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没有朝会,有要事写奏折奏禀帝君即可,然而自从大战在即,鬼军自鬼门关聚集起,便有了每日一次的朝会。

    前段日子出现谎报军情后,暂时改为三日一次,随着这几日鬼军又开始蠢蠢欲动,改回每日一次。

    参会包括十大洞天家主与三十六洞天家主,还有九重天各位实力排得上榜的高手。

    而今日朝会,又多了位少君。

    温郁心从不参与朝会,但她一参与,那些活了数万年的老王八都得乖顺地给她让位,谁叫只有她敢拔武善帝君的老虎须。

    “少君。”净鲲慢吞吞地开口。

    自从净钰关事发后,十方洞天地位和威信急转之下,开个朝会,甚至排到十大洞天最尾。

    面对演了场戏就让自家陷入颓废境地,甚至折进一个儿子的少君,净鲲却仿佛很好脾气道:“少君从不参会,不知此番参会所为何事?”

    大家都看着温郁心。

    还能为何事?

    心知肚明,但谁都不敢挑明,偏偏逼她这个女子主动认罚。

    因为她是少君,帝君唯一的女儿,谁都不敢向帝君提出惩治,那简直是挑战帝君权威。然而温郁心执掌天牢实在太敢罪了,十大洞天几乎都有被她抓进去的子弟,此番温郁心犯错,大家都等着看戏。

    温郁心笑起来,用温柔地目光一一扫过,大大方方道:“诸位安心,我今日就是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时帝君来了。

    温郁心也不叫他们等急了,主动开口:“父君,近日之事事出于我,是我不查,身边一直潜藏了魔也没有发现。”

    望禄突然插嘴:“那是魔,不是别的什么,少君如此年轻,经验有限,一时不察难免的……”

    净鲲咄咄逼人:“难免的?那个恒月来的时候,少君为何没查清她的身份?倒叫一只魔跟在身边做了整整三年的侍女,事关魔的事,不用说都知道兹事体大,你们还想看见魔祸害九重天不成?”

    武善帝君威严地宣布:“那只魔连我的双眼都能瞒过去,这事怨不得她。”

    能瞒得过帝君双眼的魔,究竟是多么厉害的魔头?

    净鲲虽然嫉恨温郁心,还想发难,可他也清楚自己惹得武善帝君不快,不敢再出言。

    就见望禄一手缕着长须,慈祥道:“如此嚣张的魔,竟然敢在少君身边三年,这三年里想必魔也探听到不少九重天的消息,少君,大战在即,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事被这只叫恒月的魔泄漏到鬼族那……”

    他突然惶恐地变了脸色:“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二个,表面维护,全是指责。

    武善帝君活得虽然没他们久,但一双眸子锃亮,明白这群老不死的是不敢发难,逼迫温郁心主动认罪。

    他正准备发作,却见自家宝贝闺女笑容有些精明狡黠,明显是在算计什么,便下意识闭嘴,纵容闺女玩下去。

    如果不行,他再出面,不过是一群老不死的,他倒要看看谁敢欺负他闺女。

    只见温郁心转身拜了一拜,语气十分伤感,像是抽了抽鼻子,委屈哭了!

    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诸位伯伯,这事是我不好,用人不清之罪,难辞其咎。”

    望禄立刻“哎呦哎呦”,大惊小怪:“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委屈上了!你那么年轻,一时不查是常有的,谁能不犯错啊……”

    “谢谢望伯伯为我开解。”温郁心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也反思自己,这些年来执掌天牢的确太过严苛,寻常女子在我这个年纪早该谈婚论嫁,是我父君爱护偏袒,想多留我几年。”

    她故意看了武善帝君一眼。

    武善帝君:“……”如果不是了解亲生闺女,他就真信了。

    温郁心缓缓抛下一记惊雷:“正巧前些日子与时公子一见钟情,彼此约定结为道侣,我想我该做些寻常女子该做的事,成亲生子。”

    下了朝会,武善帝君直接把温郁心揪到书房。

    帝君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胡闹!我当时就该阻止你继续说下去!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要嫁人,爹第一个不同意!”

    温郁心小心翼翼赔笑脸,抱着帝君胳膊撒娇:“爹你听我解释,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我是在演戏!演给他们看!让他们以为我因恒月一事颓废不堪,无心再理会外界事宜,好让幕后主使放松警惕。”

    武善帝君挑眉反问:“何意?”

    温郁心松了口气,解释道:“爹,关于姜眉茶召唤魔一事,你也已经知晓始末了,但女儿一直在想一件事,杜元书飞升之后,连七十二福地都容不下他,只给了他一个没有灵脉的地方。我虽然没有飞升过,但想必这种人飞升定然九死一生,他如何带上来十八名伴生仙?”

    武善帝君神色凝重:“你的意思是?”

    温郁心严肃道:“爹,我怀疑九重天有谁通过某种方式,为人间修仙之人提供抵抗雷劫的法宝,协助他们尽可能多的携带女子上九重天。”

    “他们在买卖伴生仙。”

    “幕后主使必然是十大洞天或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一,总之是一个大家族,因为据我私下调查,被买卖的伴生仙已经遍布九重天形成一个庞大的产业。我查到姜眉如这里,必然已经让幕后主使心生警惕,担心我继续调查,毁灭证据还是其次,万万不能让他们伤害伴生仙。所以我想了这个办法,让时公子配合我假装成婚,我假装无心查案,幕后主使就会放松警惕,到时候抓他一个正着。”

    说完她洋洋得意地一笑。

    武善帝君道:“买卖人口在人间都是重罪,何况九重天,爹赞同你查幕后主使,只是——你一个姑娘家,成天把成婚挂在嘴边算怎么回事!”

    只有温郁心清楚为什么必须用成婚这个借口,她在梦里都梦到过,与净钰关订婚不久后,因为一件事彻底得罪十大洞天,于是被他们逼着草草成婚,放弃了执掌天牢的权力。

    成婚生子是折断女孩羽翼最好的手段。

    他们曾经用这种办法对付她,就别怪她今天反过来对付他们。

    但温郁心不能说,于是她正色道:“爹,姜眉茶胆敢召唤魔是罪大恶极,但我也不能让她白死,也不愿意看她的悲剧在九重天重演。”

    武善帝君只是怕因为成婚,就失去女儿,把女儿推到别的男子的怀抱里,叹气:“你付出的太多了。”

    他这个女儿既有他的雷霆铁腕,又有帝后的怀柔婉转。

    既像帝君,又像帝后。

    真……不愧是他的女儿。

    除了太会胡闹了。

    偏偏温郁心还在显摆:“我最好查出来一个大家族,到时候多弄点法宝灵丹妙药送给前线的仙兵!”

    武善帝君扶额:“你这么拿婚姻当儿戏,小心情劫。”

    仙虽然长生不死,但一生之中总是会遇到大小劫难,情劫便是号称其中最难过的一关,令无数仙九死一生。

    温郁心呵呵一笑,自问经历净钰关一事已经看轻感情,“爹你就放心吧,我才不怕呢。”

    武善帝君无奈道:“你说的那个时公子是谁?别到时候不成婚了,他反悔怎么办?”

    温郁心摇头:“他不会。”

    武善帝君道:“怎么不会!你是少君,未来帝君,这种身份是个男人就想返回,你真是太容易相信他了!”

    温郁心赶紧说别的:“对了爹,做戏要做得像点,有什么嫁妆啊嫁衣啊,先往我宫里送呗。别一口气送完,一点点送。”

    她还不清楚要调查多久,要是一天就送完了,之后怎么办?

    武善帝君挥挥手:“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娘生前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叫他们每天抬几箱子去你宫里。”

    武善帝君的行动很快,他一吩咐下去,便有仙侍抬着十来口笨重的红漆兽纹实木箱子来到蓬玄洞天。

    宫殿里只有孤独打扫的望常,以及窗边睡觉的时芜。

    仙侍来时,望常看了眼毫无反应的时芜,心道果然偌大的宫殿还是要靠自己撑起来,她前去迎接,等送走仙侍,她自觉打开箱子好把里面的东西整理好,突然眼前一亮:“哇!谁要成婚!”

    时芜倏地睁开眼,几乎是瞬移过来。

    那是一箱叠放整齐的大红嫁衣,嫁衣上赫然是一只金线绣成的展翅凤凰,金光璀璨,好不耀眼。

    望常迫不及待打开另外几个箱子,竟然全装着大红绸缎,上面点缀无数颗圆润雪亮的珍珠,是用于装点婚房。

    “送来了?”金光闪过,温郁心回来了,“这么快。”

    她快步走过去,捧起一冠凤凰头面,凤凰羽翼点缀的珠宝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哒哒的清脆声不绝于耳:“这好像还是凡间的……”她俯下身,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嫁衣,“我知道了,是我娘亲手为我绣的,竟然把这箱给抬过来了。”

    望常都傻眼了:“少少少少少君……你这是?”

    温郁心给时芜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然后轻描淡写道:“就像你看见的这样,明天放你假,回家记得好好帮我说说,你们少君准备收敛性子成亲了。赶紧收拾了,我有事要跟时公子说。”

    时芜把恋恋不舍地眼神收回来。

    温郁心解释:“我父君抬这些东西来,是帮我做戏,连他都认定的事,就更没有人怀疑了,时公子?”

    她发现时芜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她从来看不透这么黑的双眸。

    就像他有很多想法,一定不能叫她知道,所以才藏得如此之深。

    温郁心又问:“时公子?”

    时芜轻声道:“我知道了,我刚才只是在想……”

    如果就此成婚,该多好。

    他想要与她成婚,她不愿也没用。

    他可以勒令万鬼杀上九重天,拥有整个仙界,让这场婚礼弄假成真,让她穿上红嫁衣戴华丽的凤凰头面,这就是招惹他代价,还仅仅是很小的一部分代价。

    他就是这么一只自私自利的恶鬼。

    极恶之地长不出什么好东西。

    在地狱蹉跎许多年后,时芜第一次明白自己想要是什么。

    他已经蠢蠢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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