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歌早已经没力气,这会儿受到冲击又喝了个肚饱,心想自己是又要投胎了,便失去了意识。

    痛,是真痛!

    全身痛,腰上更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无法挪动。

    林云歌睁开眼,昏暗中有些亮光,就听见一道冰寒声音,“不想下半辈子也坐轮椅就别动!”

    有一丝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林云歌果然听劝,只转了脑袋去看。

    轮廓映着火光,线条异常凌厉,黑色的眼罩遮盖了情绪,凭白添上些不好惹的戾气。

    那人靠着块石头坐着,赌气似的往面前火堆里扔枯枝。

    明明是橘红的火光,却照不出半丝温暖。

    “是你?”林云歌衣裳湿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多谢公子把我捞上来。”

    那人似乎觉得奇怪,偏头看她一眼,“我救你?我一个废人怎么救你?”

    林云歌这才想起他方才说的‘也坐轮椅’,也是他长相太过俊美,看着脸就忘记了别的。

    现在细看才注意到他一双长腿看似随意放着,却没有半点力量感。

    “那这是……”林云歌说着就悄悄弯曲脚趾、手指,都能动,说明自己的脊柱完好,放心了几分。

    “水把你冲来的,”李政本来想把人丢下自己离开的,可又实在惦记那软甜的点心,才生了火,等着人醒来。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山里夜间多兽类,担心林云歌一个弱女郎活不成。

    “你可以当作是我救了你,我一个废人把里拖到这里来也确实不容易,”李政提了提自己沾满湿泥巴的长袍,显摆自己的‘辛苦’。

    林云歌已经活动了手臂,在身上要害部位捏了捏,发现没有致命伤,还被包扎过了,才试图坐起来。

    只是当她看向包扎处时,心情十分复杂。

    缠得乱七八糟不说,曲裾还几乎被撕到了膝盖处。

    要不是她怕冷,在曲裾里面穿了裤子,现在就是齐膝连衣裙了。

    “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腰上有针扎似的痛,林云歌怀疑自己倒霉催的伤到了骨头。

    李政看她坚持坐起来,语气越发冷,“站起来跑两圈,把腰断了好讹我一副轮椅?”

    这孩子怎么说呢?林云歌以手撑着腰,慢慢挪到火堆边,“我太冷了,不取暖的话,低温症就会先要了我的命。”

    “低温症?”李政见她靠树坐下,腰上并没用力,表情也没丝毫松动。

    “就是……风寒,”林云歌解开腰带,在对方手里的烧火棍砸向自己前,解释,“我里面穿了衣裳,公子不介意吧。湿衣裳再穿下去,今晚我就冷死了。

    “我想,公子救我不易,也不想面对个死人待一晚。”

    李政不说话了,只是视线也不再往林云歌那边看,就盯着火。

    曲裾被展开在一旁烤着,林云歌倒是看了青年几眼,直到后者被看得不高兴了,“看什么?”

    “哦,”林云歌指了指青年身上,“公子身上也湿透了,不然也脱下来烤干吧,我可以转头不看。”

    虽然没刻意打量,可两人距离实在不远,李政也注意到了林云歌中衣遮得严实。

    严实归严实,可那毕竟是中衣,如今朝廷正提倡男女有别,但……李政不在乎。

    “……我不会脱,”李政将手里的棍子扔进火里,激起一阵火星子飘飞,“你可会为人宽衣?”

    “果然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林云歌心里这般想着,又觉得这人身体这样,也不是贫穷人家的,自然会得到精心照料。

    “好,”林云歌最近跟素锦学了不少,心想也没有别人,有恩当场报了,免得以后麻烦。

    “我没学过男子服饰穿戴,你……”

    林云歌倒是不尴尬,只是乱发下的小脸有几分无奈,“要不你教教我吧,从哪里解开?”

    李政也觉得自己刚才出口的话唐突了,他腿虽然废了,但早年间练就了一身武艺,面前又有火堆,要烘干一身衣服并不难。

    刚想说算了,那小女郎手已经拉起了他的腰带,触碰的瞬间,李政心里生出一股戾气,“别脱了!”

    刚要拍开林云歌的手,却被一把握住。

    林云歌刚才起就看李政脸色苍白,这一摸,果然入手冰冷,“你这么冷啊?等等啊,我先帮你烤衣裳。”

    只是腰带扯了半天,找不到怎么解,只能仰头求助。

    靠得进了,林云歌才发现李政身量着实不矮,就这么坐着比她跪坐还要高一些。

    李政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一时间忘记甩开林云歌握着自己的那只小小的手,很软,很暖和,纤细脆弱得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捏断了。

    “这里有扣子,”李政呼吸有些乱,刚说完,女子的脑袋几乎贴进自己怀里。

    又不自在,又奇怪,心跳便有些莫名失控。

    “这小子的衣裳怎么也这么麻烦,烦死了,扣子解开就能脱吗?”

    林云歌在心里嘀咕,李政却猛然低头,“你说什么?”

    “什么?”林云歌仰头,两张脸不过寸许距离,呼吸都痒痒的,对上那对冰川般的眸子,“你眼睛真干净,我开始还以为……”

    “以为什么?”干净?这个词不管是用在以前的自己,还是现在沾满泥巴的模样,都是个笑话。

    “还以为你这小子脾气不好,性格冷得很!”林云歌心里这么想,当然不能这么说,“我以为眼睛干净的人必定心地善良,你今天救了我,我会照顾好你。”

    李政听了这话却是愣住了,因为他‘听见’的不仅仅林云歌的奉承,而是前面那句‘还以为你小子脾气不好’。

    这一下,他看得分明,也听得分明,那句话并不是林云歌说出来的,而是她心中所想。

    不老实的丫头,面上没半点破绽,年纪不大胆子大。

    李政十二岁上战场,在边关一待就是八年,心性历练得如同钢铁,便是当日得知自己废了腿,也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如今发现居然能听见一女孩所思之语,也只当有趣。

    万年冰封的脸上,唇角居然上扬了一瞬。

    这小子?

    “你今年几岁?”竟敢口口声声在心里叫自己‘小子’?

    林云歌刚帮李政把沾满泥巴的衣服脱了,心里想着这小子还挺坚强,就听见李政的话,便顺口回,“哪有人动不动问女郎年纪的?素锦说这样十分失礼,公子靠近火堆些,还冷吗?”

    “呵,冷啊,”李政不愿意在人前显示自己挪动上的丑态,坐着没动。

    林云歌见他不动,想了想,伸手过来,“我扶你,可我腰痛,你自己也用点力气。”

    “素锦是谁?”李政起了试探的心思,没让林云歌碰到自己手臂,而是先一步就将那只小手握进了自己宽大的手掌里。

    此时,耳边女子的心声更清晰了:

    “又冷又饿,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弄点吃的?”

    “唉,真不方便,要是一个人还能喝点酒 。”

    就这两句,林云歌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扶着人说:“是我的教养妈妈,跟上次被你扔池塘的那个不一样,是个很有规矩的妈妈。”

    林云歌的手实在脆弱,李政帮她包扎的时候,也按到她腰上肿了一块,这会儿就没将身体重量多放在她身上。

    另一只手同时用力,移到了火堆近前。

    他也在心里说了几句话,见林云歌没有异常反应,便开口试探,“你的伤很痛?夜晚寒气重,要是能有壶酒倒是能快些暖和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云歌不疑有他,又起身去自己曲裾那边,“公子不要见笑,我平时就喜欢带点吃食在身边。”

    曲裾掀开,居然落出来一个比巴掌还大些的绣花布袋,打开之后,是个青花白瓷的细颈酒壶。

    青花瓷中间,三个楷体字写着‘稻花香’,并不是这个时代常用的篆书和隶书。

    林云歌拿着酒壶和布袋坐到李政身边,摇了摇手里的酒壶,“公子可能饮酒?”

    李政点头,眼里终于有了些惊讶,方才他是发现有这么袋子,可袋子里居然装了酒的?

    带酒还勉强说得过去,如果连杯子都摸出来,就太可以了,林云歌只能把酒瓶递过去。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此酒名为‘稻花香’,如今你我落难,也就不穷讲究那些男女虚礼了。咱们轮流喝,你先,行吗?”

    “行,”李政虽然贵为皇子,可从小过的生活并不好。

    早年间边塞驻守,别说同用一个壶喝酒,就是同分一个粗粮馍的事也是常事。

    只是那时候都是大男人。

    一轮酒喝下去,林云歌将酒壶递回来时,李政破天荒轻笑一声,“林大小姐不拘小节,倒不像是深闺养出来的女郎,反而有几分江湖人的爽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云歌靠着树干,就地掰断根枯枝做簪,双手翻转间,便将一头青丝盘了起来,一张小脸也擦了擦,跟着露出笑脸。

    简朴十足,却又灵动过人,并无丝毫做作。

    “我不是什么正经的相国府大小姐。幼年时候走失被养父母收留,在山野间长大的。自然不比那些深闺贵女讲究,不然今天也活不下来了。”

    李政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就着酒壶仰头又灌了一口,“好酒,入口绵柔、甘甜,却又不失劲道。看来山野间来的林大小姐还是个懂酒的。”

    “还行吧,”林云歌见他态度不复刚才那么冷了,也就热络了些,“我师父爱喝酒,我被他念叨久了,就会些。”

    心里却喊着饿,两口酒下去,是不怎么冷了,可胃里火辣辣的,更饿了。

    李政听得清楚,肚内也空空,刚想说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有些松子,泡了水,应该还能吃。

    林云歌却抖着绣花的布袋子,一脸神秘地说,“公子可要看戏法?”

    “戏法?”李政唇上沾了些酒,温和了唇线,星眸染上几许好奇。

    这次林云歌心里却没声音,而是直接说,“对!就是能凭空变出东西来的戏法,想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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