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里克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一次魔药课上。同学院的艾米莉已经坐在原地好分钟都没下手,课题是解剖一只长角蛇。限时二十分钟。

    斯内普的魔鬼目光平时并不投在他的身上,但艾米莉是他的搭档。所以一切就这么巧合的发生了。

    “博平顿小姐,我假设你的脑子还没有生锈,长角蛇的角药效十分短暂,易于挥发,如果不在五分钟之内处理完成,就是在浪费。我丝毫不怀疑你的手和你的脑子一样都是摆设。”

    霍格沃兹大蝙蝠的称号不是白设的,阴沉的气质很能唬住一年级的小巫师,整个魔药课堂的气氛几乎是凝固的,简直让赫奇帕奇的同学们难以呼吸,纷纷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为难的艾米莉,鼓励她要勇敢一些,已经有人脸色变得像猪肝一样难堪。

    塞德里克默默吸了口气,把堵着的空气又吐出来,他因为过于注重自己的操作没有留意到搭档的不对劲,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愧疚。

    “迪戈里先生,既然你有时间窥视博平顿小姐的丑态,为什么不把角后方的根筋给处理干劲呢。赫奇帕奇扣五分。”

    “……对不起,教授。”

    斯内普教授已经在挑剔他解剖的同时又给明显心不在焉的搭档不堪重负的内心添了一笔。

    “博平顿小姐为赫奇帕奇贡献了十分扣分。为了她拿起工具却不动手浪费时间的行为。”

    [艾米莉的身影更加摇摇欲坠了。]

    “不是的!教授。”她懊恼的快要哭出声来,对她来说这似乎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赫奇帕奇的同学有些不安的看着她,有的还小声劝说着“艾米莉,分可以再挣的”。塞德里克担忧地看着,小心的用脚碰了碰她的。

    斯内普教授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全当是耳旁风。

    “那就把你手上的工作做完。”也不知是不打算去管还是因为今天上午炸坩埚的人太多,说完这句话斯内普教授就十分不耐烦地走开了,但出奇意料的没有再扣分。

    艾米莉沮丧地坐下来,把头埋在袖子里。

    塞德里克当时并不知道怎么做,他只是像教科书那样把所有的一切都做得很好,包括艾米莉的那一份,如果再不交作业恐怕她期末的分数将变得不太好看。然后拍拍艾米莉的肩膀。“你还好吗?”

    艾米莉似乎也羞愧于自己的表现。但下课后塞德里克就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了。她恐惧死亡,因为她八岁的时候表弟在她脚边踩死了一只菜花蛇。从此以后,她恐惧那副惨白而冰冷的死相。

    “总有办法去克服它的。”塞德里克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只要我们一起想办法。”这有些干巴的话充满着真诚,让当时的艾米莉破涕而笑,也让自己的围着的小獾应声附和。直到她抬起头才发现内心感到温暖不已。

    但现在艾米莉只感到浑身冰冷。

    出现在塞德里克脸上的样貌重复了艾米莉博平顿的恐惧。他变得苍白了,眼睛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空洞的目光凝视着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过去不就他就会被塞进小小的棺木,埋进土里。然后溃烂生蛆。她在十米外站着,但这次没有停留,第一步是后退。记忆中的脸也一下变得可怖扭曲起来。

    就像课上那只剖开肚皮眼睛泛白的长角蛇。

    就像那只无力动弹,不能喊叫被踩个稀巴烂的菜花蛇。

    她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跑的,其他人还远远没有发现呢!那个充满死相的人是塞德里克,那么明显,死相!没有一丝生机!

    他怎么可以死掉呢!

    这是她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赫奇帕奇的人更多的没有看清,身旁关系好的学生都在纳闷,还以为塞德里克被迷宫中的东西击倒。

    “噢!不是吧,伙计,站起来!”

    手锤着观众席的声音埋没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格兰芬多的人看见波特出来了,因此又掀起一阵欢呼。斯莱特林的人也意思意思地鼓掌,还有几声谩骂。没办法,虽然他们不支持波特,但是在外校跟前可不能让霍格沃茨的人落了面子。

    “我猜你们学院的人明年大概能拿到一次奖杯。”

    “别逼我揍你!”

    观众席里的一个斯莱特林竖起耳朵,听足了想听的八卦才洋洋自得的转过头,但是,哎呀。

    “别催他!迪戈里学长比你有能耐的多了,有本事的话,现在霍格沃茨的勇士的名单上就有你的姓名了。”

    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外校的女生替霍格沃茨的勇者说话,不过那可是塞德里克,这倒显得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汉娜悄悄赞同地笑了,这句话显然勾起了赫奇帕奇同学的骄傲之心。大家都站在观众席上,看到他们出来的第一眼就举起横幅。同年级的轮科已经准备好了簇拥上去安慰和开玩笑。

    有人笑嘻嘻的就要出去查看,但凑近后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教,教授……情况有些不对劲……”

    被呼唤的教授们的面上的表情都一致地变为了惊恐和难以置信,还有的看着什么反应都没有,就是僵硬了些。在观众席第一排的贾斯廷·芬列里先一步说出来他听到的。

    “他们在说什么?”

    “我只听见什么袭击……嘘,别催我!汉娜!这事显然不对劲!”

    “会不会是……食死徒……”刚提出这个猜想就被打了一把掌的拉文克劳被拉进人群。

    “有人受伤了!!”

    “被袭击的人那不会是波特和塞德里克吧?”

    从迷宫里出来,不应当是这个反应,教授们不会弄出让人那么大动静还不醒的谜题,他们有分寸。越想越不对劲的大家惶恐的抓紧身边的同学。等待着教授们的指令。

    斯普劳特院长马上转过身,声音闷闷的,让大家赶紧回寝室。还是有学生不时地探出头去看。然后一样浑身僵硬。

    死亡这个词终究是在他的身上实现了。

    塞德里克死了,他的面容冰冷,他没有呼吸了。波特死死伏在他身上,阿莫斯·迪戈里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但他之前以为只是一场小小的恶作剧咒语。这种预想甚至不足以支持他不去仇恨。

    麦格教授和其他教授一起维持现场的秩序,有几个格兰芬多受不了现场的气氛,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但秋.张没有动。

    她在落泪,她捂着嘴才不至于发出一声悲切的哭泣声。这个曾经属于她的男孩死了。心里头一阵发麻。谁都不知道他遭受了什么。

    这分明是个最美好的年纪。他不该死在这个时候,也许七十年后,八十年后,但怎么可能会是现在。

    他的死亡让学生们都陷入了恐慌之中。那个像阳光一样的男孩,死了。那个温和的学长,死了。那个女孩的爱慕对象,死了。那个男孩的被追随者,死了。

    但他上一秒还在朝支持他的人挥手。

    这个认知让不少人面色苍白。

    邓布利多的反应很快 ,几乎马上就控制了局面,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霍格沃兹不再安全了,所有教授的脸色都不好看,一个优秀的男孩死去了。在死咒的攻击下死了。钝钝的痛感袭击着每一个人。

    哈利波特是最懊悔的那个,塞德里克如果在当时不出声不帮他很大可能还会活着回来。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死的是他自己。塞德里克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选择去帮助,他的正义感不允许他做个沉默的胆小鬼,是不是!

    阿莫斯——塞德里克的父亲却无心去问原因,他把波特掀开,没去去听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阿莫斯只知晓一个事实。

    他变成了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面色难看,几乎是站也站不稳了。大多时候,人们听到他的声音都是在夸塞德里克,而不是像这样一样虚弱颤抖,去描述死亡的人的身份。

    他只是不断的重复着,喃喃自语着。食指抖的频率就像绑着二十斤重的大石头。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男孩!我的...塞德里克!”

    “那是我的……塞德里克……”

    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的泪仿佛早就干涸了,就像是一只被钓上来的鱼,被刀子一遍遍砍掉鳞片,鲜血淋漓的苦痛一下镇住了所有人。还有一些留在现场的学生们不敢发出声音,屏着呼吸等了好几秒才看见阿莫斯抱着他孩子冰冷的躯体。他好像在想象塞德里克只是睡着了,嘴角无意识的抽动。

    他太僵硬了。

    就像一个父亲在接走酒醉的孩子一样。还带着些亲昵的责怪的意味。麦格教授不忍地别过头。

    面对这样的场景,有什么是可以说清的呢,说不清了,不重要了,重要的已经死去了,没了。

    塞德里克有些恍惚,他一度很想说些什么,但是说出口了也不会在被听见,那一刻和哈利的对话好像只是短时间的奇迹。况且心脏的疼痛让他很难再去说话。他见不得父亲这个样子。

    他让他父亲成了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他成了个鬼魂。

    假如他成了霍格沃茨的幽灵,那恐怕所有人都会流着眼泪给他颁发一个最受欢迎的奖项。塞德里克悲观地想。甚至有些盲目的期待能和他父亲面对面的谈一场再沉入地下。

    还有人逗留着,邓布利多和知情人走了。有哈利在,他很放心把那些事实留在那。

    赫奇帕奇的人都不敢哭出声,生怕让这个场面透出无可救药的悲伤,这根本是无济于事,因为塞德里克实在太好太好,就连斯莱特林的人也没有说出什么话。

    塞德里克知道自己不会久留。

    他父亲带着他的躯壳回去了,背影像一只萎缩的食尸鬼。这个认知让塞德里克抽了一口气,他没有跟上去。一道刺眼的光一直在不住的扩大,就像在催促他进行最后的别离。

    一个父亲在心里最后问他的儿子 。

    塞德里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再见,父亲,我不后悔。

    一个儿子在心里最后回答他的父亲 。正如他知晓阿莫斯其实知道他已经死去,只是需要时间的愈合。

    只是在心里想想这句话就让他伪装式的坚强碎了一地。后知后觉的痛苦和分离在他心头堵着。他还没有准备好的,他知道。但现在已经没有可供选择的选项了。

    从一年级开始从来没有想到过死亡这个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以至于只有太短太短的时间说再见。

    如果早些知道,他一定会把这一切处理的好好的,不让任何人为此担心。他不在之后,又由谁来照料他的父亲呢。他看得出来阿莫斯已经进入了一个充满折磨的缓解。但他不能说,说不出口,说出来没人听见。

    最后他只能压下所有的顾忌。

    塞德里克最后看了一眼,在所有人之间贪婪的凝视着忍着难过朝着光的方向走去。他已经死了。哈利也看不见他了。他也难受,也默默流着泪,也同其他同学一样为分离肝肠寸断。虚虚抱过每一个记忆中的朋友。没有说太多的话,再一次折返路过他曾经心爱的女孩,和他的朋友。为了把他们的面容深深印在心里。

    他深吸一口气,踌躇着。

    “再见,我走了。”

    他向着光走去。

    他走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一切已经变了个样。

    难道天国和现实一样,和传说中变得一点也不同吗?床单非常丝滑,感觉很柔软。但墙壁上摆满了CD还有一些乐器。它们或许都来自麻瓜世界。17岁的男孩试图支起身子,但悲伤的感觉仍然袭击着他,让他变得有点迟钝。

    排列得十分整齐的乐队唱片几乎要磊满一整面墙,看着就让人头疼。难道他的内心有个音乐梦吗?就像那首一坩埚的热爱一样,在心里暗暗的有个音乐梦吗?

    塞德里克无暇思考,因为紧接着所有的一切都在跟着放大,细节和微小的东西让他感到视觉疲劳。他后退几步,然后被后面放着的贝斯绊倒。

    这一切都有些太过真实和虚幻。他试图把贝斯放回原处,并且闭上眼睛。但嘎吱一声就让他知道做了错事。

    他能听见蝉鸣,听见狗叫,还有汽车从远方路过的声音。但窗外分明是一片森林。

    梅林的胡子!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对劲!塞德里克懊恼的捂着头,巨大的茫然让他不知所措。又让她的心里头冒出一小点儿的窃喜。但一阵汽车轮子驶来的身影让他感到紧张。

    也不知怎的,他很快跑到了一个小镇,但他听到有人在追着他。这速度很不对劲。事实上,塞德里克从未感觉如此强大。这种强大反而让他觉得惊恐。有人从左边寻找,又有人从右边寻找。外面是个大阴天,他扶住墙壁,却不小心捏下了一块砖。

    梅林的胡子!

    假如有魔杖,就可以施一个快快复原。但现在,塞德里克身上什么也没有。除了兜里的一把现金。他很迷茫。他甚至能够舔到嘴里的两颗尖牙。为了不破坏任何东西,他悄悄爬到树上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有个女孩好像看到了他。

    “爱德华?”出于警惕,他什么都没说,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大摇大摆的快速离开。

    但爱德华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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