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梨只觉得自己的心和岚秋的背一样的疼。

    方才青年受击后颤抖的身躯,与他将内力用来保护自己的感觉似乎此刻依然历历在目,舒白梨甚至不敢多想。

    似乎一旦多想那种痛苦就又要席卷上身似的。

    可岚秋只是摇头,他温柔笑:“我不痛的。”

    少女还想说些什么,可青年却起身,他安抚似的拍了拍舒白梨的头,像安慰小孩子似的露出温润的笑容。

    好像有他就能一直安心似的。

    岚秋向前去,他向着小书房仔细看了看倒塌的门扉与近乎破碎的墙壁。

    他遗憾检查被自己一剑劈开的书房门扉。

    “这样...大概是住不了了。”

    他惋惜:“三日后新房才准备好...这几日,住在哪里呢?”

    白梨同样惋惜,她提议让青年去住偏院的房间,可他只摇头。

    “最近匪贼来势汹汹...我不放心你。”

    白梨蹙眉。

    “那你住在哪里呀...要不,这几天就住在我的...通房?”

    那是间窄小的,没有隐私的小房间,也是当初第一天就被二人共同否决的选择。

    可是现在...好像避无可避啦。

    岚秋也点头,他却怕少女觉得不方便,还试图安慰她。

    “到时候,我尽可能不打扰到小姐...若是小姐需要独处,告知我,我便提前躲出去。”

    可眼前的姑娘似乎没有那般意思。

    她只微红着面颊,笑得奇异。

    不知道又动了些什么坏心思。

    岚秋无奈,他只转身向前,“夜深了,那小姐便准备休息吧。”

    舒白梨望着他的背影,却看见黑衣上渗出的重重血印。

    依稀形成一个长条形。

    她咬牙,却没有出声,只小步跑着,跟在青年身边 。

    等她回到屋里,岚秋已经把自己的被褥床铺搬进了小通房的床上。

    这间小通房窄小破旧,实际上的居住体验大概甚至还不如书房桌子。

    至少书房桌子还能勉强睡开呢。

    可岚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身后的舒白梨眸色深深,不知又在想着什么。

    岚秋望着她,轻声:“已经收拾好了,小姐可以回去休息了。”

    此刻夜色最浓,小通房的矮窗还开着,星月入户,照在少女雪玉肌肤上。

    她神色不明,却并未如青年想的一般回到主卧乖乖入眠。

    舒白梨望着他如常的面色,轻悄悄出声:“我还是好忧心...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吧。”

    岚秋下意识想要拒绝:“不,不碍事的,小姐。”

    “我习武多年,受惯了伤痛,这种程度早已经习惯了。”

    舒白梨不依不饶:“可若是见不到的话,我今夜明夜,恐怕夜夜都要睡不着了。”

    岚秋望着她执着水眸,终于败下阵来。

    他轻叹一声。

    “那小姐便看看吧...只是,可能会有些难看。”

    “小姐不要害怕,很快就会好的。”

    舒白梨听他这样言语,只觉得心中不安,她似乎更加笃定,青年瞒着她受了很重的伤病似的。

    岚秋垂着眼:“请小姐回避一下,我将伤口露出来。”

    舒白梨觉得新奇:“当今世道,男子赤裸胸背是很正常的事呀。”

    “你这都不好意思的吗?”

    岚秋望着她越发疑惑的眼神,终于决心不再掩饰。

    他不再发言,只伸手解开了身上黑衫。

    当岚秋扯下粘在背上的衣料时,一道嘶声响起,舒白梨紧张的盯着他,一股血腥味顺着轻缓夜风吹进她的鼻中。

    原是鲜血粘连着衣衫与伤口,猛地扯下,又带动了破处,隐隐有血印淌出来。

    舒白梨压下心中抽痛,仔细把目光投向他的背。

    伤处一片青黑,一大片创口鲜血缓缓溢出,而伤处上下,到处都是伤疤。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青年的背上...各色各样的伤痕疤印如交错纵横的林叶,她伸出玉白指尖轻轻触碰,感觉到青年似打了个寒颤,身体抖了又抖。

    岚秋似乎怕她吓到,出声解释:“很快就会消下去了...不会一直很难看的。”

    他怕少女不信,紧接着说:“真的...我的体质很好。”

    舒白梨却听不进去,她望着青年脊背,用手指轻轻抚过其上一道又一道蜿蜒丑陋的红黑疤痕。

    再小心翼翼的避开他背上正在渗血的青黑伤口。

    她忍不住想着...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她扛得住一道伤吗?

    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今日舒白梨落了好多泪,她的泪眼根本合不上,又是些冰凉的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淌过青年背上疤痕,也惊扰了他的心。

    岚秋连忙转身,他扯起外衣披在身上,星月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像点缀的宝石,衬得他苍白的面色神圣又疏离。

    可他只是急匆匆的安慰少女。

    “吓到了吗?没关系的。”

    “真的,很快就看不出来了,小姐。”

    “...不会一直很丑的。”

    他慌张的安慰起不到正向作用,少女泪眼朦胧,只急急忙忙扯下他再次披在身上的外衣。

    她断断续续的抽噎着。

    “别再沾到伤口了...我给你上药...上药。”

    她慌张的起身,想要回自己的寝室取上次岚秋给她的那份金疮药。

    岚秋只摇摇头。

    “我身上就有伤药,我取了给小姐便好。”

    他伸手解下腰间红底兔子的香囊,从中取出一只白瓷盒子,递在少女颤抖的掌心。

    他的指尖落在少女冰凉的掌心,温热。

    他似是放松的轻声与少女搭话:“小姐的手好凉。”

    “过几日到了新居,我来带着小姐锻炼身体吧。”

    “小姐想要锻炼吗...如果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我来保护小姐就好。”

    ...

    舒白梨并没有回应他,她的力气都用来拼命忍住泪水与抖动的手。

    可惜成效不大,她只颤巍巍打开盒子,拭去青年背上的血,又把药一点点均匀的涂在伤口上。

    身前岚秋还在时不时的与她对话,只有当混着药膏的冰凉指尖滑过伤口的那一瞬间,他才会隐晦的颤抖一下。

    可他没有说一句痛。

    他只是一改常态,主动对着舒白梨说好多好多闲话。

    “小姐,这些恶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为了安全起见,下次即便c最简单都出行,你也一定要告知我。”

    “那种猫,是叫阿晃吗?它可越来越胖了...”

    舒白梨安静的听着,可眼泪却无论怎样努力都止也止不下来,她泪眼模糊,看不清青年的伤口。

    只一层层的,重复着抹着药膏。

    直到细白手腕忽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她抬起头。

    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覆盖上她柔软的面颊,随后一点点擦拭干净她脸上的泪痕。

    耳边是青年温软的热气。

    他微低下头,混着温润清凉的月色,温热薄唇贴在她冰凉的耳尖,轻轻的呼吸声落在耳上,像纤细的羽毛顽皮抓挠着,带起一片战栗红云。

    他温和着:“好啦。”

    “已经足够了,小姐。”

    舒白梨含糊着点点头,可眼中的泪水蔓延,根本停不下来。

    岚秋帮她擦拭眼泪的手掌也沾满了她的泪水,他无奈对着她笑,暖热的气,与无奈的声音一股脑涌进她的耳蜗。

    “不哭了,好不好?”

    她接着点头,这下青年真的束手无策了。

    他干脆不再帮她擦拭眼泪,只把少女拥抱在怀里。

    “那就稍微哭一会儿,小姐。”

    “今天哭一小会儿,下次就不要掉眼泪了。”

    她在他怀里点头,泪水落在青年温暖的身躯上,少女柔软冰冷的面颊终于真真切切贴在青年动作胸口。

    听见他强稳有力的心跳声。

    万籁俱寂,月色倾洒。

    唯有此声。

    青年无声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小心的揽着她绒绒发顶。

    少女墨似的黑发披散下来,挡住里面精致的小脸。

    泪水混着心跳声,她冰冷的面颊逐渐滚烫起来。

    在这样清冷的月色下。

    在这样无声的夜色下。

    ...

    她含含糊糊的小声念。

    “你再也不要受伤了...好不好?”

    他温柔回答:“好。”

    在这样温暖的屋檐下。

    第二日舒白梨睁开眼的时候,天光熹微。

    她正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她觉得微微有些热了,轻轻挣脱似的推了推揽住她腰的手臂,却发觉那臂膀太坚硬,推也推不开。

    她便不再挣脱,迷迷糊糊的翻身打算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她猛地睁开眼睛。

    却发现自己正挤在那间小小的通房里。

    挤在青年怀里。

    他轻轻揽着她的腰,似乎也睡的很熟。

    记忆回笼。

    舒白梨眨着眼,她感觉自己睡的倒是蛮舒服的。

    可等到她打量岚秋,却不禁感觉到愧疚。

    青年还睡得很熟。

    他长睫散乱,面颊苍白得吓人,可身躯却蜷缩起来,似是为了她能睡得舒服,自己整个人都近乎折起来了。

    平日的岚秋总是起的比她早许多呢...可昨日他到底受了伤,晚上又被自己挤得整个人都窝了起来。

    现在还没醒...应该是累到了吧。

    愧疚心使然,她直起身子,轻轻推开青年的手臂,打算让他再睡的舒服一点儿。

    可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醒了伤势未愈的青年。

    他的黑发柔软,散落在床铺上,眼如沉沉湖水,冷面薄唇。

    刚刚睡醒的青年眼中尚且有些朦胧,他望着坐在床头的少女,下意识握住了她柔软撑在床前的手。

    轻轻的笑音漫开来,混着窗中涌入的春花香气,飘荡进舒白梨的耳朵里。

    “小姐...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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