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吹过皎皎的发梢，她匆匆出来，只随意在头上挽了个发髻，这会儿脖子有些痒。
等了许久，李玄都没有继续说，皎皎等的无聊，提醒道：“殿下？”
李玄咬了咬牙，还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皎皎又等了一会儿，干脆直接说：“殿下是来同我说，我和小姬之间的婚约不做数了吧？”
李玄眸光微动，没说话。
皎皎轻轻地笑了：“我明白了，总之……还是要谢谢殿下照顾了我好几个月，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
她说完又行了一礼，便越过对方，朝官舍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她的手腕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扣住。
李玄的手掌大而宽，指节分明，手指纤长，十分漂亮。皎皎低头看着这熟悉的手，宿夜未得好眠的疲惫，让她比寻常少了几分耐心。
“殿下，皎皎虽为贱籍，但也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拉我手的，只当是我夫君。”
李玄的手紧了紧，却没有松开，他将皎皎的手心翻出来，把一只金平脱卷草纹黑漆桃木盒放到她手中。
不用打开，光是这沉甸甸的手感，皎皎就知道里面定然塞了不少金子。
皎皎有点心不在焉地想，那日李玄的宠妾沈孺人也说是得了重赏，他倒是大方的很。只是她阴差阳错从他这里得了这么多钱，颇有些不义之财的意思。
李玄好像不敢与她对视，小声地说：“我知道你们过得不容易，你不必这么累，若是遇上什么难处，随时可来找我。”
若不是上次受李玄牵连，弄脏了如意的衣裳，皎皎并并不会有什么“难处”，也从来不缺钱。
她虽然并不想要钱，但心里明白，这钱便是买断两人的关系，也是晋王殿下“不方便说的事”的封口费。
唯有收了，两人的关系才能如买卖钱货两清，李玄能安心，她也能从此与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于是她点点头，也不同他推辞，将盒子收起来，又行了一礼：“谢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如意迷迷糊糊间，感觉皎皎洗漱了一番，就躺倒在床上。
她看了一眼天色：“天亮了皎皎，你怎么在睡觉，不练功，丁先生不罚你吗？”
皎皎闭着眼说：“告了假了，我今天非得睡到晌午不可。”
*
原本东胡使走了没几日，便是晋王归朝宴。这宴饮不大不小，比不得重要节庆的大朝会和太子纳妃之流，在民间被期待，也是因为在金明池有一场与民同乐的歌舞百戏。
不过原定的日子却迁期了，倒不是太子刻意委屈小晋王，迁期还是当事人自己提出来的。而是因为犬绒使臣头一回出使大周，太子有意让他们一睹西京盛世的风采。
李玄在宝津楼内的凉亭中与太子谈了一会儿话，便有百官送来贺礼。
其中一个人捧着只木匣，拜倒：“并州经略安抚使赵谊贺晋王归朝。”
李玄漫不经心地将木匣子开了条缝，见里面放着脯腊似的人舌与一双手，便温声道：“赵谊有心了。”
他倚着石柱，捏了捏眉心目光不自觉地往宝津楼上瞟过。
台上正演着琵琶群奏，乐声嘈嘈。
今日宴饮，皎皎也应当会来，这时候大约是在楼下的戏房内敷妆。
他心中清明，皎皎自是貌美可人，他不否认，他有一些动心。但他对皎皎，总归是怜惜和利用多过情爱。只是像雨夜里捡了一只淋湿的狸奴，养久了也是有情分在的。
当初他照顾皎皎，不过是因为对方对她的喜欢，赤子般热忱，满腔心绪都写在脸上。他也忍不住顺手，回馈无关大雅的一点点好罢了。
如今斡丹已经没有机会再威胁她，他不必再有亏欠，她看他的眼里也再无热忱。两人在尚有余情，又互不相欠的时候一别两宽，场面不算难看，当是最好的结局。
他还有正事要做，不该分心，耽于情爱。
这次犬戎若是与太子联合，虽然对国家不利，李玄却迎来了绝好的机会——太子信任他，又盼着他早日死于非命，必然会让他去守如今最险的关隘，他的封地并州。
只要离开西京，回到并州，他埋了多年的亲信与暗线便可以如鱼得水，他也能利用局势重新博弈。
可是从那日与皎皎分别，李玄没有一日睡过好觉，不明缘由的心悬一线。
不是梦到突然泪眼朦胧地皎皎，提着刀要来砍他。就是梦到皎皎嫁人了，满面喜色，掺着新郎官的手，来给他送喜糖。
不但如此，她还向对方介绍:“这位殿下救过我，你可要陪他喝几杯。”
李玄这边收了礼，宝金楼旁的画舫船内，皇族女眷们也在交游。他的“宠妾”沈孺人和叶孺人得了机会，见到了她们的大恩人太子妃。
太子妃比太子和李玄都大两岁，属重臣贵女，身份极为尊贵。她仪态端庄地与她们寒暄几句，便道:“晋王殿下待你们如何？”
两人基本也没见过晋王几眼，珠宝黄金倒是得了一大堆，是以报喜不报忧道:“晋王待我们极好。”
太子妃点点头，便要离开。
沈孺人道：“妾得了一块绝世美玉，特意献给娘娘。”
宫娥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不过这些宝石珍玩，太子妃早不放在眼里，只礼貌点头，便让宫娥收起来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看了一会儿对面船上的水傀儡戏，便开始说闲话。
一个良娣道：“听说长帝姬今日要回来的，怎么不见？”
太子妃道：“昨日便已经从行宫回来了，先在宫里陪母后，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当是随父皇母后一同来。”
果然不过多时，帝后车舆后，跟着满面英气，打马游街的长帝姬李音音。
皇后辅一见到太子，便同他道:“你也说说音音，给她挑了无数个世家公子，她看不上也就罢了，居然说要等秋闱过后，去榜下捉婿。”
太子笑道:“也没什么不好么，音音喜欢什么样的？殿试的时候，我也替她挑挑。”
音音手里拿着马鞭，不轻不重地戳了太子一下:“叫阿姊，没大没小。”
她说着便四处瞟，终于在人群外看见了抿着嘴，含蓄微笑着的少年。
李音音是凭着他的表情，还有他与太子的几分神似将他认出来的。
李玄好像无论多大，永远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李音音心中一动，却见李玄笑着摇摇头，用口型道:“阿姊。”
等了许久，李玄都没有继续说，皎皎等的无聊，提醒道：“殿下？”
李玄咬了咬牙，还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皎皎又等了一会儿，干脆直接说：“殿下是来同我说，我和小姬之间的婚约不做数了吧？”
李玄眸光微动，没说话。
皎皎轻轻地笑了：“我明白了，总之……还是要谢谢殿下照顾了我好几个月，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
她说完又行了一礼，便越过对方，朝官舍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她的手腕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扣住。
李玄的手掌大而宽，指节分明，手指纤长，十分漂亮。皎皎低头看着这熟悉的手，宿夜未得好眠的疲惫，让她比寻常少了几分耐心。
“殿下，皎皎虽为贱籍，但也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拉我手的，只当是我夫君。”
李玄的手紧了紧，却没有松开，他将皎皎的手心翻出来，把一只金平脱卷草纹黑漆桃木盒放到她手中。
不用打开，光是这沉甸甸的手感，皎皎就知道里面定然塞了不少金子。
皎皎有点心不在焉地想，那日李玄的宠妾沈孺人也说是得了重赏，他倒是大方的很。只是她阴差阳错从他这里得了这么多钱，颇有些不义之财的意思。
李玄好像不敢与她对视，小声地说：“我知道你们过得不容易，你不必这么累，若是遇上什么难处，随时可来找我。”
若不是上次受李玄牵连，弄脏了如意的衣裳，皎皎并并不会有什么“难处”，也从来不缺钱。
她虽然并不想要钱，但心里明白，这钱便是买断两人的关系，也是晋王殿下“不方便说的事”的封口费。
唯有收了，两人的关系才能如买卖钱货两清，李玄能安心，她也能从此与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于是她点点头，也不同他推辞，将盒子收起来，又行了一礼：“谢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如意迷迷糊糊间，感觉皎皎洗漱了一番，就躺倒在床上。
她看了一眼天色：“天亮了皎皎，你怎么在睡觉，不练功，丁先生不罚你吗？”
皎皎闭着眼说：“告了假了，我今天非得睡到晌午不可。”
*
原本东胡使走了没几日，便是晋王归朝宴。这宴饮不大不小，比不得重要节庆的大朝会和太子纳妃之流，在民间被期待，也是因为在金明池有一场与民同乐的歌舞百戏。
不过原定的日子却迁期了，倒不是太子刻意委屈小晋王，迁期还是当事人自己提出来的。而是因为犬绒使臣头一回出使大周，太子有意让他们一睹西京盛世的风采。
李玄在宝津楼内的凉亭中与太子谈了一会儿话，便有百官送来贺礼。
其中一个人捧着只木匣，拜倒：“并州经略安抚使赵谊贺晋王归朝。”
李玄漫不经心地将木匣子开了条缝，见里面放着脯腊似的人舌与一双手，便温声道：“赵谊有心了。”
他倚着石柱，捏了捏眉心目光不自觉地往宝津楼上瞟过。
台上正演着琵琶群奏，乐声嘈嘈。
今日宴饮，皎皎也应当会来，这时候大约是在楼下的戏房内敷妆。
他心中清明，皎皎自是貌美可人，他不否认，他有一些动心。但他对皎皎，总归是怜惜和利用多过情爱。只是像雨夜里捡了一只淋湿的狸奴，养久了也是有情分在的。
当初他照顾皎皎，不过是因为对方对她的喜欢，赤子般热忱，满腔心绪都写在脸上。他也忍不住顺手，回馈无关大雅的一点点好罢了。
如今斡丹已经没有机会再威胁她，他不必再有亏欠，她看他的眼里也再无热忱。两人在尚有余情，又互不相欠的时候一别两宽，场面不算难看，当是最好的结局。
他还有正事要做，不该分心，耽于情爱。
这次犬戎若是与太子联合，虽然对国家不利，李玄却迎来了绝好的机会——太子信任他，又盼着他早日死于非命，必然会让他去守如今最险的关隘，他的封地并州。
只要离开西京，回到并州，他埋了多年的亲信与暗线便可以如鱼得水，他也能利用局势重新博弈。
可是从那日与皎皎分别，李玄没有一日睡过好觉，不明缘由的心悬一线。
不是梦到突然泪眼朦胧地皎皎，提着刀要来砍他。就是梦到皎皎嫁人了，满面喜色，掺着新郎官的手，来给他送喜糖。
不但如此，她还向对方介绍:“这位殿下救过我，你可要陪他喝几杯。”
李玄这边收了礼，宝金楼旁的画舫船内，皇族女眷们也在交游。他的“宠妾”沈孺人和叶孺人得了机会，见到了她们的大恩人太子妃。
太子妃比太子和李玄都大两岁，属重臣贵女，身份极为尊贵。她仪态端庄地与她们寒暄几句，便道:“晋王殿下待你们如何？”
两人基本也没见过晋王几眼，珠宝黄金倒是得了一大堆，是以报喜不报忧道:“晋王待我们极好。”
太子妃点点头，便要离开。
沈孺人道：“妾得了一块绝世美玉，特意献给娘娘。”
宫娥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不过这些宝石珍玩，太子妃早不放在眼里，只礼貌点头，便让宫娥收起来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看了一会儿对面船上的水傀儡戏，便开始说闲话。
一个良娣道：“听说长帝姬今日要回来的，怎么不见？”
太子妃道：“昨日便已经从行宫回来了，先在宫里陪母后，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当是随父皇母后一同来。”
果然不过多时，帝后车舆后，跟着满面英气，打马游街的长帝姬李音音。
皇后辅一见到太子，便同他道:“你也说说音音，给她挑了无数个世家公子，她看不上也就罢了，居然说要等秋闱过后，去榜下捉婿。”
太子笑道:“也没什么不好么，音音喜欢什么样的？殿试的时候，我也替她挑挑。”
音音手里拿着马鞭，不轻不重地戳了太子一下:“叫阿姊，没大没小。”
她说着便四处瞟，终于在人群外看见了抿着嘴，含蓄微笑着的少年。
李音音是凭着他的表情，还有他与太子的几分神似将他认出来的。
李玄好像无论多大，永远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李音音心中一动，却见李玄笑着摇摇头，用口型道:“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