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宁清是个狗仔。一个不太受人待见的职业。
除了被粉丝喷，也挨路人骂。不怪路人也吐唾沫，隔壁同行老爱搞什么直播预告，爆料些雷声大雨点小的瓜。把名声搞臭了不说，还连累宁清这种兢兢业业干实事的一线工作者。
哦，兢兢业业是宁清自封的。
因为当狗仔确实踏马地苦啊。
你试过零下摄氏度的雪夜里待在熄火的车里一待儿就是三小时的吗？她试过。
那时候她在跟一个刚在网剧里出头的小明星，叫江缺。他一飞回B市，就算是半夜她都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开车机场去蹲点。
B市的冬天呐，离开暖和和的被窝那心情可谓是如丧考妣。如丧考批这词不太吉利，但没关系她是个孤儿，无所谓。
功夫不负有心人，宁清跟了江缺半年就发现了情况。
那是情人节的前一天。
她趁着门卫恍神的功夫，蹭着前车的卡，费尽周折地混进高档住宅区的车库。天气太冷，车库阴寒，身上的劣质打折羽绒服扛不住事儿，她只能靠抖腿发热。整个晃得跟个骰子一样。与她本人寒酸气质一脉相承的宝骏牌小破车因为她的抖腿也发生着令人想入非非的晃动。
黑寂阴森的远处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有车驶入了车库。是一辆越野车。宁清屏住呼吸坐直身子，用昏暗的车库灯光看清了车牌，跟了小半年，看到江缺那熟悉的车牌就跟条件反射似的。
漂亮的男女初尝红的滋味，还不知狗仔的无孔不入，可能是年少情浓，见四下无动静，竟亲吻起来。
真好看啊，一对璧人，浪漫养眼得就像是电视剧场景一样。宁清发自内心地感叹道，随即用冻得颤颤巍巍的萝卜指面无表情地按下快门。
吻毕，男方下车替女方开了车门，小情侣恋恋不舍地拉着手道别。将女方送上电梯后，男方又折返回车内。
这就走了？不上楼过一个温暖美妙的情人节之夜？行，也省得她蹲在这里一晚。
宁清笑嘻嘻地盯着相机里的照片。
等等，这女生怎么有点眼熟。
女方不是素人，是桑锦锦！一个凭借安静美人形象在慢综艺走红的女爱豆。
拔出萝卜带出泥，买一送一，这就好玩了。
※
街边咖啡馆千篇一律的小资风，砖砌的裸墙，弧形的窗户，以及蹲坐在桌面上昏昏欲睡的猫咪。前台的店员很不解为什么有人来这了却只点最基础的咖啡，对招牌的焦糖布蕾不予问津。
宁清淡定地婉拒了店员热情的推荐，心里却抓狂地想，一百八一个的焦糖布蕾他怎么不去抢啊。
她端正坐着，食指一下下无意识地轻抠着杯耳。她抬起手机黑屏，试图做出一个轻松淡定的表情，未遂，呼噜一把脸，耷拉下来眉眼。
想到接下来的场面，她就尴尬得头皮发麻。
她约了江缺工作室见面，准确地说是江缺工作室约了她见面，因为她给江缺工作室投了简历。再准确地说，不能叫简历，叫投名状。因为简历里附上的不是她个人工作经历，是她偷拍到的那张照片。
按理说，宁清这种一线狗仔和明星一般是不会直接交流的。他们拍了料通常是发送给狗仔工作室，由工作室统一处理，料即为考核业绩。
但宁清不一般，她又又又被炒鱿鱼了，像之前换过的几个工作一样，毫无征兆，没有理由地被炒了。
发生时间，在老板祝贺工作室出了大料在群里发红包，宁清抢了八十块成为人气王的时候。原因，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成了人气王，使得老板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养着这么一号废人。于是老板很隐晦地让宁清卷铺盖走人，并安慰她或许她不适合这个行业。
老板的动作很迅速，补偿了半个月工资，嘱咐设备一周内寄到工作室，转账踢群删人一气呵成。
等宁清反应过来想要告诉老板自己拍到了料妄图挽回的时候，回应她的是红色感叹号。
所以不能怪她如此卑鄙，要怪就怪下季度的房租太贵，以及江缺工作室刚好不长眼地在招新。
不久后，一个头戴鸭舌帽，脸被黑色口罩捂得严严实的男生坐在了她的对面。宁清图便宜选了个小包厢，男生的长腿将桌椅之间的缝隙塞得严实，坐得很是憋屈，眉眼也显出几分隐隐的不耐。
男生摘下口罩，是江缺。江缺的好看是干净的好看，没有半分脂粉气，浓颜似刀削斧劈，却没有任何的侵略感，就是纯纯粹粹的既有少年气又有成熟男友感的好看。
宁清没想到是江缺亲自来。
大帅哥活生生站在眼前，跟远观的杀伤力不可同语，宁清可耻地目眩了一秒。
“说吧，想要什么？多少钱？”
江缺语气高傲，精致的下巴扬着。
被盛世美颜晃了眼的宁清定了定心神。开玩笑，怎么可能跟你谈价格，打死不认。
“不是您约我来面试的吗？”
宁清装傻，以不变应万变。
“不要浪费时间了，开个价吧。”
江缺的眉蹙了起来，显然是不愿意耗时间同她打太极。这个好笑的咖啡馆，憋屈的座位，闻着就劣质的咖啡，和对面坐着的无耻女人，他真是一秒也不愿意待下去了。
“我真是来应聘的。我只是错把简历发成照片了。”
宁清真诚地望向江缺。她又不傻，上赶着承认不就坐实自己是勒索行为了吗。
她当然看到了江缺的不耐烦。她已经习惯了，有钱人都这样，臭脸是他们的隐藏属性，遇到穷酸自动触发。
“你倒是聪明。”
江缺玩味地看了宁清一眼，眼里满是挑剔和不屑。他的每个毛孔都在对宁清这个人发出啧声。
“我是真想做您的助理。”
舔狗第一步，该您的地方绝对不你。当社畜当习惯了，宁清话出口的时候，条件反射般附带了一副谄媚笑容。
奴才模样。江缺皱起了眉头，对她的恶感更甚。
“您不同意我做您助理也没关系，我去找桑锦锦小姐，她人美心善，一定会同意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要是不愿断臂救美，那她就去祸害桑锦锦了。
“明天去工作室签协议。”
什么叫逼良为娼，这就叫逼良为娼。临走前看到江缺那张好看的脸想要发作又不能的样子，谢谢，有被爽到。
但宁清突然一想，靠，这叫什么事，用尽手段只是为了逼迫别人同意让自己打工。她又心梗了。
※
江缺的工作室加上宁清有三人，一个中年男人朱杰，一个跟宁清同岁的姑娘赵小艺。
朱杰兼职司机保镖，赵小艺是执行经纪人，宁清成了新助理，负责提包和当受气包。
平心而论，江缺并不是一个难伺候的主，甚至比起圈里其他人来说，算得上是钱多事少的主儿。
他不会要求助理帮忙系鞋带或者是洗贴身衣物，坐高铁飞机的时候也会一同给大家买商务票。
但他冷暴力宁清。他不跟宁清说话，即便宁清就站在他旁边，他也会转过去让赵小艺传话。
四人一起吃饭时，江缺也只和朱哥赵小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宁清一人一直埋头吃饭，同他们像是隔着玻璃罩。
她知道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也不主动搭话。
宁清有时候会想，这不会是他想得到的最重的惩罚吧？这什么幼稚初高中生的小伎俩，蠢得可爱。
江缺跟宁清第一次破冰，是在Sweetie音乐节上。
朱哥在车里吹空调，离着舞台区老远，赵小艺为了录日常素材在调试着录屏画面，只有宁清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跟着站在台下跟着台上表演互动。
文艺点说，是这个世界对她轻轻撩开了一角，那她就大大方方地张望，拿触角使劲碰触着这个世界。老实点说，是出于小市民心理，她主要是为了白嫖一波之前从没去过的音乐节。
主办方是半个草台班子，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人手明显不足。粉丝在现场和安保起了冲突，场面几近失控。江缺在上面表演，下面的观众闹哄哄。手幅和喝过的矿泉水瓶往站在前面的安保区砸，人群之间也开始推搡。
宁清算半个工作人员，加入了维护秩序的队伍，然后她被砸了，成为了此次骚乱唯一一个受伤的人。
宁清用自己的生活一次次践行了叔本华的话——不幸才是她生命的主基调。她明明是去劝架的，为什么那个保安大哥还在火上浇油，为什么那个粉丝朋友不能瞄准点，为什么灯盘这玩意抡过来就跟铁球一样。
痛，实在是太痛了。
宁清顶着脑门上一圈纱布，听到了这些天来江缺主动对她说起的第一句话：“幸好受伤的是你，后续事态没有发展得更严重。”
听听，这是人话吗。
别以为她没看到江缺眼睛里的笑意，就知道这人没憋好屁。
江缺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笑意太过明显，手放唇边轻咳一声，轻飘飘地扔下句好好休息便扬长而去。
病房是符合江缺作派的vip病房，采光很好，比她那个阴暗潮湿的一楼小出租屋好多了。三餐都有人送过来，这是宁清人生中少有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磨磨蹭蹭了一周才愿意出院。
※
江缺之前参演的一个小制作电影上映了，工作室里的人跟着天南海北地跑路演。
路演至S市，主创团队和S大的学生互动。
一行人站在台上，江缺的身高和外形优势让他这个电影里的四番小咖在线下显得鹤立鸡群，现场的女孩纷纷找他提问。
“请问这位饰演宋青的演员，现实中的理想型是不是跟电影中的宋青一样，喜欢气质旗袍美女？”
场内顿时哄堂大笑。
赵小艺在台下骄傲极了，她带的演员就是如此吸引人眼球，如此扎眼，这场路演的话题度妥妥的。
江缺接过话筒，微笑着答道：“谢谢您的提问。我个人而言，会比较喜欢温柔娴静一点的女孩子些。”
提问的女孩子不死心，继续道：“能具体点吗？”
江缺答道：“一米七左右吧，皮肤白皙，长发。”
这种描述太过具体，底下一片嘘声。赵小艺在下面皱起了眉头，宁清在心里暗笑，这不就是他地下女友桑锦锦吗。
江缺察觉到不对，又往回搂。
“其实这些条条框框都是假的，只要她人好就成，也许遇到了那人就是那人了。”
接下来就是主创谈创作过程的趣事，宁清听了十几遍，耳朵都听出茧了，向赵小艺道了声尿急，转身走出大礼堂。
出了大礼堂的路上，一路上都是青春清澈的面孔，看得宁清艳羡极了。她边走边问路，热情的女大学生向她指了路。
踏过梅林里那段曲折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宁清终于见到了那条河，那条在他朋友圈里露过一角的河。
时维六月，阳光和煦，洒在河面上，漾出金层，煞是好看。
宁清掏出自己的山寨机拍下美景，估摸着路演要结束了，又匆匆原路小跑回去。
赵小艺询问起她怎么这么久。
宁清面不改色撒谎道：“拉肚子。”
拉肚子，她愿称之为摸鱼社畜的神。
除了被粉丝喷，也挨路人骂。不怪路人也吐唾沫，隔壁同行老爱搞什么直播预告，爆料些雷声大雨点小的瓜。把名声搞臭了不说，还连累宁清这种兢兢业业干实事的一线工作者。
哦，兢兢业业是宁清自封的。
因为当狗仔确实踏马地苦啊。
你试过零下摄氏度的雪夜里待在熄火的车里一待儿就是三小时的吗？她试过。
那时候她在跟一个刚在网剧里出头的小明星，叫江缺。他一飞回B市，就算是半夜她都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开车机场去蹲点。
B市的冬天呐，离开暖和和的被窝那心情可谓是如丧考妣。如丧考批这词不太吉利，但没关系她是个孤儿，无所谓。
功夫不负有心人，宁清跟了江缺半年就发现了情况。
那是情人节的前一天。
她趁着门卫恍神的功夫，蹭着前车的卡，费尽周折地混进高档住宅区的车库。天气太冷，车库阴寒，身上的劣质打折羽绒服扛不住事儿，她只能靠抖腿发热。整个晃得跟个骰子一样。与她本人寒酸气质一脉相承的宝骏牌小破车因为她的抖腿也发生着令人想入非非的晃动。
黑寂阴森的远处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有车驶入了车库。是一辆越野车。宁清屏住呼吸坐直身子，用昏暗的车库灯光看清了车牌，跟了小半年，看到江缺那熟悉的车牌就跟条件反射似的。
漂亮的男女初尝红的滋味，还不知狗仔的无孔不入，可能是年少情浓，见四下无动静，竟亲吻起来。
真好看啊，一对璧人，浪漫养眼得就像是电视剧场景一样。宁清发自内心地感叹道，随即用冻得颤颤巍巍的萝卜指面无表情地按下快门。
吻毕，男方下车替女方开了车门，小情侣恋恋不舍地拉着手道别。将女方送上电梯后，男方又折返回车内。
这就走了？不上楼过一个温暖美妙的情人节之夜？行，也省得她蹲在这里一晚。
宁清笑嘻嘻地盯着相机里的照片。
等等，这女生怎么有点眼熟。
女方不是素人，是桑锦锦！一个凭借安静美人形象在慢综艺走红的女爱豆。
拔出萝卜带出泥，买一送一，这就好玩了。
※
街边咖啡馆千篇一律的小资风，砖砌的裸墙，弧形的窗户，以及蹲坐在桌面上昏昏欲睡的猫咪。前台的店员很不解为什么有人来这了却只点最基础的咖啡，对招牌的焦糖布蕾不予问津。
宁清淡定地婉拒了店员热情的推荐，心里却抓狂地想，一百八一个的焦糖布蕾他怎么不去抢啊。
她端正坐着，食指一下下无意识地轻抠着杯耳。她抬起手机黑屏，试图做出一个轻松淡定的表情，未遂，呼噜一把脸，耷拉下来眉眼。
想到接下来的场面，她就尴尬得头皮发麻。
她约了江缺工作室见面，准确地说是江缺工作室约了她见面，因为她给江缺工作室投了简历。再准确地说，不能叫简历，叫投名状。因为简历里附上的不是她个人工作经历，是她偷拍到的那张照片。
按理说，宁清这种一线狗仔和明星一般是不会直接交流的。他们拍了料通常是发送给狗仔工作室，由工作室统一处理，料即为考核业绩。
但宁清不一般，她又又又被炒鱿鱼了，像之前换过的几个工作一样，毫无征兆，没有理由地被炒了。
发生时间，在老板祝贺工作室出了大料在群里发红包，宁清抢了八十块成为人气王的时候。原因，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成了人气王，使得老板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养着这么一号废人。于是老板很隐晦地让宁清卷铺盖走人，并安慰她或许她不适合这个行业。
老板的动作很迅速，补偿了半个月工资，嘱咐设备一周内寄到工作室，转账踢群删人一气呵成。
等宁清反应过来想要告诉老板自己拍到了料妄图挽回的时候，回应她的是红色感叹号。
所以不能怪她如此卑鄙，要怪就怪下季度的房租太贵，以及江缺工作室刚好不长眼地在招新。
不久后，一个头戴鸭舌帽，脸被黑色口罩捂得严严实的男生坐在了她的对面。宁清图便宜选了个小包厢，男生的长腿将桌椅之间的缝隙塞得严实，坐得很是憋屈，眉眼也显出几分隐隐的不耐。
男生摘下口罩，是江缺。江缺的好看是干净的好看，没有半分脂粉气，浓颜似刀削斧劈，却没有任何的侵略感，就是纯纯粹粹的既有少年气又有成熟男友感的好看。
宁清没想到是江缺亲自来。
大帅哥活生生站在眼前，跟远观的杀伤力不可同语，宁清可耻地目眩了一秒。
“说吧，想要什么？多少钱？”
江缺语气高傲，精致的下巴扬着。
被盛世美颜晃了眼的宁清定了定心神。开玩笑，怎么可能跟你谈价格，打死不认。
“不是您约我来面试的吗？”
宁清装傻，以不变应万变。
“不要浪费时间了，开个价吧。”
江缺的眉蹙了起来，显然是不愿意耗时间同她打太极。这个好笑的咖啡馆，憋屈的座位，闻着就劣质的咖啡，和对面坐着的无耻女人，他真是一秒也不愿意待下去了。
“我真是来应聘的。我只是错把简历发成照片了。”
宁清真诚地望向江缺。她又不傻，上赶着承认不就坐实自己是勒索行为了吗。
她当然看到了江缺的不耐烦。她已经习惯了，有钱人都这样，臭脸是他们的隐藏属性，遇到穷酸自动触发。
“你倒是聪明。”
江缺玩味地看了宁清一眼，眼里满是挑剔和不屑。他的每个毛孔都在对宁清这个人发出啧声。
“我是真想做您的助理。”
舔狗第一步，该您的地方绝对不你。当社畜当习惯了，宁清话出口的时候，条件反射般附带了一副谄媚笑容。
奴才模样。江缺皱起了眉头，对她的恶感更甚。
“您不同意我做您助理也没关系，我去找桑锦锦小姐，她人美心善，一定会同意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要是不愿断臂救美，那她就去祸害桑锦锦了。
“明天去工作室签协议。”
什么叫逼良为娼，这就叫逼良为娼。临走前看到江缺那张好看的脸想要发作又不能的样子，谢谢，有被爽到。
但宁清突然一想，靠，这叫什么事，用尽手段只是为了逼迫别人同意让自己打工。她又心梗了。
※
江缺的工作室加上宁清有三人，一个中年男人朱杰，一个跟宁清同岁的姑娘赵小艺。
朱杰兼职司机保镖，赵小艺是执行经纪人，宁清成了新助理，负责提包和当受气包。
平心而论，江缺并不是一个难伺候的主，甚至比起圈里其他人来说，算得上是钱多事少的主儿。
他不会要求助理帮忙系鞋带或者是洗贴身衣物，坐高铁飞机的时候也会一同给大家买商务票。
但他冷暴力宁清。他不跟宁清说话，即便宁清就站在他旁边，他也会转过去让赵小艺传话。
四人一起吃饭时，江缺也只和朱哥赵小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宁清一人一直埋头吃饭，同他们像是隔着玻璃罩。
她知道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也不主动搭话。
宁清有时候会想，这不会是他想得到的最重的惩罚吧？这什么幼稚初高中生的小伎俩，蠢得可爱。
江缺跟宁清第一次破冰，是在Sweetie音乐节上。
朱哥在车里吹空调，离着舞台区老远，赵小艺为了录日常素材在调试着录屏画面，只有宁清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跟着站在台下跟着台上表演互动。
文艺点说，是这个世界对她轻轻撩开了一角，那她就大大方方地张望，拿触角使劲碰触着这个世界。老实点说，是出于小市民心理，她主要是为了白嫖一波之前从没去过的音乐节。
主办方是半个草台班子，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人手明显不足。粉丝在现场和安保起了冲突，场面几近失控。江缺在上面表演，下面的观众闹哄哄。手幅和喝过的矿泉水瓶往站在前面的安保区砸，人群之间也开始推搡。
宁清算半个工作人员，加入了维护秩序的队伍，然后她被砸了，成为了此次骚乱唯一一个受伤的人。
宁清用自己的生活一次次践行了叔本华的话——不幸才是她生命的主基调。她明明是去劝架的，为什么那个保安大哥还在火上浇油，为什么那个粉丝朋友不能瞄准点，为什么灯盘这玩意抡过来就跟铁球一样。
痛，实在是太痛了。
宁清顶着脑门上一圈纱布，听到了这些天来江缺主动对她说起的第一句话：“幸好受伤的是你，后续事态没有发展得更严重。”
听听，这是人话吗。
别以为她没看到江缺眼睛里的笑意，就知道这人没憋好屁。
江缺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笑意太过明显，手放唇边轻咳一声，轻飘飘地扔下句好好休息便扬长而去。
病房是符合江缺作派的vip病房，采光很好，比她那个阴暗潮湿的一楼小出租屋好多了。三餐都有人送过来，这是宁清人生中少有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磨磨蹭蹭了一周才愿意出院。
※
江缺之前参演的一个小制作电影上映了，工作室里的人跟着天南海北地跑路演。
路演至S市，主创团队和S大的学生互动。
一行人站在台上，江缺的身高和外形优势让他这个电影里的四番小咖在线下显得鹤立鸡群，现场的女孩纷纷找他提问。
“请问这位饰演宋青的演员，现实中的理想型是不是跟电影中的宋青一样，喜欢气质旗袍美女？”
场内顿时哄堂大笑。
赵小艺在台下骄傲极了，她带的演员就是如此吸引人眼球，如此扎眼，这场路演的话题度妥妥的。
江缺接过话筒，微笑着答道：“谢谢您的提问。我个人而言，会比较喜欢温柔娴静一点的女孩子些。”
提问的女孩子不死心，继续道：“能具体点吗？”
江缺答道：“一米七左右吧，皮肤白皙，长发。”
这种描述太过具体，底下一片嘘声。赵小艺在下面皱起了眉头，宁清在心里暗笑，这不就是他地下女友桑锦锦吗。
江缺察觉到不对，又往回搂。
“其实这些条条框框都是假的，只要她人好就成，也许遇到了那人就是那人了。”
接下来就是主创谈创作过程的趣事，宁清听了十几遍，耳朵都听出茧了，向赵小艺道了声尿急，转身走出大礼堂。
出了大礼堂的路上，一路上都是青春清澈的面孔，看得宁清艳羡极了。她边走边问路，热情的女大学生向她指了路。
踏过梅林里那段曲折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宁清终于见到了那条河，那条在他朋友圈里露过一角的河。
时维六月，阳光和煦，洒在河面上，漾出金层，煞是好看。
宁清掏出自己的山寨机拍下美景，估摸着路演要结束了，又匆匆原路小跑回去。
赵小艺询问起她怎么这么久。
宁清面不改色撒谎道：“拉肚子。”
拉肚子，她愿称之为摸鱼社畜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