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找了一个小摊坐下,江玉堂向店家要了四碗汤圆,要两碗大份的,两碗小份的。

    汤圆包的是花生馅的,很香,如果是卫青梅一个人吃会更香。

    按照原本的婚期,柳小姐应该已经成为自己的表嫂,但赵博远一走就是三个多月,良辰吉日只能重新定。

    卫青梅见柳仙依用羹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殷切问道:“表嫂,不合胃口吗?”

    柳仙依羞红了脸颊,小声说:“别这么喊,不合规矩。”

    卫青梅笑道:“如果不是表哥外出办差事,你已经成为我表嫂啦。”

    赵博远面色不佳,没有出声。

    定亲的那几晚,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心里想的全是:如果他有权势,像三哥一样帮父王做事,那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被拒绝?

    他不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人。

    这趟差事,他办得很好,初出茅庐,亲自监工搭粥棚,防着底下人阳奉阴违,亲自到灾区体察民情。

    事情办完后,快马加鞭赶回来,然而一回来就被安排陪柳仙依玩乐,一折腾就是好几天。上街透口气,结果就见到卫青梅跟江玉堂十分亲近地看猴戏。

    表妹从前对其他男子都冷淡疏离,对自己这个表哥也是淡淡的,唯独对这个外室子……很不同……

    上次是一起看戏,这次是看杂耍逛灯会,下次又是什么?

    尽管卫青梅已经解释了一遍,说她想看杂耍,江玉堂帮了她,但这解释未免太苍白无力了。

    赵博远闷闷不乐,又听到她打趣柳仙依作表嫂。

    他觉得自己才是猴,被人观赏玩乐的猴。

    柳仙依为表尊重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用精致的绣帕擦了擦嘴,道:“乳母不让我在外头吃东西,怕不干净,吃完不舒服。”

    一碗就六颗,已经被卫青梅吃了一大半,听到她的话,自己也跟着吃不下了。

    尚书府的小姐,果然是如珠如宝地养着。

    柳仙依注意到她的灯笼,欣赏道。

    “好漂亮,这是你买的灯笼吗?”

    卫青梅摇摇头。

    “不是,这是我送给江公子的,我先帮他拿着。”

    柳仙依意味深长地打量两个人,但笑不语。

    江玉堂安静地吃着汤圆,不承认,也不否认。

    卫青梅:“……”

    刚解释完,得了,又误会了。

    一行人吃完,又去猜灯谜。

    赵博远跟江玉堂自见面后打了个招呼,就彼此没说过话,等到这一轮,这两兄弟像是互相较劲起来了。

    各式各样的彩灯下挂着灯谜。

    走近一瞧:“年终岁末,不缺鱼米。打一字。”

    江玉堂:“鳞。”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杆斜。打一字。”

    赵博远果断道:“风。”

    "席地而坐,谜底出自孟子一书。”

    江玉堂:“位卑而言高。”

    ……

    卫青梅逛到一个小摊,捡起桌上的一对耳坠,是用白玉雕刻而成的小兔子。

    柳仙依靠近,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亦是十分喜爱,主动问店家。

    “这耳坠要几两银子,本小姐要了。”说完又问卫青梅:“我喜欢得紧,卫小姐愿意割爱吗?”

    卫青梅喜爱归喜爱,但不会为了一对耳坠得罪自己的大主顾,正准备让出去。

    店家却说:“这是灯谜的彩头,需得人猜出来才行。”

    卫青梅翻开谜面,上书“身体足有丈二高,首倡身节部长毛,下身穿条绿绸裤,头戴珍珠红绒帽。谜底是一样地里的物什。”

    猜谜不是两位姑娘的强项,农家的东西更是一窍不通。

    柳仙依巴巴地望着赵博远,赵博远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豪门大户的公子哥也不懂这个。

    反倒是江玉堂思索片刻,说出答案。

    “是高粱。”

    店家捧场地拍了拍手:“正是正是,这位公子说对了,这对耳坠就归你了,拿去送给你娘子吧。”

    这种误会常有,众人都懒得纠正了。

    柳仙依巴巴地看着,她身份高贵,历来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她先选,而且卫青梅刚刚已经答应割爱了。

    卫青梅在暗处对江玉堂摇了摇头。

    他却径直走过来,对她道:“抬头。”

    卫青梅迷茫地仰起小脸。

    软软的耳朵被人捏住,冰冰凉凉的耳坠被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低声说:“既然喜欢,就不要让给别人,坏人我来做就行。”

    卫青梅抚了抚耳垂,心神一晃。

    柳仙依虽然被人娇惯着长大,但毕竟有涵养在,见此只是稍微有点不高兴,并没有迁怒卫青梅的意思。

    灯会逛到这里,基本也看得差不多了。

    卫青梅想自己回去,赵博远说小娘子独行不安全,他要送两个人回去,可是卫府跟柳府离得很远。

    犹豫之间,江玉堂主动接过了送卫青梅回去的差事,他温声告诫赵博远:“人是我带回来的,还是我送回去吧。四弟,柳小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凡事当然以柳小姐为先,这么简单的道理,兄长认为你应该明白的。”

    赵博远咬了咬后槽牙,应了句是。

    两拨人分道扬镳。

    楼上,有人临窗而立,盯着楼下这出戏看。

    唐元基拿着酒樽,浅酌一口,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小娘子乖巧地上了别人的马车,对着对方笑,不反感对方触碰她的身体。

    这个人还长了一张跟她旧情人一模一样的脸。

    他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

    他少时游学江南,岸上的黄裙小娘子没拿住手里的帕子,帕子被风吹到树上挂住。小娘子失了帕子,很不高兴。

    他见此便飞身而上,将帕子取下来递给对方。

    小娘子失而复得,眼睛亮晶晶地同他道谢,盯着他看,眼神大胆又冒犯,京城的小娘子很少会这样。

    她的笑容甜得能掐出蜜来。

    “公子,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好看的人呢。”

    自庆国公强逼自己与邱氏定亲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美好的笑容。

    如果没有庆国公府横插一脚,今天同游灯会的会不会就是他们夫妇了?

    唐元基笑了笑,将酒一饮而尽。

    “真有意思。”

    ##

    沐浴过后,卫青梅坐在床边,让默彤拿布帮她绞干她的头发。

    灯会上的耳坠躺在她的掌心,卫青梅盯着耳坠看。

    默彤瞅了一眼,赞道:“这小兔子雕得好精致,小姐在哪家铺子买的?”

    卫青梅摩挲着手上的东西,缓道:“不是买的,是江玉堂猜灯谜,中的。”

    提起这个名字,就回想起对方捏住她的耳垂,帮她戴上耳坠的画面。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开始微微发热。

    卫青梅以手作扇,替自己降降温。

    默彤呀了一声:“小姐的耳朵怎么红了。”

    “太热了。”

    默彤:“热吗?”明明还是三九寒冬。

    卫青梅嗯了一声,吩咐道:“炭盆里的炭太多了,略拿远些。”

    默彤应了声好。

    睡前两人说了会话。

    “近日来柳小姐在官太太们的宴会上很受欢迎呢,表公子有出息,被圣上亲口夸了,所以未婚妻子跟着得脸。”

    卫青梅手指绕着发尾,绕了一圈又一圈,想起江玉堂受的伤,问默彤。

    “只是表公子被夸,江公子没有吗?”

    默彤愣了愣,回想一番,最后告诉她家小姐。

    “似乎并没有,可能、可能还是因为江公子出身不正,皇家最讲究血缘纯正,江公子不是正经抚养长大的王孙公子,论功行赏时难免比不上其他人。”

    “噢,好吧。”卫青梅略失望,在心里默默替他不值,翻了个身,对着床的内侧,拉高被子盖到下巴,“我要睡了,你也去睡吧。”

    “是,奴婢告退。”

    元宵同一天,京里出了一件大事。

    齐王酒醉,在会宾楼对一卖唱的女子欲行不轨之事,女子第二天哭哭啼啼,闹着要从楼上跳下去。

    京里的百姓一听是个王爷闹出的事,一时纷纷来了兴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齐王名声扫地,二子忙上忙下几个月,替他挣的名望全赔了进去。

    齐王离天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衙门不敢管这桩官司,是以卖唱女的父母上告无门。

    御史台的李御史闻知此事,写了折子,狠狠参了齐王一本。

    天子震怒,责令大理寺彻查。

    外面纷纷扰扰,但都跟卫青梅关系不大。

    近日都在传,觉净寺的香火非常灵,去参拜的人都能心想事成。

    卫青梅从前不信鬼神之说,自从做生意之后,就跟卫家爹爹一样,开始盘核桃、贡大佛、给寺庙捐香火钱,越来越信风水之说。

    既然外头都这么传了,那她势必要去拜一拜。

    觉净寺在城外,卫青梅起了个大早,本来约好跟大嫂一起去,但大嫂早起头晕不适,只好作罢。大哥让卫凌护送她去,司徒仁安刚好上门来找卫凌。

    卫青梅索性带上几个护院和丫鬟,直接出门了。

    觉净寺花香怡人,小师傅们待人亲和,素斋味道也很不错,卫青梅待了半天,捐了一笔香油钱,跪在蒲团上诚恳地乞求佛祖。

    ——保佑她卫家生意兴隆,爹娘长命百岁,哥哥嫂嫂幸福美满,卫凌少折腾人,自己……自己维持现状即可。

    她抽了支签,解签的大和尚问她。

    “女施主是想求姻缘,还是求子嗣?”

    卫青梅:“……求财。”

    大和尚打了个哈哈,看了签子片刻后说她今年一定会财运亨通。

    卫青梅:“承您吉言,如果真能如此,到时候定来还愿,为我佛重塑金身。”

    下山后行了片刻,车外一声脆响,颠了一下后不动了。

    卫青梅探头出来,问车夫怎么了。

    车夫哭丧着脸,说车轴断了,走不了。

    天就要黑了,如果不能及时回去,就得在荒郊野岭待上一晚。

    卫青梅犯起了愁,让一个护院先回去报信,剩下的只能寄希望于路过的好心人。

    等了半个时辰。

    终于有人经过,还是个熟人。

    坏消息,熟人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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