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这座本不该存在的城市,它的巷子像饿了一个月没吃东西的蛇一样细,它的分叉路口比野藤蔓还多,扭曲的房屋分不清建筑风格,里面卖的东西最好不要知道。

    “阿於,不能再去了。”黄妙丽在斗篷下小声恳求。

    秦昭於并没有回应她,而是径自向前走着,脚步急促,黄妙丽见劝说无用,便只能跟在他身后。

    "阿於,我真的怕你出什么事啊,这样下去会没命的。"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你最好闭嘴!"秦昭於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黄妙丽立刻像只被人踢了一脚的狗一样闭了嘴。

    两个身披斗篷的妙龄少女绕过几个岔路口,来到了目的地——一个破的连门槛都掉下来的小屋,在黑墙诡异的微光下,秦昭於可以看到里面那个佝偻干枯的身影。

    小屋里住的是女巫精通天文卦象,比秘术部占卜协会主席都要精通占卜。

    秦昭於打个手势,变出一只点着绿色鬼火的黑色灯笼,幽幽的绿光照亮了里屋,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妖婆席地而坐,带着破旧首饰的灰白肮脏的头发遮住了全身,她浑身散发着死亡的臭气,好像死了上千年一样的干尸一样。

    “滚出去!”那老妖婆的嗓音尖利污浊,黄妙丽为此吓得尖叫一声,如果不是秦昭於抓住她她会当场逃跑,秦昭於可不怕她。

    “给我想要的东西,老妖婆,你没资格向我提要求。”

    秦昭於以为她又会出声诅咒,结果她只是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利笑声。

    接着,她扒开她蓬乱的头发,漏出她骷髅般的脸庞,那双深陷的盲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骷髅般的手拿来一支染血毛笔,在黑色的地板上涂画着,秦昭於凑头看去,鲜血勾勒出的仙鹤映像在黑地板上发着莹莹血光,那老女人又仙鹤旁边画出一只朱雀。

    “问吧,小丫头。”

    秦昭於微皱眉头,“我何时会嫁给张开阳?”

    “你不会嫁给他。”

    “那是什么意思

    “朱雀与仙鹤共舞之日,你必遭毁灭。”

    那老妖婆再度发出嘲弄的大笑,秦昭於立刻拉着黄妙丽离开。

    “不只有你,你的一切都会此而被终结。”

    秦昭於再也无法忽视她的挑衅,她从老女人放邪物的柜子上顺手拿过一个坛子,朝那老妖婆砸去,坛子在她头上碎裂,一群蜈蚣像潮水似的从她头上涌出,在她身上乱爬,老女人的嘲笑化为尖叫和诅咒,秦昭於拉着黄妙丽跑出去……

    二十三年后……

    办公室外响起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秦昭於被赫然惊醒,“请进。”

    进门的是易求真----秦昭於的门生,这个未满20岁的年轻人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和黑长裤,将一头黑发留成干练的背头,戴着金丝框眼镜,露出他清晰俊朗的面部轮廓。

    “部长,这是您要的报告。”张毕轸将文件递给秦昭於,秦昭於微笑着接过,然后打开封皮细细阅读,期间她注意到易求真深不可测的眼神始终盯着他的报告。

    易求真不愧为昆仑墟毕业的高材生,他字迹娟秀工整,没有一丝划痕,文笔流畅自然,词藻虽不华丽,却干练简要。

    近日,国内几个巫师聚集的村镇出现了凡人离奇死亡的案件,在经过傲罗的调查后,他们很快发现这明显出自于巫师的手笔,于是傲罗很快对该村镇的巫师进行抓捕并审讯,但奇怪的是,这些巫师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全部都面无表情,并且供词全部一致——他们都否认了自己的罪行,甚至给他们提供了自证清白的证据。起先有人认为这是傀儡术,于是秘术部便去化验,却发现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施法过的痕迹(甚至包括自己的施法痕迹),后来有人建议给他们服用吐真剂,并提取他们的记忆,秘术部的人也同样照办,他们服用下大量吐真剂后,供词竟然与先前的一模一样,不过,最为蹊跷的是,他们提取出的记忆一片空白,最后迫不得已,魔法部才放他们走。

    在这期间的三周内,这些人竟然对此毫无怨言,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对此安安静静地待在部里,并且有读心术大师24小时的盯着他们,都说他们心境空空,乃至马桥大师戏称他们是“修习佛法的好苗子”。

    而她面前的这个青年,则要求用一个人来做研究,但身为秘术部副部长的秦昭於则以“敬畏生命”的理由回绝了他。

    这篇报告内容充实,秦昭於不由得佩服其这个男孩的智慧——他几乎猜到了正确答案,如果给他留一个人来研究的话,那么他的实验成果无疑会动摇了秦昭於的地位,易家并不是多么显赫的世家,干掉这小子很容易。

    “写得很好,报告我留着。”秦昭於向他微笑,“你可以回去了。”

    “好,谢谢部长。”直到这时,易求真那双清澈的眼睛才看向秦昭於,随后他便离开了。

    秦昭於回忆起刚才的梦,小时候的野心再一次回归她的脑海;她想要嫁给嫁给张家的掌门人张开阳,虽然那时张开阳已经年逾期颐,但因长期服用长生不老药,仍体格健硕,与壮年时相当,而秦氏又是四大家族之一,秦昭於的父亲秦启宏对她关爱有加,在她十一岁时就教给她理财之道,等她到了十五岁时,便带着她参加富商巨贾们的聚会。因为张开阳的特殊癖好,他那时仍未娶妻,并且十分厌烦女性,但是秦昭於依靠出众的智慧和利落的口才使张开阳改变了对她的看法,也赢得了张氏和秦氏的合作。

    秦昭於并不在乎张开阳的癖好,她只想成为名门望族的掌门夫人。

    爱情从来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美的事物,对野心的满足才是。

    她记得自己曾经在十六岁的时候去拜访一个老女巫,她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卜术大师,她的预言比任何人都准确。秦昭於只想问她的愿望是否会成真,但等她到了地方,她没有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她甚至没有问出问题,她只得到了长达二十几年的梦魇。

    而次年,张开阳便娶了鱼雁飞,那个美丽的女人生在一个古老但破落的纯血统世家,她是整个中国巫师界最美的女人。

    除了她的丈夫和她的夫家人,所有人都爱她,可惜她不懂一入豪门深似海,最终死于张家人的刁难和虐待。

    秦昭於则被父亲安排嫁给了徐绍广,他是徐家掌门人徐天权的侄孙,他是个平庸的男人,但是个体贴周到的好丈夫,秦昭於并不爱他,不过还是为他生下一子。

    等她处理完易求真的报告后,她便把需要拿的文件放进包内,随后离开办公室。

    途中她遇上了傲罗特勤局局长,两人交谈一番,秦昭於得知傲罗已经潜伏在事发村镇里了。

    回到徐府后,秦昭於在属于自己的书房内打开一副空白的画卷,调好颜料,润好毛笔后,开始绘画。

    秦昭於是画山水画的好手,不久她就画好了苍翠青山中的一个小亭阁,然后在亭外画上一个与秀丽景色不符的凶狠男人,最后,秦昭於将一小滴马良水滴在画作上,一刹那,画中青山的植被像是被微风轻抚一样微微摇晃。

    “秦部长,想我了吗?”画中的男人眨眨眼睛,然后漫不经心地倚在亭柱上。

    “你小心一点,你那里有卧底。”

    “哦?是谁?”那个男人凶狠的眼睛透过画布紧紧盯着她。

    “卢启。哦,对了,我想当秘术部部长。”

    “你让我干掉那老家伙?”

    “我没有这么蠢。”

    “有点难啊,秦部长,您来找我?”男人凶戾的黑眼珠转了转,眼中的□□灼烧起来。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老妖婆吗?”秦昭於轻蔑地瞥着他。

    “部长的话我怎能不记得?”男人又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淫靡地打量她。

    “你去帮我找她。”

    “嗨哟,部长哟,她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要我去找她?”他一拍大腿,讥笑起来。

    秦昭於在画卷上画出二十年前的那个图案,“那就找一个能看懂这幅图画的人。”

    “遵命,部长大人,请问我的报酬是什么呢?”

    “一会见到你再说。”

    男人哈哈大笑,秦昭於立刻合上画卷,然后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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