处罚吧!”

    罗锦长出了一口气,语重心肠的道:“自然要罚,看怎么罚。”母女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上床睡了。

    秋信这两天躲在家里,没有出门,吩咐管家,谁都不见。这天傍晚,方崖进来禀报:“将军,左丘大人来了,说将军巡边回来,还没好好坐坐,想见见将军。”

    秋信道:“请大人到花园坐,让人准备壶茶。”方崖领命,一面让人请左丘公一面安排下人备茶。

    秋信换了身衣裳,随手拿了壶酒,抬腿走出门去。到了花园,左丘公已经到了,正蹲在一盆牡丹花下嗅着。

    秋信“嗤”一声笑了,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左丘公呵呵一笑,站起身挨着他坐下,道:“我是奇怪,将军这么豪放不羁的人,养花花草草倒有一套,冬梅、春兰、夏荷、秋菊,你这园子里一样不少。真是一年四季赏不完的繁花似锦、卧不完的软玉温香,羡慕,羡慕啊!”

    秋信给他斟了一杯茶,端给他道:“我一个凡世中的俗人,除了这些俗物,没什么爱好,大人身姿清奇 ,心有大志,岂是我能比上一二的。”

    左丘公喝了口茶,指着他道:“将军玉树临风,仙人之姿,若没有这个爱好,鄙人真要入你门下,求真悟道,了此残生。”

    秋信哈哈大笑,道:“虽是俗好,倒也有几分雅趣,这园子有几株祥花瑞草,大人喜欢,可随时带走。”

    左丘公道:“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乐。哪天想了,偷瞄几眼别有一番滋味。”

    秋信赞同,道:“大人是个中高手,秋某佩服。”

    左丘公又喝了一口茶,道:“将军在外奔走,看尽了四时风景;我常年驻守在家,阅尽了人海风波。花虽是好东西,开时喜人,玉碎香销 时却又让人懊恼。将军是性情中人,怕是深有同感吧?”

    秋信道:“慈不带兵、善不理财,我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俗话说该退步时早脱身,何必单恋一枝花。大人是宦海中的雄鹰,反被雏鸡啄了眼不成? ”

    左丘公哈哈大笑,举着杯子道:“将军的茶好,香里带一丝苦,苦中又品出一丝酸,我越喝越糊涂,不知是香在前苦在后,还是苦在前香在后,偏又这股酸来搅局,难道这茶叫‘醋海生波’?”

    秋信点点头,道:“大人高人也。这茶产自魁斗山,自苦的人越喝越苦,超脱的人越喝越香,倒没听说有人喝出酸。不过确实有个不被世人知的浑名。”

    左丘公问:“何名?”

    秋信道:“不二。 ”

    左丘公喃喃道:“不二……好名!”

    次日一早,左丘公乘着大轿去往署衙,离着二里地,便有一群人拦住了轿子,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高喊:“请左丘大人做主,严惩凶手秋凰。”

    左丘公撩起轿帘,道:“你们都起来,有事到府衙说。”说完,命人抬轿。

    一群人跪在地上。

    一人道:“大人容禀,小人没有银子,进不了府衙打不起官司。唯求大人爱民如子,为小民申冤,还斗鸡岛一片清平世界。”

    他一喊,众人纷纷附和:“求大人为小民申冤,还斗鸡岛一片清平世界。”

    左丘公又把帘子撩起来,只见街上站了上百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为首的一排里两个男人拄着拐杖,脸上几道伤疤。他走下轿子,背着手道:“没有银子不要紧,站在街上本官如何断案。你们站了半条街,根据律例,不是陈冤是违反治安、纠结闹事。走吧,都跟本官回署衙去。”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回了总督署。

    人员太多,左丘公吩咐官差,把苦主带到大堂,其他闲杂人等都遣散回家。官差带了二十六人上堂,左丘公一看,心想,怎么会这么多,让他们一一报上名来,众人便一一报了。原来是金府、万府、苏府、宋府当日跟着主子去郑府的丫头家丁的家里人,只有两名拄拐杖来的是苦主本人。

    一名老汉道:“大人,我家小女今年十四岁,两年前才到宋府谋了份差事。我们老两口上了年纪,不中用了,一应家用都靠着这个女儿。只是陪主人走了一遭,便在郑府让人弄伤了脸和手脚,主人给了几十两银子,送了回来。她小小年纪,今后如何嫁人,我们一家吃穿用度又从何而来?大人呀,我女儿冤枉啊,请你为小民做主啊!”

    老汉说完,众人便一一把自己孩子的遭遇说了一遍,都是在郑府被猩猩和土龙伤的。二十六个人,说了足足有三个时辰。左丘公不急不燥,让官差搬来两条长条凳,让他们坐了。那情形不像审案,倒像几十个老友聚会。

    苦主们在大堂里陈情,人们在署衙门口探着脑袋巴巴的等,边等边说着当日郑府发生的惨事,口口相传,一时间,城里的百姓都知道秋凰是个无恶不作的女魔头了。官差驱散了几次,人们不肯离去,官差一看,也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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