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神奇的世界,有很多我们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的事情发生。

    月城没有白天,也没有夜晚,没有四季,只有一轮晶莹洁白的圆月高高挂在天空,伴随着大家的劳作,休息,但却依然有时间,即使是在这样仿佛存在于时间罅隙,被时光所遗忘的地方,时间依然会一分一秒的走过,孩子会长大,大人会变老,老人会死去。

    这样的空间对于月倾城来讲是司空见惯的,但她的母亲却说,第一次来到月城的时候,就被这奇怪的时间规则吓到了。月倾城不懂母亲为什么会被这司空见惯的东西吓到,就像她不懂什么是白天,什么是黑夜,就像她不懂仅仅隔水相望的夜城,为何永远都是灰蒙蒙的,不见月光。

    月城所有人的发色都是白色,就像天空中洁白的月光,以及他们雪白的肤色,然而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月倾城的母亲,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就像她的眼睛;还有一个是月倾城的好朋友半夏,他的发色是金色,眼睛却是漂亮的琉璃色。

    母亲来自日城,半夏来自不知名的地方,在八年前一个夜晚,神乎其技地出现在森林边缘,被早起去采药的薏夫子带回照顾,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毕竟那时候他还是个四岁的孩子。

    故事从何时开始呢?每次思量许久,都不得其法。或许是命中注定,从一开始就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进,自己就应该那样,走到那个地方,跳进那条海,遇见那个人。

    那是一个寻常的早上,月城城主,月倾城的父亲,即将乘着船前往永远都灰蒙蒙,让人不舒服的夜城,以达到两城之间友好的贸易往来,谋求共同发展。

    再过几年,等八岁的月倾城长到十五岁,她就可以和父亲一起前往夜城,与那个城的城主谈谈交易,聊聊风土人情,然后互换物资,看着父亲和夜城城主互相握着手,说着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踏上返乡的船只。再然后,变成她一个人,前往夜城,与夜城主建立友好的外交关系。

    这就是她的命运。

    与母亲送父亲离开后,月倾城觉得自己的内心惴惴不安,眼神比以往更迷恋夜城的方向,比以前更爱往岸边跑,然后被半夏提着领子拎回来。

    终于有一天月倾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对正在捣药半夏说:“我觉得我病了,最近感觉心跳一直很快,心慌意乱的。”说完还叹了口气。

    半夏放下手中的药槌,走过来把手放在倾城的额头上,片刻后,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沉思片刻,说:“快考试了?”

    身为月城未来接班人的月倾城每隔半年的时候都得接受几位月城长老的考核,通过的科目就此结束,不通过的话,将经过一段兀长的说教,再继续学习一遍,直到通过。学习的内容很枯燥,几位教学的长老都不苟言笑,在月倾城答不出来问题的时候甚至会用竹条打她的手心......

    想到这儿倾城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才说道:“我刚考完没多久,你别吓我。”

    半夏摊手:“没有生病,也不是因为考核,你才八岁,能有什么烦心事让你茶饭不思?”

    “怎么没有!”月倾城辩解道:“我上个月种的花到现在都没发芽,不会是死了吧。”

    半夏一脸无奈:“那花不是种在水里,而是种在土里的,月城是水中之城,没有尘土,是种不了那种花的。”

    月城有个别名,叫“水城”,顾名思义,如同一个存在于水中的城市,到处都是小桥流水,却没有尘土。

    月城是个好城,半夏也是个好孩子,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可以脱离薏夫子,独自一人在药店看诊,但他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长的太好看了,小圆脸白白~嫩嫩的,一双大眼睛像潋着水,少年老成的样子看起来分外可爱,像外城流传进来的画册里的美少年,他的每一次出现,身后都仿佛开了漫山遍野的玫瑰。

    倾城没见过玫瑰,这都是听巷子里的姐姐说的。那些姐姐人都很好,会塞给倾城很多很多好吃的,只要倾城把她们的信交给半夏。只是每次半夏看都不看,直接扔了,好浪费资源啊。

    月光盈盈,堂前的水草轻晃,在水面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半夏放下手里的东西,和倾城一起坐在石阶上看摇摆的水草,半晌,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别担心了。”

    “一直一直,永远都不分开?”

    面对倾城一脸认真的表情,半夏忍不住笑出声,同样回以认真:“永远,半夏永远都不会留下月倾城一个人。”

    倾城突然之间的不安来自对不同寻常事件的敏感。月城和夜城之间的贸易往来有一定的周期,在不久前,月城主刚乘着船,带着一帮长老从夜城回来,却在几天前再次提出去往夜城,这是从来没有有过的。

    对于每一个城的每一个民众而言,从出生开始便被告诫不可靠近城市之界,因为城市之界里残存着上古之神的力量,以凡人之躯进去只有死路一条。然而有一类人例外,那就是各城的城主一脉。每个城的城主的祖上都是曾跟随着神征战四方的人,血脉里还残存着神给与的力量,他们可以靠着这些力量安然度过城界,也可以带着自己力量范围内的人一起度过。

    但是,这种力量有冷却时间,不能频繁使用,这也是月倾城内心惴惴不安的原因之一。

    月城主和谁都没讲过原因,只是一次次重复,他会回来。倾城的力量尚未觉醒,对于整个月城来讲,要是失去月城主,就如同失去了天空之中的那一轮圆月,所以,他一定会回来,这是他的责任。

    然而这并没有让倾城看着夜城的眼神里少一分的焦虑,这仿佛是来着血脉深处的不安,紧紧的牵引着她。

    “倾城。”城主夫人站在薏夫子家后院门口向院子里的倾城招手,倾城回过神,雀跃地跑到妈妈的怀里,撒着娇:“妈妈~”

    妈妈点点倾城的鼻子,说:“怎么玩到这么晚了还不知道回家?”

    倾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妈妈,委屈道:“妈妈,我想吃桂花糕。”

    城主夫人知道倾城是想借这句话岔开质问,笑道:“今年剩的桂花可没多少了。”

    月城只有一个桂花树,每年只会结一次桂花,每次结的桂花分到每家每户手里,就仅剩一小盒。

    “夫人。”半夏站在院子门口的阴影里,向城主夫人打招呼。

    城主夫人看向他,微笑着点点头,说:“替我向薏夫子问好,这段时间辛苦他老人家了。”

    “嗯,我会的。”

    城主夫人牵起倾城的手回家,倾城回头向半夏招手:“再见。”

    半夏也向她挥手再见,忍不住跟了几步出去,直到倾城的身影隐藏在建筑物之后,才回了院子。

    天空中高悬的月亮依然在那个位置,如水的月光慢慢浸透月城的每一个角落,原本热闹的城市慢慢安静,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薏夫子在考虑要不要让半夏继续留在药店看诊。诚然,这孩子医术高明,虽然小小年纪,但已经学会了自己大半的本领,而且并未以此为傲,反而比从前更加虚心求教,比城主家的那个小公主好多了。但是,每次药店还未开门,就快排到城界的长龙也挺让人苦恼的,那些女孩子,阿姨奶奶,都是为了能看上半夏一眼,为了能和他说说话而来,并不是真的病了,反而那些真正生病了的人得不到及时的医治。

    本来还想着有了半夏自己能轻松不少的薏夫子,反而觉得自己比之前更累,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啊。

    到了傍晚,因为药店打烊而不得不散掉的人群让店里的人终于能好好歇息一下,薏夫子斟酌着要如何向半夏提出自己的想法,看着半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吩咐其他人熬药分药,不得不感叹年轻人办事能力就是强,即使劳累了一整天,做事依然滴水不漏,比城主家的那个小公主好多了。

    “半夏!半夏!”薏夫子正准备和半夏说,门外大呼小叫地跑进一个小伙子,无视薏夫子的存在,和半夏说:“你听说了吗?中午的时候小城主跳城界河了......咦?人呢?刚不还在这儿嘛?”

    一脸懵逼的小伙子看着一脸懵逼的薏夫子,只感觉到一阵残风吹过,眼前的半夏就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还有门外尚未离开的大姑娘小媳妇的惊呼声。

    “倾城,倾城。”

    月倾城听见有人在喊她,却始终辨不清方向,想起关于城界河那些可怕的传说,倾城在内心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幻觉!

    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不可解释的事情,比如只有四岁的半夏为何突然会出现在这个城市,比如月城主为何会突然去夜城,比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跳河。

    追溯原因,兰苑太无聊了,于是她就准备去找半夏,但看着药店门口的长龙,为了不被月城大部分女性树敌,机智的她决定去城界河旁边转转,等打烊了再去找半夏。然而,发呆之中,恍惚之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掉进河里,辨不清方向。

    四周雾蒙蒙地一片,在岸边还能勉强透过浓雾看到对面的夜城,然而在水里却什么都看不到。倾城分析了下状况,如今应该是还没触发城界,那么离月城应该不远,先往横向水流的方向游,应该可以回去。如果方向错了,在快触发城界的时候再往回游,自己已经学习了些许法术,应该不会被城界伤到。

    打定主意,倾城也放心了许多,于是游的更加卖力了。

    空气里有种不安的成分,让人觉得不舒服。远远地觉得这个城市与记忆里的月城不同,直到游上岸才发现这就是与月城遥遥相望的夜城!

    这条路应该很寂寞,平时没什么人路过,但今天刚好有个留着小~胡子的大肚子大叔,和一个瘦高的老姑娘在不远处交谈,看到从水里爬出个小姑娘很是惊讶,但下一秒却换上算计的表情。

    怎么才能表现出经常从水里出现的样子?

    倾城咳了一下,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啊哈哈哈哈......哎你们要干嘛,我还是个孩子,啊啊啊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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