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学校的黄葛树叶落满一地。

    江满月她们班负责打扫操场上一块区域,这周好死不死轮到她们组。

    早上天气有些凉,加上大多数学生没睡醒,所以没人愿意去扫操场。

    “满月,你去吧。”一个女生笑眯眯地看着她,边说还边把扫把递给她

    江满月接过扫把,为难地说:“那不可能就我一个人去吧。”

    “哎呀,你就随便扫扫。”另一个女生站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粥,另一只手拿着扫把。

    “那扣分了怎么办?”

    江满月不是不愿意,是她教室也扫了,再扫操场本来就不合理,还被安排她一个人去扫,当然不可能。

    “那么多落叶,我一个人扫不完。而且,教室我也扫了。”

    “哎呀,满月,还不是因为你扫地最干净,最快了吗?你也看见你们多叶子……”

    江满月打断她,说:“你也知道树叶也多,那就更不可能一个人扫了。”

    “……”那个女生气地无话可说,只好退到一边,扫把一扔,留下一句:“反正我扫过了,随便你们,扣分了不关我的事。”

    最后,是组长站出来,问江满月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扫落叶。

    江满月答应了。

    “听说,山城的路边种满了这种树。

    “你说,他们这个季节环卫工人应该也和我们一样吧?”

    组长和江满月搭话。

    她平时不怎么爱说话,有些内敛,但也会据理力争。

    “可能吧。”

    组长和她说:“你别她们生气:,我和她们一个寝室,她们就是懒了点,人不坏的。”

    江满月点了点头:“嗯。”

    她上个月刚转到这个学校,被分到普通班,又遇见一个好组长,老师让组长照顾一下她,两人也很投缘。

    “我回教室拿垃圾桶,你先扫。”

    “嗯。”

    落叶被扫到一起,堆出一座小金山。虽然已经入夏,但是这样的场景不免让人想到秋天。江满月喜欢秋天,像极了一句诗: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刘禹锡的诗。”

    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江满月转身,看到是盛景天,有些惊讶。

    从榕海到羌城,一千九百多公里的距离,命运又让他们相遇了。

    她点头,笑着说:“是。”

    盛景天走到她身后,说:“不过羌城的天气,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江满月跟着转身:“凡事讲究意境,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他问:“文科生啊?”

    “嗯。”

    盛景天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满月。”

    “满月?苏轼有一首词,我很喜欢。里面有一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你听过吗?”

    这是初中课本里学的,江满月当然知道。但是她的名字不是取自这首词,她出生那天是农历八月十六,中秋节的后一天,那天月亮很圆,所以就取名为满月,也寓意美满。

    江满月答:“听过。”这句话说完,盛景天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场面一下有些尴尬。江满月鼓起勇气,她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盛景天。”

    江满月当然知道他叫盛景天,但是盛景天自己说出来更有意义。

    “行了学妹,赶紧扫把,我走了。”

    江满月还没回过神,盛景天转身便往教学楼走去。

    他今年高三,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

    见面的日子不多了。

    六年了,盛景天终于认识了她。

    四月底,一场期中考试拉开帷幕,与此同时也有高三年级的模拟考。

    成绩是在五一放假回来后公布的,江满月考了年级第一,一下成了文科班的传奇人物。原来的第一名是一个叫何静怡的女生,这次位居第二,和江满月差了六分。

    组长第一个和她道喜,高兴地说:“厉害啊,满月。咱们班这次光靠你一个人的成绩就能扬眉吐气了!”

    “是是是,我也觉得。满月,你能不能教教我们,平时都是怎么学习的?”

    几个同学围在她座位旁边,江满月有些不知所措。

    “我就是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要复习,还有就是课前预习挺重要的。”

    后来打了上课铃,他们才散开。

    中午下课,她一个人走到成绩栏那边。

    学校搞了一个光荣榜,她的名字在第一排最上面,另外一边是高三模拟考试的成绩。

    理科班,盛景天位居榜首。

    她笑着说:“你看啊,盛景天,我做到了”。

    如果年纪和他一样大的话,他们的名字一定可以一起出现在同一块光荣榜上。

    到羌城读书,是江满月父母工作调动的原因。而再次遇见盛景天,在她的意料之外。

    高三学习进入冲刺阶段,江满月跑遍整个教学楼也很难换来一次和盛景天的擦身而过。

    周五下午放学那天,她因为要值日所以走得很晚。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人了,保安大叔也开始检查各个班的门窗和灯有没有关好。

    路过篮球场时,还有人在打篮球。她停下来定睛一看,是盛景天和他的朋友。旁边还有两个女生,江满月猜肯定是他们中某两个人的女朋友。

    但是她觉得肯定和盛景天没关系,毕竟他在榕城上学的时候就说过:读书时间不谈恋爱。

    正准备走,里面有个男生跑过来叫住她,说:“江满月,还没走呢?”是同班同学,林浩阳。

    江满月说: “值日,正准备走了。”

    林浩阳站在她面前,两人距离很近。

    “咱俩一块走。”又说:“你等我。”

    说完,跑过去收拾东西,江满月还是站在十五开外的那个位置。

    “行啊,林浩阳,谁啊?”

    “同学。”

    “哟,同学,介绍一下呗。”

    几个男生起哄。

    “改天吧。”林浩阳三两下收拾好,朝他们挥挥手说:“走了。”

    和林浩阳一起出校门,路上两人也没聊几句。江满月话本来就少,加上她和林浩阳只是坐前后桌的时候聊过几句,觉得他人不错,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就没推辞。

    “诶,现在换了座位,咱俩离得好远。”

    “是。”

    “你怎么考那么高,有什么秘诀吗?”

    “没,瞎写的。”

    “你知道吗,你这句话和盛景天那小子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江满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问: “你和他很熟吗?”

    “我们初三一个班的,后来我留级了,他就大我一届了。”

    “哦。”

    江满月仔细想了想,确实是她在读初二的时候,盛景天读了一个月的初三就转走了。

    “诶,他女朋友是以前是我们年级第一。现在你来了,成了第二,你不知道吧。”

    女朋友?!他有女朋友。突然,江满月就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让她无比慌张。

    江满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他谈恋爱了?”

    “啊,上学期就开始了。”

    她快哭了,“哦,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江满月加快了脚步,她不敢相信盛景天谈了恋爱。

    或许是那年榕城太热,少年的话在今天依旧炽热。

    喜欢盛景天,是在初中开学的时候。学校的传统,初二的学长学姐要做为志愿者早开学那天帮忙组织新生报到。学校是初高中部修在一起的,所以很大。江满月不知道那天怎么回事,一个人走了高中部去,从高中部出来,又转到了学校图书馆后面的花园里。然后就一直迷路,后来碰到了到图书馆去搬书地盛景天,江满月当时急得快哭了,盛景天安慰她别哭,然后把她带到了初中部,还带到了班上。

    只可惜那次她一心只想找到班级,连他的名字都没问。不过,开学没多久她就知道了。盛景天在学校里算是出名了,又帅,学习也好,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

    江满月也埋下了那颗叫做“喜欢”的种子。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靠近他。

    可是他优秀了,她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要靠近到他时,故事发生了大转弯。

    她失败了,她做不了他人生的女主角了。

    可是怎么办呢?盛景天,你一直都是我青春故事里的男主角。

    高考的前一晚,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为高三学长学姐喊楼加油。

    江满月写了一张贺卡,趁着他们喊楼的时候偷偷跑到了高三年级,把那张贺卡放到了盛景天的桌洞里。

    这是她最后一次靠近他。

    而那张名为“高考加油”的表白信只有她自己知道。

    很多年以后,林浩阳和他几个兄弟聚会。盛景天和何静怡一起来的,他们去年就结了婚。

    席间有人问林浩阳:“怎么,还不打算结婚啊?”

    林浩阳笑着说:“你就别操心我了,好吗?”

    “还等你白月光呢?”

    盛景天问: “他有白月光?谁啊?”

    “也是咱们高中的,叫江满月,还是他们那届市文科状元呢。”

    盛景天说:“是吗?没印象啊。”

    “你那个时候,眼里还有其他女生吗?”

    盛景天笑着说:“也是。”又转头和何静怡小声地说:“诶,她名字挺好听的,我喜欢的一首词里也有这两个字。”

    会挽雕弓如满月。

    正文完。

    2023.5.19于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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