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现已是深夜,万般暗淡中仅这体育场还明着火,算得上明亮。午夜的月亮惨惨地照着,天光秃秃地仅有些暗沉的黑,沈丹玉忽得觉得那凄惨的月亮,是那梦中欲踏入光明的少年混沌的脸庞,就像此时的月亮似要扑向这体育场。猛地一只黑影划过月亮,像把月亮刮了一刀似的,惨叫一声,惊醒了恍惚的沈丹玉。

    “手机给我。”吴潇耸耸肩,只得把手机递了过去。

    沈丹玉接过手机,一滑,又一点。直接打电话给了钱淅晓。

    这会儿手机还在那“嘟——嘟——嘟——”呢,那边吴潇就嚷嚷着:“开免提,开免提。”沈丹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拗不过他,只好开了免提。

    “你叫了郑云鸣?叫他干嘛?”

    “我们睿智的音乐老师要求我们排一个展现校园青春美好超越友情的情谊的节目。”这定语够长。

    “那你找两男的干嘛?”

    “是啊,但我们睿智的音乐老师又说了,因为学校禁止早恋,所以不能一男一女当主角。”

    “嗯,明白,是要五彩斑斓的黑。”吴潇反正事不关己,现正在这打趣儿。

    “什么莫名其妙的?两个男的就可以?”

    “我也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啊。想了想男生里只有郑云鸣最合适了。”

    不言。

    “我想想你也是不会演的,我还是找别人吧。”钱淅晓故意不挂电话,这会儿正憋笑等着。

    电话那头果然着了急:“诶,别,我演!”

    “你演?为什么?”钱淅晓的语调非常惊讶,不过只是苦了憋笑的吴潇——他的肺已经受不了了。

    “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喜欢出风头。你看,我这半夜三更还在练篮球,就是为了更好得出风头。所以,这么好的机会,我是肯定不会浪费的。”

    逻辑确实是自洽的,理由也确实是乱编的,露馅是绝对露馅了,沈丹玉自己感受不到,但其余二位反正是被他一次性能说这么多的胡言乱语给惊到了。

    “你喜欢出风头?‘避其锋芒’不是你的口头禅吗?”是的,第一大口头禅是“无聊”,但如果对方还执意要说些奉承的话,就只好用“避其锋芒”来搪塞了。

    “你给不给?”

    “给!校草要了能不给吗?明天下午放学见。”这会儿挂电话是比谁都快了。

    吴潇终究还是不争气,蹲在那笑得喘不过气,一下子没蹲稳,又摔了过去。沈丹玉不明白,也不想理他。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不一样了,总的来说,是感觉有了些温度,别的确实是说不上来了。

    现在头大的只有钱淅晓了,她哪有请到什么郑云鸣啊。郑云鸣一看就是重度社恐!现在好了,为了整蛊沈丹玉,有的忙了。不过啊,从小到大好些年,竟然有幸能见沈丹玉动了心,这个忙不管怎样,无论如何还是得帮的。

    为了保持学习的惯性,郑云鸣每早都来的很早,这个钱淅晓是听她学霸闺蜜分享学霸秘籍时知道的。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郑云鸣远远就看见一团校服丢在门口,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蹲着睡着的美女,他不敢叫,只是轻轻地推了门。

    “郑云鸣,你好啊。”郑云鸣魂都飞散了,这会儿才站住脚,转过身,笑道:“你好啊。”

    “我们最近打算排一个节目。”这姑娘笑着真好看,“想请你参演,来吗?”说着又撩了一下头发,清香四溢。

    “啊,我吗?不了不了,我演不了?我不会。”

    看来“美人计”失效了。那就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我小时候在舞蹈班见过你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知道你拿过市里的奖,当时我就在台下,鼓掌鼓得最大声的那个!”

    记得!小时候在舞蹈班的一切他都刻骨铭心!就是因为这个,他从小都被人嘲笑“娘”,被排挤。后来,他也越发的坚定了他们所辱骂的,而后被迫渐渐淡出了人群。

    郑云鸣惊愕地看着钱淅晓,有些生气。但还是礼貌地笑着:“不了。”这一声很短促,很决绝。钱淅晓懵了,这下可把玩笑开大了。她知道郑云鸣可能会拒绝,但没想到如此坚定。只是这下再劝就不礼貌了,于是只得讪讪地离开,并嘱咐他再考虑考虑。

    郑云鸣进了教室,坐下,这会儿又心神不宁了,有什么值得考虑的?

    “云云啊,爸爸不是故意让你学跳舞的,你不会恨爸爸吧。”

    “怎么会,爸爸。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的。”脑海中充斥着懊悔的苍老衰弱的男声,和哭腔的童声。

    无力,无力感席卷了郑云鸣,这世上有些事是任你如何努力也无用的,比如学了跳舞被排挤的自己,比如让自己学了跳舞后悔了想弥补的爸爸,再必如……病死,敌不过病毒,任他是如何坚强地活着,也难逃死神的降临。

    是我的不受欢迎加剧了爸爸的病,在爸爸那么痛苦时,自己却从没能让他开心过半分,只能成为他的负担!

    “恭喜郑云鸣同学,获得第一名,这也是我们市第一次有男孩子拿第一名哦,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第一次!第一次!爸爸一定会高兴的,这样爸爸的病就会好起来!

    “爸爸,爸爸,我拿了一等奖!一等奖!”

    电话那头是一片永恒的寂静,而后是妇女的悲戚的哭声。

    哐当,奖杯掉到了地上,一直滚啊滚啊,终于滚到墙边,又略微弹回些,最后终于是寂静了。这只初出茅庐的奖杯原以为自己会受到优厚的待遇和最高的礼赞,最后住进漂亮的玻璃罩里的,如今却只是躺在冰冷的地上,听着哭声。

    郑云鸣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啊,又感性,浪费一个早间,但是不出他所料,他果真又浪费了一整个早上,而后是浪费了一整天。如今又心如死灰地躺在了床上。

    总得稳住一头,钱淅晓还是笑盈盈站在了舞蹈室等他们。

    “郑云鸣人呢?耍大牌不来啊。”吴潇哼着歌进来,就只看见钱淅晓。

    “他今天有事,放心吧,他有舞蹈基础,比我都厉害,你们俩先抓紧练吧。”

    “呵!看不出来啊,他还会舞蹈,真有男生练这个?”这一下子戳中了钱淅晓,得了,起码也算是认识郑云鸣这么多年吧,竟然从没关注过这事,钱淅晓突然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男生练怎么了?比女生还好看呢!”

    见他们俩又要争,沈丹玉先开口了:“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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