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平坐着青龟从海底回到灵光塔,一路没歇,他累坏了,眯着两眼走出来。才走两步,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冲他走过来,边走边道:“你可真行,说出去一个月,这都多长时间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出……”

    叶清平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道:“我累死了,先睡觉。”说着,迈着大步冲淑景阁而去。

    陆小重准备了一池热水,一边帮他擦洗身子一边道:“丫鬟选好了,我把她们安排在梅香院了,等你过目了,再分派吧。总督大人那边收到了两百多件案子,正派人查呢。前几日,金师爷过来,说公子十八岁生辰快到了,总督大人想办个生辰宴,想听听公子的意思。沈家菜园里新产了些新鲜的蔬菜,前两天派人送了些过来,正好你回来,明天做了,让你尝尝……”

    叶清平一边听一边打瞌睡,陆小重一看,是真困了,忙给他拍拍肩又揉揉背,让庆明拿过来条毯子,给他裹了,扶着回床上休息。

    叶清平趴在床上,双手抱着枕头睡得呼呼作响。陆小重皱着眉毛看了一眼,心道,出去一趟,哪学得坏毛病。伸手将他翻过来,然后把枕头放在他脑袋下边。刚弄好,叶清平吧唧吧唧嘴,一转身又趴在床上了。陆小重又把他翻过来。叶清平不愿意了,踢了两次腿,嘴里“嗯嗯”两声,又翻了过去。陆小重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道:“陈叔回来跟你算账。”

    折腾了半天,已近丑时,陆小重换好衣服刚要熄灯上床,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有嘀嘀咕咕的声音。他忙看了一眼床上,只见叶清平眉头紧锁,心里不禁懊恼,推门走出去,低声喝道:“吵什么,惊着公子了。”

    庆知走过来,低声道:“管家,秋将军带来一个人,说她要见岛主。”

    陆小重疑道:“什么人?”

    庆知冲门口努努嘴,陆小重一看,庆喜、庆安正抬着一个人在门口站着。他走过去,还未近身,就闻到一股腥味,不禁捂了捂鼻子,问:“她是谁?”

    庆知道:“秋将军说是个犯人,明日午时问斩。”

    “啊?”陆小重叫了一声。话刚出口,忙捂了嘴,不安的冲房里看了一眼,低声问:“他还说什么了?”

    庆知道:“说她叫秋凰,被郑夫人下了毒,还挨了不少打,可能活不长了。”

    “什么?”陆小重火冒三丈,问:“那为何把她送扶光园来?”

    庆知道:“将军没说。”

    陆小重道:“秋信他人呢?”

    庆知道:“将军把她放在门口就走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陆小重蒙了,道:“什么?”

    “什么事?”不知何时,叶清平醒了,披着一件袍子站在门口问。

    众人忙喊了一声:“公子。”

    陆小重走过去,道:“秋将军送了一个人过来。”

    “什么人?”叶清平说着便要走过去。

    陆小重忙拦住他,道:“你累了,回去歇着吧,我安排。”

    叶清平却道:“掌灯。”

    庆明从屋里拿着一盏灯出来,叶清平走过去,就着灯光,一张脏兮兮的脸立马映入了眼帘。陆小重只看了一眼,便调转了头。叶清平问:“秋将军说什么了?”

    庆知道:“将军说她叫秋凰,中了郑夫人的毒,还挨了不少打,是个犯人,明日午时问斩。”叶清平点点头。

    陆小重道:“我先把她安排在枯水院,明天公子再问她话吧。”

    叶清平将袍子递给他,弯腰去抱秋凰。

    “哎。”陆小重懵了。

    叶清平抱着秋凰径直走进房里。陆小重更糊涂了,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忙跟了进去。叶清平抱着秋凰进到房间,顺势将她放在了自己床上,拉了一条被子给她盖上。

    陆小重双目圆睁,有那么一刻,只觉得灵魂出窍,如坠云里雾里。叶清平,这位有着严重洁癖的公子,会让一个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恶臭味的女人,躺在他床上?陆小重站在叶清平身后,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

    叶清平坐在床前,呆呆的打量着秋凰的脸,半晌没说话。屋子里已是臭气熏天。陆小重猛的惊醒,忙去点香。叶清平马上制止,道:“不要。”

    陆小重忙住了手,不自觉的挤了挤鼻子。叶清平道:“叫小川进来。”庆明忙去传翟小川。不多时,翟小川来了。叶清平道:“帮她看看,什么病,需要用什么药?”翟小川走过去,双指搭在秋凰的手腕上,少顷,起身道:“白玉丹、神仙草、回魂枝、五味散、不死汤、四时果,如果连续用上七天还不见效,那……”

    陆小重道:“你这一大串,是给死人用的吧?我药房里都不一定有,哪去找?”

    叶清平低喝一声:“少废话,快去。”

    陆小重一怔,叹了一声,忙去找药。翟小川见状,也跟了出去。

    陆小重、翟小川、庆明、庆知四人在药房里翻箱倒柜找了一个时辰,最后终于把药凑齐了,忙跑回淑景阁。庆明端水,陆小重端药。叶清平将秋凰抱在怀里,喂她吃药。

    秋凰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汤药还好些,白玉丹是丸药,叶清平只好含在嘴里喂给她。四人只觉得惨不忍睹,真是暴殄天物。这位尊贵的公子,何时这么低声下气服侍过别人。陆小重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不停的骂秋信。

    药都服过了,叶清平将秋凰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让翟小川、庆明、庆知回去休息,三人走了。

    陆小重整整自己的床铺,道:“公子,来这边睡吧,我看着姑娘。”

    叶清平一动不动,坐在床前背对着他道:“天亮后,你去总督署把案卷拿过来;吩咐华姨把晓园打扫出来,一应物品全部换成新的;叫小冬、小夏回来。 ”

    陆小重不解的问:“晓园?”

    叶清平“嗯”了一声。陆小重走过去,歪着头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秋凰,喃喃道:“秋凰?”

    叶清平立马纠正:“她不叫秋凰。 ”

    陆小重问:“公子认识?”

    叶清平道:“认识。”

    闻言,陆小重觉也不睡了,叫上两个守夜的人,忙忙叨叨的去了晓园,把所有的灯都点上,一时间屋子里、院子里亮如白昼,几个人泼水打扫庭院。陆小重又带人去库房找出许多崭新的家具,全部搬过去。天亮后,人都起来了,陆小重又让华姨挑选床单被褥、纱窗帷帐,又叫来新入园的十名丫鬟帮忙装点。安排好了,回去换了身衣服,带着庆明到总督署调案宗。

    叶清平端坐在榻上,将案卷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垂着头半晌没说话。

    陆小重道:“左丘大人说,午时问斩,现在已是巳时,公子……”

    叶清平没理他,对翟小川道:“去把郑成请来,说我有事找他。”翟小川走了。叶清平提起笔“唰唰唰”写了一纸文书,交给陆小重,道:“去总督署交给汪大人,务必请各位大人一起过目,然后张贴到署衙门前,让百姓知晓。”陆小重领命,走了。

    总督署里,汪彦卓、周永叔、左丘公、秋信、丰长离、金叔敖、苏流灿、万涛、黄华正在议事厅里,等着时间一到,去刑场观礼。陆小重到了,将叶清平的文书交给汪彦卓。汪彦卓接在手中,打开一看,面无表情的递给金叔敖,道:“叔敖,你给诸位大人念念吧。”

    金叔敖答应一声,打开文书,道:“秋凰乃斗鸡岛祥瑞,即日起,入主扶光园服侍岛主左右,位列陈廷碧、陆小重之上。岛主为其改名‘南见’,赐‘叶’姓,岛上子民见南见如见岛主。斗鸡岛岛主叶清平。”

    金叔敖念完了,众人面面相觑。

    “呃。”万涛道:“陆管家,秋凰伤了郑夫人还有几十名百姓,就……不追究了?”

    陆小重冲万涛笑笑,然后对汪彦卓道:“岛主让我给汪大人传个口信,郑府的丫头小厮有愿意离开的,给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郑府封禁,人员只进不出。对于在事件中受伤的二十六名人员,每人补偿一百两白银。此事,请大人即刻安排人去办理。”说完,将一张两千六百两的银票交与汪彦卓。

    汪彦卓道:“此为公事,岂可让岛主掏银子?”

    陆小重道:“南见姑娘入主扶光园,岛主高兴。”众人屏息静气,不知叶清平意欲何为。

    金叔敖道:“陆管家,秋凰的死刑判决三日前总督署已发出告示,城中百姓老幼皆知。如今岛主一纸文书,朝令夕改,以后总督署如何令人信服?”

    陆小重道:“岛主昨晚占卜,有一祥瑞困于天牢。今早命我调卷查阅,方知此事来龙去脉。为免总督署为难,所以岛主亲自下令,将秋凰调往扶光园。岛主有言在先,如众人有疑,可到扶光园当面向他问询。”

    周永叔道:“赦免乃国之大事,仅凭占卜,未免草率。”

    陆小重道:“岛主有言,郑家乃斗鸡岛世族大家,郑夫人作为当家女主人,应谨言慎行,作万民垂范,方不负岛主垂青、子民爱戴。几句口角之争,便私自将人拘押,之后更是一错再错,将人带出天牢,纠结金家、万家、苏家、宋家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逼迫一介平民与畜生搏斗,如此目无法纪、草菅人命,简直是无法无天 ,置总督署于何地,置岛主于何地?各位大人对此事看法不一,说明郑夫人并非无辜,而秋凰也并非该死。岛主说,斗鸡岛是万民的斗鸡岛,不是某些人的斗鸡岛,更不是某些世族大家的斗鸡岛。各位大人应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闻言,众人都不言语了。

    半晌,汪彦卓道:“岛主教训的是,既是他老人家的吩咐,总督署马上安排。”然后对金叔敖道:“将岛主的文书张贴到府衙。”金叔敖点头,出去了。汪彦卓又对苏流灿、万涛道:“带人去郑府传达岛主的口信,将郑府封禁。”二人看了一眼陆小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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