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书再醒来的时候头上缠着绷带,脖子上带着固定器,疼痛慢慢反上来,她头晕地厉害,两手的伤口已经被上过药了包扎着,陈勐正坐在单人病房的书桌旁工作,听到身后有动静眼见她醒了赶紧过来查看她的状况,然后按响了护士铃。医生过来说观察她今日的状态,如果没有好转需要照核磁,她瞬间昏厥了可能后续会有颅内血肿,要立刻手术处理,目前只是外伤。任逸书张口想说话,嗓子疼得厉害,因为身上的伤口她有点发烧。

    “现在感觉如何?”医生询问她。

    “很恶心。”

    “脑震荡有这个症状是正常的,如果后续没有好转我们就要立刻处理了,姑娘你真是福大命大,那么尖的石头还好你手臂缓冲了没有直接重磕下去,不然你可能现在都醒不过来。”

    “谢谢医生。”陈勐代她谢过医生,医生又叮嘱了几句今天务必要有人陪同就去巡房了。

    任逸书问陈勐:“我昏了多久?”

    “大半天了,医生说可能是因为你脊椎有一段摔裂了才昏迷的,现在已经做手术贴回去了,但是终归后脑有伤口,万一是硬膜下有血块就不好了,还得在加急病房观察几天。怕你恶心呕吐不方便这两天先挂着营养液,你如果晕也先别睡,观察一阵子,我怕你睡着睡着又昏了我察觉的不及时。”

    她缓慢挤出一个笑容,用沙哑的声音说:“谢谢你照顾我,你帮我请个护工吧,你周一还得上班呢。”

    “怎么还说谢,我都快被吓死了,嵇佳斌加完班就过来,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一会和他换班回家去给你拿。护工我去找了,但你这我也得守着,你这情况就别只靠自己了,独立也不是这个独立法。”

    “我妈知道了吗?别告诉我妈,免得我外公外婆也一并担心。”任逸书伸出缠着纱布的手,握着陈勐的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个,有些事情还得家长立场才好解决,总归是要告诉阿姨的,我和你干妈(嵇妈妈)说了,你要是不想让你妈妈过来总要有个长辈过来出面的。”

    “别麻烦干妈,那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妈妈吧,让她别着急。”

    夕阳西斜,日落时分,华灯初上,嵇佳斌匆匆赶过来换班,陈勐回家收拾行李,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还是由陈勐守夜,任逸书有点感动。陈勐看着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红润面庞又变得苍白,漂亮的眼睛有因为隐忍疼痛又怕他们担心藏起来的泪,心下不忍,想直接冲去打人生生忍住了。

    任母听闻消息吓了一跳,陈勐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任逸书,并且帮任母订好了第二日过来的高铁票,任母看他办事十分有条理且细心,略微放心,收拾完行李翌日就赶到了A市。任母看到女儿的状况就红了眼眶,她撑起精神由陈勐陪着去见了学院的负责人,要学校拿出一个满意的处理方案。校方推诿说这是在校外发生的磕碰,学校是不负责任的。陈勐当即就反驳道是班级活动,且有辅导员在场,学校理应负责,而且要由校方出面惩戒陆露。他转而一想自己家里认识的人都不在A市,就把这事儿和向向说了,问向向能不能想办法找人托关系给校方施压。辅导员知道校方的意思,陆露成绩还可,本来是有机会进入优秀毕业生的行列的,更何况都已经大四了,谁也不想断送一个孩子的前程,让她背处分,能够在两个学生之间以赔偿的方式私了是最好的。可受伤的学生吃了大亏,损失的不只是身体受伤,还有养病期间停下的学业,要论成绩和发展前景,任逸书更优秀。

    陈勐看得出辅导员有所动容,就转而劝解辅导员能够帮任逸书说话,让院办选择更优秀的学生,衡量利弊,虽然受伤严重不是她的本意,但是推搡是存心的。陈勐想定开口:“老师,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但是我知道一个道理,任何人都应该为了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如果只是赔钱了事,以后她再和别人起了龃龉,难保会不会暴力升级。这个同学在申请保研,如果这次不得到应有的教训,之后有更严重的错误丢的可是学校的脸面。”

    于是辅导员和任母就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在第二次和校方对话的过程中,对校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加之向向找来的人拜托一个副校长暗示了院长如何处理这件事,处理结果就这么内部决定了。陆露的父母从乡下赶到了学校里,陆露抱着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爸爸抽着烟愁得两鬓的白发都增多了:“别哭了,你自己惹的事。走吧,咱们一家去给那个孩子道歉,如果那个孩子肯出面说两句,你大概只会留个记过,不会是留校查看。我听你们辅导员的意思,学院还是不希望罚太重的,只是那孩子的家里人气不过。”

    陆家人到医院的时候,任逸书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她很幸运后脑只是外伤,任母正在喂她喝粥,看见这一家就皱起眉头,要赶他们出去。任逸书拉住妈妈对他们说:“叔叔阿姨,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状况真的说不动话。”

    “明白明白。”陆父满脸愧疚地说,“都是陆露的错,但是她真的不能留校查看啊,她已经没了保研资格了,未来可怎么找工作啊。我们愿意多赔一笔,你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校方改成记过,仅记过就行。”

    陆母在边上擦泪:“孩子,你看你长得漂亮家里还是大城市的,听说你未来还要出国,有大把好前途,但是我女儿什么都没有,而且都大四了,没时间等待撤销了,这是要跟档案一辈子的呀,如果真的肄业了,她这辈子就毁了。你能不能行行好,阿姨求你了。”

    任逸书刚想说话,门口就传来一个干练坚定的男声:“不可以。”

    沈立秋风尘仆仆地走进病房,眼中似有倦意,他刚回家放完行李就过来了,刚巧看到这一幕。

    任逸书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会来?”

    沈立秋先是和任母点头打招呼再转向病床上的她:“回来有点事,向向拜托了我找人,我就顺道过来看你,也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现在是周三下午,没有太多的工作,陈勐和coop的公司请了半天假就往医院赶,他听说了陆家人在医院的事情,火急火燎地跑到,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生,瘦高帅气肩宽腿长的,随意套着一件某奢侈品牌的毛衣,穿着工装裤,手里捧着一束花,腰包斜挎在背后,虽然着装很休闲,但是却有一股干练的气质。任逸书看到门口的陈勐,再看看沈立秋,好转几天的头又疼了起来。

    沈立秋顺着任逸书的目光回头看见了陈勐,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仿佛经历了几百个回合的针锋相对,沈立秋朝陈勐开口:“你好,我是沈立秋。”

    陈勐虽然猜到了但还是有点措手不及,紧接着他听到沈立秋对他说:“麻烦你带着阿姨去餐厅稍候,这里我来处理。”

    沈立秋又对任母说:“阿姨,您去喝杯茶稍歇,这边有我处理您放心,前几天我已经和您说过了。”

    陈勐刚想回呛凭什么你留下,就见任逸书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只能满心不悦地陪任母出去了。陆家父母见状想要开口挽留任母,毕竟平辈之间好交流,被沈立秋挡了一下没来得及拦住。陈勐出去的时候带上了病房门,任母看出他的不安转过头安慰他:“你别担心,小沈只是来处理这事情的,你宽心。”陈勐听出任母话里的意思,只能咽下一口醋和任母去住院大楼的家属接待处休息。

    陆露看到沈立秋出现在这里,惊愕地都忘记了自己还在哭。

    陆父说:“这…你是什么人,你能代替任同学的家长说话吗?”

    “叔叔,我能,这个处理结果是我拜托院方做的,所以请不要针对任逸书,针对我本人即可。”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陆露又抱着母亲哭起来。

    沈立秋放下手里的花,坐在了任逸书床边的椅子上,并且意思他们坐下,这一年多在沈父公司的磨砺,让他举手投足间培养出了上位者充满压迫的气势。

    他没有搭理陆露,反而是转向陆母说:“这位阿姨,我先来回答您之前说的。从情感角度,您家女儿是女儿,任逸书也是她父母的女儿,将心比心,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陆露,你也会大肚地从宽处理吗?不能因为谁的条件好一些就得吃这个亏的,原本如此恶劣的事件,开除也是可以的,已经留一线了。陆露失去了保研的资格,要留档,这都是她伸手之前应该想到的,这么冲动,未来只会惹出更大的事情。任逸书因为受伤,实习要暂停,她在备考雅思也被耽误了,还有她留学申请可是和平均分挂钩的,落下的课业怎么办,这事儿不也影响了她的前途吗?”

    任逸书在心里默念:还好语言已经考完了,不然真耽误了。

    “是,我知道,但是她终归还是能有个好未来的呀,我女儿怎么办?”陆母拧紧了手里用于抹泪的纸巾。

    “您这话就更没道理了,任逸书没做错什么,她凭什么要被影响未来,她两本就不可以放在一起比较。您是不是觉得陆露是初犯,漪漪受伤程度如此严重也是意外所以想让她从宽处理?”

    “是是,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孩子错了的,我们愿意多出一笔钱赔偿这段时间的损失。”陆父看得出这个男生是掌握决断的关键人物,赶紧应声。

    “叔叔,您可能不知道。她两虽然是一个宿舍的,但是漪漪从大一下开始就不在宿舍住了,她们关系一直不太好,我曾经是漪漪的男朋友……陆露一直心存嫉妒,她两次三番地想来破坏我们的关系,以前有一次陆露与宿舍里的另外两个女生和漪漪发生了口角,就推了漪漪,那次她撞到了铁皮柜,背后全红了,在校医院是有备案的。好在铁皮柜上的东西没有掉下来砸伤她,我和漪漪的另一个朋友都是亲眼看到的,是漪漪不愿意追究,说陆露家境不是很好,万一扛着任何事情,承担不起,这事儿才揭过去的。事后就因为我们两谈恋爱,我前女友来找过一次漪漪,陆露就在专业内传播漪漪插足别人的感情,说她是小三。叔叔阿姨,都是女孩子,这样恶意地破坏别人的人品,难道没想过会影响另一个女生的名声吗?三人成虎,要不是后面漪漪的朋友帮她大力澄清了,事件没有进一步发酵,您有没有想过她会有多受伤。漪漪之前一件事都没有追究过,可是她收到的伤害一直在升级,这次也是陆露自己想要在漪漪……男朋友面前……说她坏话,争执了几句之后陆露男朋友自己过来找漪漪道歉,漪漪没说什么,反而被陆露误会,冲动之下,暴力升级。”沈立秋中间卡了两次。

    他看陆父沉默下来接着说:“总不能每次犯错都要别人原谅她,一点嫉妒心就闯出这么多祸,不应该利用别人的善良为自己博取利益。而且虽然留校查看是记档了,她只需要延毕一年,以后要是不进事业单位,也是没有问题的。除了失去保研的资格以外,也没有更大的损失了。漪漪这个伤,如果不是她运气好,差点就没了,说句不吉利的,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不是留校察看了,叔叔阿姨今天也没机会在这里和我理论这些了,怕是要对簿公堂。这已经是最轻的结果了,现状报警故意伤人都是可以的,医院记录验伤都可以,全班同学和辅导员以及司机都是目击证人。”

    陆露和陆母被他最后几句话吓到了,停下了哭泣,陆父深深叹了一口气,刚刚没想到这事件的恶劣程度,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能向任逸书再三道歉,领着妻女讪讪离去。

    陆家人走后病房就剩下了他们两人,任逸书垂下眼睑,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沈立秋提前和任母打过招呼,说想单独和任逸书聊聊,他端起保温壶问任逸书:“再喝点吗?”

    任逸书想摇头意识到自己现在脖子不好动,只能开口拒绝:“不喝了。”

    “我真是回来有事儿的,顺路看你。”

    “你说谎,你们都开学了,就算有任何关于公司的业务需要跑你都不可能翘课回来的。”

    沈立秋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她,看着她紧抿着的嘴唇和望向窗外的眼睛,她的眸中盛着万里晴空,然后她轻轻地说:“承认你的情感需求就那么难吗?”

    “能不能考托考GRE?来纽约,我会帮你做申请材料的。”

    “不能,我已经答应陈勐去多伦多了。我留美需要靠你,留加可以靠自己。”

    “好,好好休息,我明晚再来看你,阿姨马上回来了。”

    “你别来看我了,我不想再哭了。”

    沈立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转身出了病房,陈勐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他,指了指楼外的花园,任母提着处方药过来看了他两一眼对沈立秋说:“小沈,谢谢你帮忙。晚上阿姨请你吃个饭吧?”

    “不用了阿姨,应该我请您才是,我今天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如果这事后续还有麻烦您就找我。”

    说完他和陈勐一前一后地朝楼外走去,任逸书见任母进来陈勐没回来,就知道他两有话要谈,但是她实在没力气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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