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安寿苑前，
刘莺儿着一件绯色曲裾，便是三十多了，也是俏丽异常。
站在秦太君身后半步，两旁有妯娌陪衬，道显得她像是最年轻的一位。
抬头忘了一眼日头，刘氏手里的绢子不断按在香腮颈侧，年轻女郎般扭捏擦汗，时不时嘀咕一句。
“怎么还不来，她不知道我们等了半天了吗？”
“这热的天，回都回来了……”一个女郎居然敢去厅事堂，真是不成体统！
秦太君手拄一根头镶翡翠的乌木杖，对大媳妇这番做作模样，越发看不上眼。
“大嫂这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等的是旁人呢。老祖宗都没说累，倒是累着您这将军夫人，大姐儿的亲娘了？”
三房罗氏一身天青色直裾，手臂上搭一条同色纱罗披帛，时兴的发髻上插了不少钗子、步摇，透出股富贵。
兴许是常年协助秦太君打理中馈，养出副泼辣性子，脊背挺直起来有几分两个妯娌没有的威严。
与二房齐氏那背后伤人的性子不同，她若是看谁不顺眼，轻则当场嘲讽几句，重则也能豁出去骂的。
又因着娘家跟秦太君一样是武将，刚嫁进来还被齐氏暗讽过，只是她当面反驳了几回，后者就蔫儿了。
“我说什么了？”刘氏委屈，怕又惹秦太君不快，“我哪有累着，只是日上中天，怕热着娘亲。”
秦太君一听她拿自己做借口，便冷哼一声，“我等的是我自己的大孙女，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就热着了？你们莫要跟我一个老太婆面前耍心眼子，一会儿见着人脸都摆上好脸色，要是让我大孙女觉得不爽快了，看我不罚她！”
这一下，三个媳妇都不说敢多言语了。
恰好苏妈妈回来禀，“老祖宗，人来啦！大姐儿已经过了内阁门，片刻就到！”
相国府第三道墙内名为阁，分南北，南边是相国处理政务、接见官员的厅事堂，北边是家眷居住的北堂。
中间以一道内墙分开，墙上开了两道来往的门，称为内门。
不过家眷一般不能走这两道门，要出府，则要走北边的北阁门、然后过北中门，最后从相国府北门出去。
黄阁主簿吕梁之所以等在北边，一是因为北门距离坊市最顺路、最近，二则是因为这道门不是相国府的正门，而是直通内院。
相国府的正门乃是南门，往里南中门就是百官朝会殿，再往里面便是厅事堂。
别说是主簿，就是整个丞相府里，也没几个会认为林云歌可以走正门入府。
但她，还就是走了，还走得光明正大，出来也是坦坦荡荡。
她出来的时候，主簿吕梁已经赶来一会儿。
范仲不能进后院，便顺水推舟将送林云歌的任务推了出去。
吕梁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失了先机，现在还不表现表现，只怕哪天被有心人在相国面前一提，恐怕他想要继续留在府里就很难了。
吕梁并不是相国提拔的，而是陛下赐的官，自然得不到相国信任。
进府两年，积极结交，却收效甚微，这主簿便做得战战兢兢。
如今得了送大小姐的任务，便越发尽心起来。
林云歌见这主簿一路低头疾走，想要先了解一番后院的心思只能留到以后。
一路到了安寿苑，
“墨儿？”
秦太君远远见到一个银甲小将走来，发髻高竖，似乎还没张开的面容上，与自十三岁离家的大儿子有八分相似。
阳光下，老人视野恍惚，耳边也响起那数年前的话语，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回忆。
“祖母，”
——【母亲】
“孙女回来了，劳您在此久等。”
——【儿子出征了，此去无须挂念。】
“墨儿，我的墨儿回来了？”秦太君老泪滑落，伸手就要去拉林云歌的手。
身边的儿媳赶紧扶着上前。
林云歌笔直跪下叩拜，眼眶也有些热。
在小说里，原主坏了名声入府，唯有这位祖母对她不错，送了许多东西，也说相国府能护得住她。
只可惜……林云歌拜了，抬头看向秦太君身边的妇人……这位亲妈居然趁老夫人出府参加祭礼，将原主匆匆送给了那个要了她命的纨绔。
后来剧情便很少涉及到相国府，只说他们没有帮助落难的林月娥，一年后相国卒，林家一蹶不振，很快就退出了西宋的权力中心。
眼里闪过丝冷然，林云歌与刘氏实现交汇，却不称呼，只转头握住秦太君的手，“祖母珍重，父亲在天上只盼您老福寿安康。”
秦太君抹了眼泪，也明白自己这是思子心切，看错了，拉着林云歌便生出更多心疼，“孩子，起来吧，你有心，你有心了……”
林云歌顺势起来，被拉着手进了院门。林月娥跟在众人后边，也不多言语。
刘氏比听太君落后一步，见女儿居然招呼都不跟她打，本来相见的那一点感动，瞬间消弭。
一行人来到厅上，秦太君见林云歌一头的汗水，就着人先带她去换衣裳。
“孩子，难为你有孝心，穿着这一声明光铠让我老婆子了了看他一眼的心愿。天热了，我这里啊一早就给你备了衣裳，快去换来再来祖母跟前说话。”
林云歌甲胄里早就汗湿了，正想着找机会换衣裳，正好。
离开堂上时，她将林月娥一并带走，由丫鬟领着进了内室偏房。
待两人都换了干净衣裳，整理了妆发，又一起出来拜见。
双双跪下，先朝主位上的秦太君行了大礼，后又朝旁边的刘氏行礼，然后是其他的婶娘。
一圈下来，林云歌才开口，“祖母，母亲，各位婶婶见谅。云歌幼时走失，是那边林家爹娘救我性命，又殷切养我多年。此次回长安，未请各位长辈同意，便将阿妹带来了。”
林云歌回身，林月娥便跪行一步，到她身边，“小女林月娥，拜见相国奶奶，拜见将军夫人和太太们。愿奶奶、夫人、太太们万福金安。”
“起来，都起来说话，”秦太君虽然年迈，精明半分不减。
当时听林金回来禀报，便猜出几分林云歌的心思。
“这姑娘也是个水灵的，都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林云歌当然不能一见面就求给林月娥一个小姐名分，她还不了解这些人的性格，贸然提出就算他们答应，估计心里也会有些想法。
还需得让她们，最主要是主位上的老夫人真心实意认林月娥，以后说出去才立得住脚。
刘氏见林云歌来来回回除了行礼，就是不跟她说一句话，当即问，“你将他们的女儿就这么带来，林家那边怎么说？”
这话一出，堂上气氛顿时生出尴尬，秦老太君的笑也减了两分。
齐氏暗中高兴，罗氏则当即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色。
“回母亲的话，”林云歌还没完全站起来，不得不重新跪下，“云歌身子从小不好，养父养母是怕我路上犯病，不放心旁人，才让月娥跟着照顾着。一路上也幸好她知道我身上的毛病，几次难过都看护着，不然还不能如此顺利回来。”
林月娥虽然紧张，却也觉得林云歌的这个母亲不太对劲，可当着这么多陌生贵妇，她一时还不敢开口。只暗暗决定要是刘氏真的为难林云歌，她也是要说刘氏两句的。
“快些起来，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把大小姐和林姑娘扶起来。”
秦太君听说林云歌从小身子不好，立刻就让丫鬟婆子们把人扶到自己身边落座，又看了几个媳妇，“大姐儿第一天归家，你们有话便说，没话说就早些回自己院去吧。”
齐氏一听这话，揪着帕子的手又紧了紧，想开口又不敢。
三房的罗氏倒是一甩帕子，笑起来，“母亲，这才刚见到大姐儿呢，您就赶我们走。哎呀，我这备下的见面礼，也不知……是给呀，还是拿回去呀？”
她一句打趣，惹得秦太君当即骂她一句,“就你个泼辣货，有礼还不送来，还要我厚脸皮朝你催不成？”
“不敢不敢，拿来了自然是要送给咱们姐儿，”罗氏朝贴身丫鬟抬手，那丫鬟子递上手里一直拿着的托盘。
罗氏亲自端着托盘，走到秦太君身边，见林云歌起身，连忙道，“你就坐着，今儿个属你最是累着了。来，看看三婶给你准备了啥好东西。”
盖着红布掀开，明晃晃的一套黄金首饰，不用细看，就很晃眼，很值钱。
林云歌连忙道谢，罗氏笑，“你呀，虽说如我一般是乡野长大的，可我看你这进退礼数，可比我年轻时好多了。想来那边爹娘对你也费了些心思，你这阿妹婶子认下了，一会儿就把你蘅芜轩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你们姐妹离得近也好说话。”
说着又自责，道，“就是三婶子脑子笨，思虑得少了。这首饰就备了一副，等晚些，再给月娥侄女补一份见面礼，你看可好？”
林云歌哪里敢说不好，“哪有不好的，三婶能念着我们，我们已经十分感激。”
一套纯金的首饰，端着不轻，林云歌估摸着除去托盘的重量，也得有两斤。
虽说黄金俗气，可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实惠的。
林月娥记得林云歌之前的嘱咐，只轻声称不用，给人留下谦虚不争抢的印象。
齐氏见罗氏只准备了一份，当即起身上前，“二婶也备了礼，来来，大姐儿这是上好的羊脂玉。正好两块，你们年轻女郎想法多，拿去自己做首饰也好，配饰也好，吩咐府里的玉器师傅做便是。”
两个巴掌大的荷包鼓鼓囊囊，打开还真是雪白的羊脂玉石。
这么大的玉石，圆乎乎，温润润，入手沉，就是不做东西，把玩也是极好的。
这样成色在古代，价值必定也很高。
林云歌推辞，秦太君先不高兴，“她们都是该给你的，拿着，怕什么，她娘家一年不知道出多少好玉呢。”
罗氏也跟着笑，“要说玉，自然是二嫂家独一份。哎哟，这么一比，我那一套首饰也不值几个钱。真是的，我只想着大姐儿初来，金器用着方便，倒是俗了……”
“你也知道，”秦太君一瞧，就知道两个媳妇又要攀比了，“行了，你们都用心了。”
林云歌倒是看出罗氏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怕是比其他几个媳妇都要细腻。
她初来乍到，可不就需要金银使用。
这边刘氏见两个弟媳妇都送了礼物，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有准备什么，秦太君看过来时，她颇为尴尬地说：“大姐儿的东西我早准备停当，不用两位弟媳劳心，随便送点小玩意就行了。”
这话，可不就把里里外外都得罪完了。
但凡林云歌茶一点，这时候都要挤出两滴眼泪，问一句‘母亲可是责怪女儿收礼？’
可她不茶，但也对刘氏没有任何好感，所以她也装一回，“是云歌回来得匆忙了，叫母亲和婶子们操心又破费，都是云歌的错。”
秦太君顿时就不依了，“亲闺女回家不知道出去接就算了，如今她婶子们关爱她送礼还有错了？什么叫随便送点小玩意儿？
“你倒好，上下嘴皮一碰，连‘小玩意’都给自己省了！合着闺女真不靠你养着长大……苏妈妈，晚些把大房公账上的产业都拿来，该大姐儿的，我亲自分出来。”
刘氏缺心眼，可她还真给林云歌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更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偏偏婆母又训她。
“母亲，我不是说她们给的不好。就是个见面礼，您至于这般说嘛。府里公账上，大房也没多少东西，我给大姐儿备着的……”
“闭嘴吧！”秦太君真想给刘氏两拐杖，更觉得商户家养出来的女儿果然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秦太君自然知道，刘氏当年跟儿子成亲，刘家因为高攀，给出了半副家产做嫁妆。
这些嫁妆并儿子生前得的赏赐都没入相国府公账，可这缺心眼的现在说出来，岂不是要明说她老人家偏心大房？
“老三媳妇，和你大嫂亲自去看看大姐儿的院子是不是都准备停当了。老二媳妇，告诉他们，晚上咱们全家一起吃饭，让孩儿们都回来。”
刘氏还想说什么，可两个弟妹都识趣行礼，她这才跟着告辞。
临离开，还朝林云歌说：“你也别一直缠着祖母，午膳后她老人家要休息的。”
林云歌应是，朝三人行礼。
“坐下吧，你这娘亲是个没脑子的，”秦太君毫不留情地说：“以后大房还得靠你们几个小的。”
林云歌不敢直抒胸臆，稍不注意林月娥开口了，“老祖宗，阿姐的亲娘这么说话真的不会被人打吗？我们村有个小媳妇也这样，大年初一还被他男人揍了一顿，可惨了。”
秦太君在深宅多少年了，便是年轻的时候几分调皮，见得也多是世家子弟，还真没见过林月娥这样胆大直言，却也没失礼数的。
看她小脸上眉毛几乎扭到一起，十分有趣，“想来她是缺个教训她的。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兴打媳妇。”
“那可不一定，”林月娥跟着进府，只觉得林云歌的长辈们都十分亲厚，就连前头的祖父也是假把式，唬不住人。
现在屋里就她们三个，对秦太君就更有些不怕了，“就说我们镇子上的吴员外家里，正经娶回去的大媳妇还挨打呢。都说男人打婆娘不算啥，可愁人了。”
秦太君本来想说他们相国府跟小员外是天差地别，可一想跟一个村里来的丫头也解释不清楚，又生出几分兴趣，“你小小年纪，替人家愁什么？”
林月娥被林云歌塞了点心，也不闭嘴，“愁我阿姐呀，老祖宗，我阿姐都十六了，你们若是给她说人家，一定不能挑那纨，纨……纨什么的子弟。阿姐身子不好，跟人吵架都要犯病，肯定吃亏！”
见小姑娘睁一双杏眼水汪汪的，说得十分认真，秦太君心下生出几分感动，一手拉一个孩子，“纨绔子弟？你倒是有心的，不枉你阿姐千里迢迢也要带着你。好好，你们将来的婚事啊，都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保证都不让你们受委屈。”
“祖母，您听她瞎说，”林云歌知道秦太君这么说，便是对林月娥有了好感，“月娥年纪小，性子耿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您别在意。”
“谁说的？我说话还是动脑子的，”林月娥不服，只当林云歌说过，她的家人也是自己的家人，就放开了几分，“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阿姐你自己爱忍着，我可不忍。”
秦太君真有点喜欢了，“对，不忍着，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们啊，就来告诉祖母，祖母给你们做主！”
“好嘞，”林月娥说着，这才把糕点往口里塞。
林云歌本来还担心林家人要为难她，现在想来还真是锦鲤，几句话就让秦太君打消了怀疑。
不过，她也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祖母，祖父让我来陪您吃饭呢，我饿了。”
“好好，她们走了，我们祖孙三个好好吃一顿，”秦太君吩咐摆饭，让两人扶着她去膳房。
可能是考虑到老人家胃口，饭菜都是清淡偏软和的，味道也跟这个时代一样，着实称不上多好。
还好林云歌和林月娥都不挑食。
饭后秦太君要休息，把两人带到内室，让苏妈妈拿来东西。
“她们在，我没拿出来，这是给你们留着的见面礼。”
两份礼物几乎一样，有上好的玉如意，珍珠头面，单独的镯子、耳环等首饰。
还有绸缎各两匹，以及两壶银珠。
吃饭时秦太君又听林月娥讲了好些乡野趣事，对她也有几分真心，“月娥，这些银珠你平时身上带些，剩下的你阿姐帮你收着，慢慢花用。
“船还没到，就让苏妈妈先去照顾你们几天，顺道说说府里的规矩。过十日是一年一次的庙祭，到时候你们也随我一起去，多见些人。”
两人行礼道谢，林云歌才说了收到云台饮宴请帖的事。
谁知已经躺在塌上的秦太君一听这事，便让苏妈妈把自己扶起来，“云台饮宴可是年轻人里的大事，你将请帖给我看看。”
林云歌将衣袖里的请帖拿过去，秦太君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笑道，“原来是怀玉家的小郡主给的，那倒是可以去。苏妈妈，今年云台饮宴是谁家主持来着？”
“回老太君，是太原伯府，主持者是小伯爷东方煜，字博远，年初弱冠。因着为祖父守大孝，尚未娶妻。今年云台，想来也是存了物色宗妇的意思……”
说这些做什么，林云歌默默想着，是暗示自己去争一争？
她不想。
再看一边的林月娥，就顾着看首饰，倒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苏妈妈话里的意思。
秦太君却问，“我怎么记得东方煜那小子名声不好？”
苏妈妈一听，立刻回，“小伯爷惯常爱与几家公子出游，这几年大孝收敛了些。他们家二公子东方苛倒是名声极好，只是大哥不成亲，他怕是还要等上一等。”
“嗯，小伯爷都教不好，那样的人家也不见的是好的。”
秦太君这么一句，便不再提，只让林云歌去了饮宴时跟小郡主多认识些人，其他的不用操心。
吩咐了一番，苏妈妈带着丫鬟们送林云歌和林月娥去住处。
“蘅芜轩是大夫人亲自挑选的，里面用的摆的，也是大夫人和三夫人着手操办的，您要是要哪里住着不舒服，只管跟奴婢说。”
苏妈妈既没有连翠花的势利，也没有素锦妈妈的严肃，倒是个十分和善的长者。
相国府内院风格大气，一路有些亭台楼阁，鲜花正浓，更多的是高大的树木。
就蘅芜轩外，便有几棵大梧桐，还有新栽种的一些灌木。
双开的院门进去，已经有四个丫鬟候着。
苏妈妈说都是新调教出来的，等船上的人到了，再让林云歌选出用着顺手的留下，其余的还要安排到内院其他职位上去。
林月娥没有林云歌的端庄，一路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才像是初见富贵园子的小姑娘。
将两人一路的反应看在眼里，苏妈妈并没多说什么，只安排她们先住下。
林月娥在陌生地方本来不愿意离开林云歌，那边院子又说还在收拾，后者便跟苏妈妈说让她也先住在蘅芜轩。
蘅芜轩着实不小，林云歌粗略看了，几乎跟秦太君的安寿苑一般大小。
林云歌住的正房里，除了她的卧室，还有供她看书的书房，待客的花厅，紧邻茶舍。
往后和侧面，则有丫鬟婆子值守的房间，还有厨房。
最让林云歌满意的是，卧室配了专门洗漱的净室，再过去才是拉撒的净房。
庭院里则有小池塘，岸边有假山，其余处种满了花花草草，靠墙还有棵新栽种的木棉。
苏妈妈介绍了一番，就退到外面，不影响姐妹休息。
林月娥十分激动，拉着林云歌又说了好一阵话，待到她安静下来，已经躺在被子里睡着了。
林云歌睡不着，去了书房。
院子是极好的，屋里摆件也雅致讲究，只是她有些疑惑，若真是刘氏费心费力布置，原书里她为何又会匆匆将女儿送出家门。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坏了名声？
要知道这一个月见闻，加上之前在来明师父哪里听来的，这个朝代对女子并没有太过森严的束缚。
即便礼教讲究，但也多是男女同守的。
这一点，就看进了长安后见到的那些夹道围观的贵女便能看出来。
如果名声不占大头，那就是……宋雅怜。
要找机会会一会这位大表姐。
思索一会儿，突然听见院里有水声，接着便有丫鬟惊呼，“小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呐！”
刘莺儿着一件绯色曲裾，便是三十多了，也是俏丽异常。
站在秦太君身后半步，两旁有妯娌陪衬，道显得她像是最年轻的一位。
抬头忘了一眼日头，刘氏手里的绢子不断按在香腮颈侧，年轻女郎般扭捏擦汗，时不时嘀咕一句。
“怎么还不来，她不知道我们等了半天了吗？”
“这热的天，回都回来了……”一个女郎居然敢去厅事堂，真是不成体统！
秦太君手拄一根头镶翡翠的乌木杖，对大媳妇这番做作模样，越发看不上眼。
“大嫂这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等的是旁人呢。老祖宗都没说累，倒是累着您这将军夫人，大姐儿的亲娘了？”
三房罗氏一身天青色直裾，手臂上搭一条同色纱罗披帛，时兴的发髻上插了不少钗子、步摇，透出股富贵。
兴许是常年协助秦太君打理中馈，养出副泼辣性子，脊背挺直起来有几分两个妯娌没有的威严。
与二房齐氏那背后伤人的性子不同，她若是看谁不顺眼，轻则当场嘲讽几句，重则也能豁出去骂的。
又因着娘家跟秦太君一样是武将，刚嫁进来还被齐氏暗讽过，只是她当面反驳了几回，后者就蔫儿了。
“我说什么了？”刘氏委屈，怕又惹秦太君不快，“我哪有累着，只是日上中天，怕热着娘亲。”
秦太君一听她拿自己做借口，便冷哼一声，“我等的是我自己的大孙女，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就热着了？你们莫要跟我一个老太婆面前耍心眼子，一会儿见着人脸都摆上好脸色，要是让我大孙女觉得不爽快了，看我不罚她！”
这一下，三个媳妇都不说敢多言语了。
恰好苏妈妈回来禀，“老祖宗，人来啦！大姐儿已经过了内阁门，片刻就到！”
相国府第三道墙内名为阁，分南北，南边是相国处理政务、接见官员的厅事堂，北边是家眷居住的北堂。
中间以一道内墙分开，墙上开了两道来往的门，称为内门。
不过家眷一般不能走这两道门，要出府，则要走北边的北阁门、然后过北中门，最后从相国府北门出去。
黄阁主簿吕梁之所以等在北边，一是因为北门距离坊市最顺路、最近，二则是因为这道门不是相国府的正门，而是直通内院。
相国府的正门乃是南门，往里南中门就是百官朝会殿，再往里面便是厅事堂。
别说是主簿，就是整个丞相府里，也没几个会认为林云歌可以走正门入府。
但她，还就是走了，还走得光明正大，出来也是坦坦荡荡。
她出来的时候，主簿吕梁已经赶来一会儿。
范仲不能进后院，便顺水推舟将送林云歌的任务推了出去。
吕梁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失了先机，现在还不表现表现，只怕哪天被有心人在相国面前一提，恐怕他想要继续留在府里就很难了。
吕梁并不是相国提拔的，而是陛下赐的官，自然得不到相国信任。
进府两年，积极结交，却收效甚微，这主簿便做得战战兢兢。
如今得了送大小姐的任务，便越发尽心起来。
林云歌见这主簿一路低头疾走，想要先了解一番后院的心思只能留到以后。
一路到了安寿苑，
“墨儿？”
秦太君远远见到一个银甲小将走来，发髻高竖，似乎还没张开的面容上，与自十三岁离家的大儿子有八分相似。
阳光下，老人视野恍惚，耳边也响起那数年前的话语，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回忆。
“祖母，”
——【母亲】
“孙女回来了，劳您在此久等。”
——【儿子出征了，此去无须挂念。】
“墨儿，我的墨儿回来了？”秦太君老泪滑落，伸手就要去拉林云歌的手。
身边的儿媳赶紧扶着上前。
林云歌笔直跪下叩拜，眼眶也有些热。
在小说里，原主坏了名声入府，唯有这位祖母对她不错，送了许多东西，也说相国府能护得住她。
只可惜……林云歌拜了，抬头看向秦太君身边的妇人……这位亲妈居然趁老夫人出府参加祭礼，将原主匆匆送给了那个要了她命的纨绔。
后来剧情便很少涉及到相国府，只说他们没有帮助落难的林月娥，一年后相国卒，林家一蹶不振，很快就退出了西宋的权力中心。
眼里闪过丝冷然，林云歌与刘氏实现交汇，却不称呼，只转头握住秦太君的手，“祖母珍重，父亲在天上只盼您老福寿安康。”
秦太君抹了眼泪，也明白自己这是思子心切，看错了，拉着林云歌便生出更多心疼，“孩子，起来吧，你有心，你有心了……”
林云歌顺势起来，被拉着手进了院门。林月娥跟在众人后边，也不多言语。
刘氏比听太君落后一步，见女儿居然招呼都不跟她打，本来相见的那一点感动，瞬间消弭。
一行人来到厅上，秦太君见林云歌一头的汗水，就着人先带她去换衣裳。
“孩子，难为你有孝心，穿着这一声明光铠让我老婆子了了看他一眼的心愿。天热了，我这里啊一早就给你备了衣裳，快去换来再来祖母跟前说话。”
林云歌甲胄里早就汗湿了，正想着找机会换衣裳，正好。
离开堂上时，她将林月娥一并带走，由丫鬟领着进了内室偏房。
待两人都换了干净衣裳，整理了妆发，又一起出来拜见。
双双跪下，先朝主位上的秦太君行了大礼，后又朝旁边的刘氏行礼，然后是其他的婶娘。
一圈下来，林云歌才开口，“祖母，母亲，各位婶婶见谅。云歌幼时走失，是那边林家爹娘救我性命，又殷切养我多年。此次回长安，未请各位长辈同意，便将阿妹带来了。”
林云歌回身，林月娥便跪行一步，到她身边，“小女林月娥，拜见相国奶奶，拜见将军夫人和太太们。愿奶奶、夫人、太太们万福金安。”
“起来，都起来说话，”秦太君虽然年迈，精明半分不减。
当时听林金回来禀报，便猜出几分林云歌的心思。
“这姑娘也是个水灵的，都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林云歌当然不能一见面就求给林月娥一个小姐名分，她还不了解这些人的性格，贸然提出就算他们答应，估计心里也会有些想法。
还需得让她们，最主要是主位上的老夫人真心实意认林月娥，以后说出去才立得住脚。
刘氏见林云歌来来回回除了行礼，就是不跟她说一句话，当即问，“你将他们的女儿就这么带来，林家那边怎么说？”
这话一出，堂上气氛顿时生出尴尬，秦老太君的笑也减了两分。
齐氏暗中高兴，罗氏则当即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色。
“回母亲的话，”林云歌还没完全站起来，不得不重新跪下，“云歌身子从小不好，养父养母是怕我路上犯病，不放心旁人，才让月娥跟着照顾着。一路上也幸好她知道我身上的毛病，几次难过都看护着，不然还不能如此顺利回来。”
林月娥虽然紧张，却也觉得林云歌的这个母亲不太对劲，可当着这么多陌生贵妇，她一时还不敢开口。只暗暗决定要是刘氏真的为难林云歌，她也是要说刘氏两句的。
“快些起来，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把大小姐和林姑娘扶起来。”
秦太君听说林云歌从小身子不好，立刻就让丫鬟婆子们把人扶到自己身边落座，又看了几个媳妇，“大姐儿第一天归家，你们有话便说，没话说就早些回自己院去吧。”
齐氏一听这话，揪着帕子的手又紧了紧，想开口又不敢。
三房的罗氏倒是一甩帕子，笑起来，“母亲，这才刚见到大姐儿呢，您就赶我们走。哎呀，我这备下的见面礼，也不知……是给呀，还是拿回去呀？”
她一句打趣，惹得秦太君当即骂她一句,“就你个泼辣货，有礼还不送来，还要我厚脸皮朝你催不成？”
“不敢不敢，拿来了自然是要送给咱们姐儿，”罗氏朝贴身丫鬟抬手，那丫鬟子递上手里一直拿着的托盘。
罗氏亲自端着托盘，走到秦太君身边，见林云歌起身，连忙道，“你就坐着，今儿个属你最是累着了。来，看看三婶给你准备了啥好东西。”
盖着红布掀开，明晃晃的一套黄金首饰，不用细看，就很晃眼，很值钱。
林云歌连忙道谢，罗氏笑，“你呀，虽说如我一般是乡野长大的，可我看你这进退礼数，可比我年轻时好多了。想来那边爹娘对你也费了些心思，你这阿妹婶子认下了，一会儿就把你蘅芜轩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你们姐妹离得近也好说话。”
说着又自责，道，“就是三婶子脑子笨，思虑得少了。这首饰就备了一副，等晚些，再给月娥侄女补一份见面礼，你看可好？”
林云歌哪里敢说不好，“哪有不好的，三婶能念着我们，我们已经十分感激。”
一套纯金的首饰，端着不轻，林云歌估摸着除去托盘的重量，也得有两斤。
虽说黄金俗气，可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实惠的。
林月娥记得林云歌之前的嘱咐，只轻声称不用，给人留下谦虚不争抢的印象。
齐氏见罗氏只准备了一份，当即起身上前，“二婶也备了礼，来来，大姐儿这是上好的羊脂玉。正好两块，你们年轻女郎想法多，拿去自己做首饰也好，配饰也好，吩咐府里的玉器师傅做便是。”
两个巴掌大的荷包鼓鼓囊囊，打开还真是雪白的羊脂玉石。
这么大的玉石，圆乎乎，温润润，入手沉，就是不做东西，把玩也是极好的。
这样成色在古代，价值必定也很高。
林云歌推辞，秦太君先不高兴，“她们都是该给你的，拿着，怕什么，她娘家一年不知道出多少好玉呢。”
罗氏也跟着笑，“要说玉，自然是二嫂家独一份。哎哟，这么一比，我那一套首饰也不值几个钱。真是的，我只想着大姐儿初来，金器用着方便，倒是俗了……”
“你也知道，”秦太君一瞧，就知道两个媳妇又要攀比了，“行了，你们都用心了。”
林云歌倒是看出罗氏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怕是比其他几个媳妇都要细腻。
她初来乍到，可不就需要金银使用。
这边刘氏见两个弟媳妇都送了礼物，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有准备什么，秦太君看过来时，她颇为尴尬地说：“大姐儿的东西我早准备停当，不用两位弟媳劳心，随便送点小玩意就行了。”
这话，可不就把里里外外都得罪完了。
但凡林云歌茶一点，这时候都要挤出两滴眼泪，问一句‘母亲可是责怪女儿收礼？’
可她不茶，但也对刘氏没有任何好感，所以她也装一回，“是云歌回来得匆忙了，叫母亲和婶子们操心又破费，都是云歌的错。”
秦太君顿时就不依了，“亲闺女回家不知道出去接就算了，如今她婶子们关爱她送礼还有错了？什么叫随便送点小玩意儿？
“你倒好，上下嘴皮一碰，连‘小玩意’都给自己省了！合着闺女真不靠你养着长大……苏妈妈，晚些把大房公账上的产业都拿来，该大姐儿的，我亲自分出来。”
刘氏缺心眼，可她还真给林云歌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更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偏偏婆母又训她。
“母亲，我不是说她们给的不好。就是个见面礼，您至于这般说嘛。府里公账上，大房也没多少东西，我给大姐儿备着的……”
“闭嘴吧！”秦太君真想给刘氏两拐杖，更觉得商户家养出来的女儿果然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秦太君自然知道，刘氏当年跟儿子成亲，刘家因为高攀，给出了半副家产做嫁妆。
这些嫁妆并儿子生前得的赏赐都没入相国府公账，可这缺心眼的现在说出来，岂不是要明说她老人家偏心大房？
“老三媳妇，和你大嫂亲自去看看大姐儿的院子是不是都准备停当了。老二媳妇，告诉他们，晚上咱们全家一起吃饭，让孩儿们都回来。”
刘氏还想说什么，可两个弟妹都识趣行礼，她这才跟着告辞。
临离开，还朝林云歌说：“你也别一直缠着祖母，午膳后她老人家要休息的。”
林云歌应是，朝三人行礼。
“坐下吧，你这娘亲是个没脑子的，”秦太君毫不留情地说：“以后大房还得靠你们几个小的。”
林云歌不敢直抒胸臆，稍不注意林月娥开口了，“老祖宗，阿姐的亲娘这么说话真的不会被人打吗？我们村有个小媳妇也这样，大年初一还被他男人揍了一顿，可惨了。”
秦太君在深宅多少年了，便是年轻的时候几分调皮，见得也多是世家子弟，还真没见过林月娥这样胆大直言，却也没失礼数的。
看她小脸上眉毛几乎扭到一起，十分有趣，“想来她是缺个教训她的。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兴打媳妇。”
“那可不一定，”林月娥跟着进府，只觉得林云歌的长辈们都十分亲厚，就连前头的祖父也是假把式，唬不住人。
现在屋里就她们三个，对秦太君就更有些不怕了，“就说我们镇子上的吴员外家里，正经娶回去的大媳妇还挨打呢。都说男人打婆娘不算啥，可愁人了。”
秦太君本来想说他们相国府跟小员外是天差地别，可一想跟一个村里来的丫头也解释不清楚，又生出几分兴趣，“你小小年纪，替人家愁什么？”
林月娥被林云歌塞了点心，也不闭嘴，“愁我阿姐呀，老祖宗，我阿姐都十六了，你们若是给她说人家，一定不能挑那纨，纨……纨什么的子弟。阿姐身子不好，跟人吵架都要犯病，肯定吃亏！”
见小姑娘睁一双杏眼水汪汪的，说得十分认真，秦太君心下生出几分感动，一手拉一个孩子，“纨绔子弟？你倒是有心的，不枉你阿姐千里迢迢也要带着你。好好，你们将来的婚事啊，都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保证都不让你们受委屈。”
“祖母，您听她瞎说，”林云歌知道秦太君这么说，便是对林月娥有了好感，“月娥年纪小，性子耿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您别在意。”
“谁说的？我说话还是动脑子的，”林月娥不服，只当林云歌说过，她的家人也是自己的家人，就放开了几分，“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阿姐你自己爱忍着，我可不忍。”
秦太君真有点喜欢了，“对，不忍着，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们啊，就来告诉祖母，祖母给你们做主！”
“好嘞，”林月娥说着，这才把糕点往口里塞。
林云歌本来还担心林家人要为难她，现在想来还真是锦鲤，几句话就让秦太君打消了怀疑。
不过，她也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祖母，祖父让我来陪您吃饭呢，我饿了。”
“好好，她们走了，我们祖孙三个好好吃一顿，”秦太君吩咐摆饭，让两人扶着她去膳房。
可能是考虑到老人家胃口，饭菜都是清淡偏软和的，味道也跟这个时代一样，着实称不上多好。
还好林云歌和林月娥都不挑食。
饭后秦太君要休息，把两人带到内室，让苏妈妈拿来东西。
“她们在，我没拿出来，这是给你们留着的见面礼。”
两份礼物几乎一样，有上好的玉如意，珍珠头面，单独的镯子、耳环等首饰。
还有绸缎各两匹，以及两壶银珠。
吃饭时秦太君又听林月娥讲了好些乡野趣事，对她也有几分真心，“月娥，这些银珠你平时身上带些，剩下的你阿姐帮你收着，慢慢花用。
“船还没到，就让苏妈妈先去照顾你们几天，顺道说说府里的规矩。过十日是一年一次的庙祭，到时候你们也随我一起去，多见些人。”
两人行礼道谢，林云歌才说了收到云台饮宴请帖的事。
谁知已经躺在塌上的秦太君一听这事，便让苏妈妈把自己扶起来，“云台饮宴可是年轻人里的大事，你将请帖给我看看。”
林云歌将衣袖里的请帖拿过去，秦太君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笑道，“原来是怀玉家的小郡主给的，那倒是可以去。苏妈妈，今年云台饮宴是谁家主持来着？”
“回老太君，是太原伯府，主持者是小伯爷东方煜，字博远，年初弱冠。因着为祖父守大孝，尚未娶妻。今年云台，想来也是存了物色宗妇的意思……”
说这些做什么，林云歌默默想着，是暗示自己去争一争？
她不想。
再看一边的林月娥，就顾着看首饰，倒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苏妈妈话里的意思。
秦太君却问，“我怎么记得东方煜那小子名声不好？”
苏妈妈一听，立刻回，“小伯爷惯常爱与几家公子出游，这几年大孝收敛了些。他们家二公子东方苛倒是名声极好，只是大哥不成亲，他怕是还要等上一等。”
“嗯，小伯爷都教不好，那样的人家也不见的是好的。”
秦太君这么一句，便不再提，只让林云歌去了饮宴时跟小郡主多认识些人，其他的不用操心。
吩咐了一番，苏妈妈带着丫鬟们送林云歌和林月娥去住处。
“蘅芜轩是大夫人亲自挑选的，里面用的摆的，也是大夫人和三夫人着手操办的，您要是要哪里住着不舒服，只管跟奴婢说。”
苏妈妈既没有连翠花的势利，也没有素锦妈妈的严肃，倒是个十分和善的长者。
相国府内院风格大气，一路有些亭台楼阁，鲜花正浓，更多的是高大的树木。
就蘅芜轩外，便有几棵大梧桐，还有新栽种的一些灌木。
双开的院门进去，已经有四个丫鬟候着。
苏妈妈说都是新调教出来的，等船上的人到了，再让林云歌选出用着顺手的留下，其余的还要安排到内院其他职位上去。
林月娥没有林云歌的端庄，一路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才像是初见富贵园子的小姑娘。
将两人一路的反应看在眼里，苏妈妈并没多说什么，只安排她们先住下。
林月娥在陌生地方本来不愿意离开林云歌，那边院子又说还在收拾，后者便跟苏妈妈说让她也先住在蘅芜轩。
蘅芜轩着实不小，林云歌粗略看了，几乎跟秦太君的安寿苑一般大小。
林云歌住的正房里，除了她的卧室，还有供她看书的书房，待客的花厅，紧邻茶舍。
往后和侧面，则有丫鬟婆子值守的房间，还有厨房。
最让林云歌满意的是，卧室配了专门洗漱的净室，再过去才是拉撒的净房。
庭院里则有小池塘，岸边有假山，其余处种满了花花草草，靠墙还有棵新栽种的木棉。
苏妈妈介绍了一番，就退到外面，不影响姐妹休息。
林月娥十分激动，拉着林云歌又说了好一阵话，待到她安静下来，已经躺在被子里睡着了。
林云歌睡不着，去了书房。
院子是极好的，屋里摆件也雅致讲究，只是她有些疑惑，若真是刘氏费心费力布置，原书里她为何又会匆匆将女儿送出家门。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坏了名声？
要知道这一个月见闻，加上之前在来明师父哪里听来的，这个朝代对女子并没有太过森严的束缚。
即便礼教讲究，但也多是男女同守的。
这一点，就看进了长安后见到的那些夹道围观的贵女便能看出来。
如果名声不占大头，那就是……宋雅怜。
要找机会会一会这位大表姐。
思索一会儿，突然听见院里有水声，接着便有丫鬟惊呼，“小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