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送完飞鸽，就惴惴不安地等着。
京都被包围了,没什么别的方法让叶兰息快逃，只得用上他从前只在军急时用的飞鸽。
他是这样想：如今亦无别的办法，城内已经被软禁了，只百姓仍蒙在鼓里，他和宫中人都出不去。
只要两天后收不到叶兰息回来的消息，他就亲率禁军破城出，趁尚有回寰之力，试试能否冲出一道缺口。
叶兰息身边太医、侍卫都很多，魏宁禧也在。
他们收到信息，再稍加打探，必会想尽办法请求援京。
他们在京中拼死撑几日，也许就能与外援里应外合、打破禁锢。
再不济，倘若援军来不及…
季时咬了咬牙。
大不了他开城投降，以项上人头换宫里众人、平民百姓的性命。
他们是无辜的，季言不是暴虐的人，也许会考虑一二。
季时给叶兰息送信倒也不全是为私心，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其他妃嫔、侍卫在外头，他都会这样做。
只不过其他人没有叶兰息聪明，可能他送完信便会出城投降。
这是让先皇后恨铁不成钢的妇人之仁，是让先帝犹豫再三，才不情不愿传位给他的优柔寡断。
季时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没有把握流芳千古，只眼光短浅地要保护眼前真实的子民江山。
也许叶兰息说的对，他就是婆婆妈妈的…季时两天两夜没合眼，想到这，用小臂遮了一会干涩的双眼，良久自嘲地笑了一声。
也不知叶兰息现在逃到哪里了…
然而事与愿违，一匹飞马在宫中急驰，向戒卫重重的养心殿来。
人还在马上就大声朝里面气息不稳地喊，"皇,皇上...淑妃回来了!"
闭目养神的季时“腾”地睁开眼，神色阴鸷，良久才轻声自语，"皇兄,这也被你知道了…”
说完便站起身走出殿外,迎面撞见气定神闲的季言。
对方好整以暇地环胸看他，想从他脸上发现一些有趣的表情。
然而年轻帝王没有如他的愿，神色淡淡地说，”她还不知道吧？让我见她.”
季言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半日。”
“可以。”
季时与他眼神交错，似有刀光剑影、铁马冰河。
一瞬后，他收回目光，抬步向宫门走出。
季言斜倚在雕龙的金柱上，垂下的眼睫投出浅浅的阴影。
他攥了攥骨节分明的掌，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令他找到了些真实的感觉。
他低估了季时能退让的限度——季时知道叶兰息的纸条被散获，现在京中全是他牵挂不下的人了。
季时几乎是立即就做了决定，他愿意用自己交换他们其他人的安全无虞。
这半日，是他对叶兰息的告别。
今日之后，季时自愿当人质，禁在殿中,等待季言的处诀。
也不知道那小皇帝要怎么骗过叶兰息。
他嘱咐卫七，跟紧两人，但只要不到必要，不要暴露行踪。
他也害怕季时把真相告诉叶兰息，两人一起逃走。
卫七回来报告说两人只是吃了碗馄饨，逛了半日，间或穿插一些卫七对叶兰息的不满偏见。
季言揉了揉眉心，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退下。
说实话，他有时挺羡慕季时的。
季言似乎一开始就和叶兰息站在对立面，总互相提防、针锋相对。
像两只富于工计的狐狸，回回都斗得一身伤。
于是偶尔的平和便足以让季言时时回味那一点甜来。
但季时立场不同，他很轻易能让叶兰息放下戒心，像朋友一样说笑玩乐。
季言亲眼见过叶兰息和季时待在一起的样子：叶兰息生动的情绪不似作伪，有时还会像对待一个莽撞的弟弟一样，揉揉季时的脑袋。
季言觉得季时不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
朋友，最亲密也最遗憾。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也只能是很好的朋友。
故而看到那些画面，除了几乎化为实形的嫉妒，还有几分隐秘的幸灾乐祸。
瞧，她那么坦然，你们永远只能是朋友。
所以,他们爱逛就逛，就当是可怜那个小皇帝，让他享受与爱而不得的人最后的温存吧。
季时如是想着，因情绪过激而带几分猩红的眼又化为深不见底的渊潭。
他连穿六个世界的精神创伤后遗，最近又有复发的苗头。
他总控制不住地情绪过激、眼底发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竭力压制着内心狂躁的情绪，心中的猛兽叫嚣着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11号：“宿主，下个世界你要强制休眠了。你的精神损伤扩大了很多，任务世界的安全保护机制不会让你做任务。”
任务世界有保护机制，防止有些急功近利的宿主把自己莽死。
一旦检测出宿主身体精神指数不达标，就会冻结宿主账号，强制休眠治疗,直到健康指数回升。
任务不要紧，为了任务赔折几个宿主，这笔账主脑还是会算的，它不会让宿主们冒这种险。
周今铭虽然不情愿，但也违抗不了，答应了："等完成了这个世界再说吧."
他不清楚叶兰息的具体任务，也不清楚她什么时候才会完成任务脱离世界，只好趁她还在时珍惜和她一起的时光。
他相信叶兰息，她很聪明，一定能想到完成任务的办法。
他要做的就是维持世界线正常运行，让剧情按照原剧情走下去，控制变数，让叶兰息更有胜算。
叶兰息狼狈跑走之后，拿着从季时那顺来的钱袋又晃荡了一阵，才用上道具回宫。
一转入宫门，就见门前呼啦啦跪了一片人。
唯一站着的白面宦官倨傲地看她一眼，尖声说着：“宣淑妃觐见！”
叶兰息不明所以，见地上的丫头们害怕得瑟瑟发抖，估计着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兰息想了想，摸出一包碎银推到太监手里。
"公公，发生了什么事？”
那宦官用手掂了几下银子，犹豫两三，目光中露出一些同情，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含糊道。
"这…咱家也不知那位...”
他手指了指天，又叹了口气，"淑妃娘娘还是…相信天吧。”
见叶兰息还愣着，他急得伸手要拉她。
叶兰息顿时一个激灵，绕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叶兰息第一次踏进朝堂，此时大堂空荡荡的，只在龙椅上坐着季时，手边零零散散地立着几个垂着头的宫人和一位身材有些发福的公公。
叶兰息平日去养心殿，也算与他们是旧相识了，如今却一个个垂头不敢看她。
叶兰息的脚步声响了一路，就要到季时跟前时，他喝了一声，"跪下！”
叶兰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说话的人，只觉得他一下陌生了起来。
叶兰息入宫来一直不愿跪，季时从未勉强她，她早忘了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一念生杀的帝王。
明明季时仍穿着上午陪她出去的那件玄色常服，却有可怖的气压弥散开来，压抑得叶兰息几乎喘不过气。
不怒自威…这是他本该有的样子啊…
在有如实形的威压下，叶兰息的脊柱慢慢弯曲，膝弯不由自主地曲起，缓缓跪在了大殿中央，恹恹地垂下头。
季时扬了扬下巴，示意一旁的公公宣旨。
"淑妃叶氏，居高善妒，祸乱宫闱，贬为庶人，逐出皇宫!"
叶兰息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季时的脸，想从上面看出些端倪来。
季时一瞬错开了目光，顿了顿，但也没再看她。
叶兰息脸上只是多了几分探究的神色，"季时，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声音很轻，却落在了每个人的耳中。
季时闭了闭眼，再抬眼时，目光直直看进叶兰息，眼中看不出来一丝松懈和破绽。
走！
"宁禧，带走！”
身后的魏宁禧走了下去，搀住叶兰息，力度不容置喙地强硬把她带出去。
叶兰息一步一回头，觉的季时像被抽干了魂魄，傀儡一般枯坐在那不胜寒的高处。
走?
走！不要回头!
叶兰息回想着季时最后的眼神，心上像是敲了一记重锤，鼓膜轰鸣起来，不禁遍体生寒。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她走？他走不了吗？
连九五之尊都不得动弹、究竟是什么禁锢？
等魏宁禧带着她东绕西绕，走进一条暗道中时，她才全部明白。
兵变提前了!
为什么会提前？难道是她的行为引发了蝴蝶效应吗？
忽然，她猛地停住脚步，想到了季时行为的解释。
季言就在那里！季时刚才被要挟了！
叶兰息深吸了一口气，攥了攥指尖，"魏大人，我们回去。”
原本在前头沉默着带路的身影顿住，声音在暗道中空旷地回荡，似是喟叹。
"娘娘，你已经回不去了。”
"你为什么叫我娘娘？”
魏宁禧一愣，发现叶兰息环胸倚着石壁，见他看来，表情成竹在胸，像是窥见了所有的真相。
"你敢说那圣旨不是假的？”
"我…”
魏宁禧咬了咬牙，仍想辨解，也不顾称呼的僭越了。
"我得回去，现在就回去。”叶兰息没时间和他周旋，匆匆往回走。
见他不动，语气坚定地说，"如果季时出了什么事，我们万死难辞其咎！"
叶兰息抽出他腰侧短巧的佩剑，递到他手里。
"魏大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魏宁禧看着她狠厉决绝的眼神，硬着头皮接下了剑。
“是。”
叶兰息一离开大殿，倦色便像潮水一样袭上季时刚才还平淡无波的脸。
他被抽干了气力似的倚在高座上，缓过过劳造成的晕眩，大口喘着气，发白的指尖攥住领口，不住地颤抖。
"皇弟但凡聪明些，不演这出苦情戏…也许我还不能那么快把她带走。”
季言慵懒的声音从一旁传出,身形也从殿梁后方出现，语气中满满的嘲讽。
季时掩着嘴轻咳两声，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哦？是吗？那皇兄的人，现在在哪里？劫到她了么？”
季言脸色一变，暗道不好，果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瓷碎声——是计划有变的暗号。
他即刻上前，单手扼住季时的脖颈，猩红着双眼，"她、在、哪?"
季时的脸渐渐憋得有了血色，双手掰他缓缓收紧的手,但只如蜉蝣撼树，不一会便体力不及地跌坐下去。
季时喉咙里发出一阵痛快的笑声,"哈哈哈...没用的皇兄，她不喜欢你，你留不住她。”
季言带些危险意味地眯起眼睛，"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
“至少我是她的朋友，她对我言笑晏晏。”
面对季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季言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我本不想取你性命，是你一再挑衅…”
11号在季言脑中惊恐地喊道：“冷静!”
周今铭无法冷静下来。
今天被季时的话一刺，又想起那些让人心妒的过往来，只觉的气血上涌。
他额角的青筋一鼓一鼓的，之前尽力压制的狂燥翻涌而上。
11号：宿主，故意伤害 NPC 会被惩罚的！
周今铭毫不畏惧：不就是扣积分吗？我的积分够让我杀一万个 NPC !
11号：不行！他不是…
11号后面的话周今铭没有听清，因为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放手!"
季言一怔，手中卸了点力度，蓦地回头看去。
季时已被扼得有气进没气出，眼前一片模糊，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清楚地知道，季言刚才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他、会死在这里吗？
故而季言的手甫一松懈，他使拼命地大口吸气。
眼前逐渐恢复清明，隐约看见殿门有两道人影。
难道是季言的人马已经到齐了？
不过这个时候，叶兰息应当已经出城了吧。
他早查到魏宁禧在入宫前，与在庄子上养身体的叶兰息是旧相识，魏宁禧定会护她无虞。
或许…在他死后，他们青梅竹马也能隐居民间，做一对寻常夫妻。
难怪叶兰息对他和季言都无动于衷，原是年少盟约。
倒是他一纸诏书，强拆了他们的姻缘。
也好、也好、她如愿便好。
他冒死从季言手中劫走叶兰息，把自己的所有后路都给她，就是为了弥补这一切。
至于自己的求不得,又算得了什么呢？
叶兰息清冷的声音回响在轻畔，像给他这将死之人最后的希冀。
是幻觉吗…
等等!
季时努力睁大眼睛，顺着季言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不是幻觉,那确实是叶兰息的声音。
大殿内,魏宁禧一手环在叶兰息肩前，制住她的上半身，另一手持短剑逼上她白皙脆弱的脖颈。
叶兰息的脖颈随着呼吸，在闪光的利刃下微弱地起伏着。
只稍一动，便可轻易被割破皮肉，划伤皮下淡青的血管。
明明处于被挟持的位置，刚才却是由叶兰息开口威胁季言。
季言也确如她的愿松开了一些力道,季时的颈上登时出现几道清晰的指印。
魏宁禧把短剑又朝叶兰息逼近了几分，直勾勾地盯着季言，"松开皇上！”
季言手上一松，把季时像破布娃娃一样丢在龙椅上，季时便伏在龙椅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季言目光在叶兰息和魏宁禧之间转了几周，忽略魏宁禧，目光直直看向叶兰息，抚掌有些无奈地笑道。
"兰息…你用自己来威胁我？”
叶兰息眉梢微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季言又转目笑眯眯地看着魏宁禧，声音却像结了霜一般阴冷。
"整个京都都在我的包围之中，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季言顺着白玉台阶缓步踱下，魏宁禧警惕地看他，随他逼近的动作一步步后退，每次短剑即将割上叶兰息的喉咙又堪堪避开。
叶兰息感受着他的动作，蹙了蹙眉。
她知道魏宁禧不会伤害她，是为了这副身躯原来的主人...
可这恰恰是她最担忧的地方：一旦被季言发现这一点，魏宁禧就无法构成威胁了。
"兰息，你很聪明,你抓到了我的软肋..."
季言一步步逼近，明明笑意盈盈，却不由的让人遍体生寒。
眼见已被逼退到了殿柱旁，再无退路，魏宁禧陷入两难。
他们似乎高估了季言对叶兰息的在乎程度，眼下季言并没有被摄住，反而愈加逼近…
他是真的不在乎叶兰息吗？
还是…已经看出了魏宁禧不会真的对叶兰息下手?
魏宁禧手心直冒汗，望着近在咫尺脆弱的脖颈，即使知道内里的芯子早换了别人，也终究舍不得让这具身躯受半点伤害。
这是他欠叶兰息的...
可她不见了…
季言仍在说着，"可你们忽略了一点…"
说完这半句，季言猛然扑上来。
魏宁禧正自犹豫着，被他一惊，下意识扔开了短剑，要把身前的人护在身后。
然而身前的人径自推开了他，短剑转瞬落到叶兰息手里。
她灵活地侧身躲过季言，身子贴着身后巨大的殿柱，防备有人从后袭击。
短剑随她的动作，破开了颈上薄薄的皮肉，划出了一道细浅的血口，却有一串血珠簌簌地落下。
"兰息！"
殿内三道不同的男声同时响起，里头有沙哑、有焦急、有惊惧…
叶兰息没心情细究。
"都别动。”
叶兰息的声音骤然冷下来，连从容的季言都不由得僵住了身子，大殿内霎时静默无声。
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她，他们隐隐有预感，一旦他们干出什么，叶兰息就会动真格。
叶兰息很少如此，他们都知道叶兰身对自己有多狠心。
"兰息，放下，快走！”
季时率先打破沉默，皱着眉艰难地说出这句，又沙哑地咳嗽起来。
叶兰息没听他的，也没看他，转头向季言，“现在，撤出京都，交出虎符，我跟你走。”
叶兰息语气平淡，似在陈述一件无关要紧的事。
"兰息！”季时的声音严厉起来。
"现在！”
叶兰息狠狠闭了闭眼，转而神情决绝着望着季言，"否则我让你连我的尸骨都寻不到！”
季言双目骤缩，冷冷地开口，"你便是为了他？他哪里值得…"你为他做到那般。
"3，2，…”
冷酷的倒计时从叶兰息的薄唇中吐出，不容转圜。
"卫七，撤兵。”
"王爷！"
代替季言挟持季时的人难以置信地回头，转而愤愤开口。
"今日起兵逼宫，使再无回头之路，勿要被这妖女…”惑了心神。
血顺着抵上她脖颈的利刃，从刀尖不断滴落，“嘀嗒”摔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都听她的。”
季言颓然落下了肩，拼命忍耐着灵魂深处颤栗的不甘、嫉妒和…惧怕。
叶兰息赌对了，他最怕失去她。
并且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他无法再忍受第二次。
"把虎符给她。”
卫七不甘心地向叶兰息那边挪动着,准备掏出虎符。
叶兰息不为所动，"给皇上!"
卫七犹犹豫像地瞥了季言一眼,收到一记眼刀后，飞快地跑回龙椅旁，把虎符递到季时手里。
温热的青铜虎符上，似乎永远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凑近了还似能听见战场上的厮杀声、无数亡灵的哀泣声。
十年前江南王主动退出王储之争，除了想保命，还因为他的手上有半块虎符。
季时只被告知另半块虎符不知所踪，却不知其实是先帝偷偷给了他最喜爱的儿子——江南王季言。
先帝打着一手好算盘——先利用季时清掉其他皇子,季言再适时用另外半块虎符收获渔翁之利。
先前东西大营迟迟不弛援，也是被季言用半块虎符镇住了。
虎符是天下的根基，一山不容二虎，两主争霸，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
故而在季言拿出虎符之后,许多本就不太忠心当朝朝廷的军营，便选择观望局势、甚至倒戈到季言一方。
毕竟许多老将老臣,都是忠于天下而不忠君主的。
在他们看来，季时优柔寡断，季言手段狠辣，季时在季言面前，充其量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根本没有胜算。
京中告急，周边大营迟迟按兵不动，都在等局势明朗，想捞个拥立之功。
万一站错了队，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如今，季言把虎符交出，相当于是拔去了自己的利爪，不得攻也不得守，凭人一念生杀了。
季言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切，拱手让人。
季时站起身，强压着胸腔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却是悄悄红了眼眶，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撤兵之后，我不杀你们任何人。兰息要跟着你，我也不夺你的封号，只革职削爵。望皇兄，安心地在江南做闲散王爷。"
季言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只一味对着叶兰息劝，"兰息，军队全部撤出，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你先把剑放下，好不好？"
叶兰息不错眼地确认了季时的情况，长舒一口气，手上力度一松，短剑骤然落地，尘埃落定。
"攻略对象季时，好感度100/100，攻略完成。”
“达成成就：‘生死与共’。”
京都被包围了,没什么别的方法让叶兰息快逃，只得用上他从前只在军急时用的飞鸽。
他是这样想：如今亦无别的办法，城内已经被软禁了，只百姓仍蒙在鼓里，他和宫中人都出不去。
只要两天后收不到叶兰息回来的消息，他就亲率禁军破城出，趁尚有回寰之力，试试能否冲出一道缺口。
叶兰息身边太医、侍卫都很多，魏宁禧也在。
他们收到信息，再稍加打探，必会想尽办法请求援京。
他们在京中拼死撑几日，也许就能与外援里应外合、打破禁锢。
再不济，倘若援军来不及…
季时咬了咬牙。
大不了他开城投降，以项上人头换宫里众人、平民百姓的性命。
他们是无辜的，季言不是暴虐的人，也许会考虑一二。
季时给叶兰息送信倒也不全是为私心，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其他妃嫔、侍卫在外头，他都会这样做。
只不过其他人没有叶兰息聪明，可能他送完信便会出城投降。
这是让先皇后恨铁不成钢的妇人之仁，是让先帝犹豫再三，才不情不愿传位给他的优柔寡断。
季时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没有把握流芳千古，只眼光短浅地要保护眼前真实的子民江山。
也许叶兰息说的对，他就是婆婆妈妈的…季时两天两夜没合眼，想到这，用小臂遮了一会干涩的双眼，良久自嘲地笑了一声。
也不知叶兰息现在逃到哪里了…
然而事与愿违，一匹飞马在宫中急驰，向戒卫重重的养心殿来。
人还在马上就大声朝里面气息不稳地喊，"皇,皇上...淑妃回来了!"
闭目养神的季时“腾”地睁开眼，神色阴鸷，良久才轻声自语，"皇兄,这也被你知道了…”
说完便站起身走出殿外,迎面撞见气定神闲的季言。
对方好整以暇地环胸看他，想从他脸上发现一些有趣的表情。
然而年轻帝王没有如他的愿，神色淡淡地说，”她还不知道吧？让我见她.”
季言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半日。”
“可以。”
季时与他眼神交错，似有刀光剑影、铁马冰河。
一瞬后，他收回目光，抬步向宫门走出。
季言斜倚在雕龙的金柱上，垂下的眼睫投出浅浅的阴影。
他攥了攥骨节分明的掌，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令他找到了些真实的感觉。
他低估了季时能退让的限度——季时知道叶兰息的纸条被散获，现在京中全是他牵挂不下的人了。
季时几乎是立即就做了决定，他愿意用自己交换他们其他人的安全无虞。
这半日，是他对叶兰息的告别。
今日之后，季时自愿当人质，禁在殿中,等待季言的处诀。
也不知道那小皇帝要怎么骗过叶兰息。
他嘱咐卫七，跟紧两人，但只要不到必要，不要暴露行踪。
他也害怕季时把真相告诉叶兰息，两人一起逃走。
卫七回来报告说两人只是吃了碗馄饨，逛了半日，间或穿插一些卫七对叶兰息的不满偏见。
季言揉了揉眉心，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退下。
说实话，他有时挺羡慕季时的。
季言似乎一开始就和叶兰息站在对立面，总互相提防、针锋相对。
像两只富于工计的狐狸，回回都斗得一身伤。
于是偶尔的平和便足以让季言时时回味那一点甜来。
但季时立场不同，他很轻易能让叶兰息放下戒心，像朋友一样说笑玩乐。
季言亲眼见过叶兰息和季时待在一起的样子：叶兰息生动的情绪不似作伪，有时还会像对待一个莽撞的弟弟一样，揉揉季时的脑袋。
季言觉得季时不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
朋友，最亲密也最遗憾。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也只能是很好的朋友。
故而看到那些画面，除了几乎化为实形的嫉妒，还有几分隐秘的幸灾乐祸。
瞧，她那么坦然，你们永远只能是朋友。
所以,他们爱逛就逛，就当是可怜那个小皇帝，让他享受与爱而不得的人最后的温存吧。
季时如是想着，因情绪过激而带几分猩红的眼又化为深不见底的渊潭。
他连穿六个世界的精神创伤后遗，最近又有复发的苗头。
他总控制不住地情绪过激、眼底发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竭力压制着内心狂躁的情绪，心中的猛兽叫嚣着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11号：“宿主，下个世界你要强制休眠了。你的精神损伤扩大了很多，任务世界的安全保护机制不会让你做任务。”
任务世界有保护机制，防止有些急功近利的宿主把自己莽死。
一旦检测出宿主身体精神指数不达标，就会冻结宿主账号，强制休眠治疗,直到健康指数回升。
任务不要紧，为了任务赔折几个宿主，这笔账主脑还是会算的，它不会让宿主们冒这种险。
周今铭虽然不情愿，但也违抗不了，答应了："等完成了这个世界再说吧."
他不清楚叶兰息的具体任务，也不清楚她什么时候才会完成任务脱离世界，只好趁她还在时珍惜和她一起的时光。
他相信叶兰息，她很聪明，一定能想到完成任务的办法。
他要做的就是维持世界线正常运行，让剧情按照原剧情走下去，控制变数，让叶兰息更有胜算。
叶兰息狼狈跑走之后，拿着从季时那顺来的钱袋又晃荡了一阵，才用上道具回宫。
一转入宫门，就见门前呼啦啦跪了一片人。
唯一站着的白面宦官倨傲地看她一眼，尖声说着：“宣淑妃觐见！”
叶兰息不明所以，见地上的丫头们害怕得瑟瑟发抖，估计着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兰息想了想，摸出一包碎银推到太监手里。
"公公，发生了什么事？”
那宦官用手掂了几下银子，犹豫两三，目光中露出一些同情，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含糊道。
"这…咱家也不知那位...”
他手指了指天，又叹了口气，"淑妃娘娘还是…相信天吧。”
见叶兰息还愣着，他急得伸手要拉她。
叶兰息顿时一个激灵，绕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叶兰息第一次踏进朝堂，此时大堂空荡荡的，只在龙椅上坐着季时，手边零零散散地立着几个垂着头的宫人和一位身材有些发福的公公。
叶兰息平日去养心殿，也算与他们是旧相识了，如今却一个个垂头不敢看她。
叶兰息的脚步声响了一路，就要到季时跟前时，他喝了一声，"跪下！”
叶兰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说话的人，只觉得他一下陌生了起来。
叶兰息入宫来一直不愿跪，季时从未勉强她，她早忘了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一念生杀的帝王。
明明季时仍穿着上午陪她出去的那件玄色常服，却有可怖的气压弥散开来，压抑得叶兰息几乎喘不过气。
不怒自威…这是他本该有的样子啊…
在有如实形的威压下，叶兰息的脊柱慢慢弯曲，膝弯不由自主地曲起，缓缓跪在了大殿中央，恹恹地垂下头。
季时扬了扬下巴，示意一旁的公公宣旨。
"淑妃叶氏，居高善妒，祸乱宫闱，贬为庶人，逐出皇宫!"
叶兰息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季时的脸，想从上面看出些端倪来。
季时一瞬错开了目光，顿了顿，但也没再看她。
叶兰息脸上只是多了几分探究的神色，"季时，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声音很轻，却落在了每个人的耳中。
季时闭了闭眼，再抬眼时，目光直直看进叶兰息，眼中看不出来一丝松懈和破绽。
走！
"宁禧，带走！”
身后的魏宁禧走了下去，搀住叶兰息，力度不容置喙地强硬把她带出去。
叶兰息一步一回头，觉的季时像被抽干了魂魄，傀儡一般枯坐在那不胜寒的高处。
走?
走！不要回头!
叶兰息回想着季时最后的眼神，心上像是敲了一记重锤，鼓膜轰鸣起来，不禁遍体生寒。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她走？他走不了吗？
连九五之尊都不得动弹、究竟是什么禁锢？
等魏宁禧带着她东绕西绕，走进一条暗道中时，她才全部明白。
兵变提前了!
为什么会提前？难道是她的行为引发了蝴蝶效应吗？
忽然，她猛地停住脚步，想到了季时行为的解释。
季言就在那里！季时刚才被要挟了！
叶兰息深吸了一口气，攥了攥指尖，"魏大人，我们回去。”
原本在前头沉默着带路的身影顿住，声音在暗道中空旷地回荡，似是喟叹。
"娘娘，你已经回不去了。”
"你为什么叫我娘娘？”
魏宁禧一愣，发现叶兰息环胸倚着石壁，见他看来，表情成竹在胸，像是窥见了所有的真相。
"你敢说那圣旨不是假的？”
"我…”
魏宁禧咬了咬牙，仍想辨解，也不顾称呼的僭越了。
"我得回去，现在就回去。”叶兰息没时间和他周旋，匆匆往回走。
见他不动，语气坚定地说，"如果季时出了什么事，我们万死难辞其咎！"
叶兰息抽出他腰侧短巧的佩剑，递到他手里。
"魏大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魏宁禧看着她狠厉决绝的眼神，硬着头皮接下了剑。
“是。”
叶兰息一离开大殿，倦色便像潮水一样袭上季时刚才还平淡无波的脸。
他被抽干了气力似的倚在高座上，缓过过劳造成的晕眩，大口喘着气，发白的指尖攥住领口，不住地颤抖。
"皇弟但凡聪明些，不演这出苦情戏…也许我还不能那么快把她带走。”
季言慵懒的声音从一旁传出,身形也从殿梁后方出现，语气中满满的嘲讽。
季时掩着嘴轻咳两声，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哦？是吗？那皇兄的人，现在在哪里？劫到她了么？”
季言脸色一变，暗道不好，果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瓷碎声——是计划有变的暗号。
他即刻上前，单手扼住季时的脖颈，猩红着双眼，"她、在、哪?"
季时的脸渐渐憋得有了血色，双手掰他缓缓收紧的手,但只如蜉蝣撼树，不一会便体力不及地跌坐下去。
季时喉咙里发出一阵痛快的笑声,"哈哈哈...没用的皇兄，她不喜欢你，你留不住她。”
季言带些危险意味地眯起眼睛，"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
“至少我是她的朋友，她对我言笑晏晏。”
面对季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季言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我本不想取你性命，是你一再挑衅…”
11号在季言脑中惊恐地喊道：“冷静!”
周今铭无法冷静下来。
今天被季时的话一刺，又想起那些让人心妒的过往来，只觉的气血上涌。
他额角的青筋一鼓一鼓的，之前尽力压制的狂燥翻涌而上。
11号：宿主，故意伤害 NPC 会被惩罚的！
周今铭毫不畏惧：不就是扣积分吗？我的积分够让我杀一万个 NPC !
11号：不行！他不是…
11号后面的话周今铭没有听清，因为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放手!"
季言一怔，手中卸了点力度，蓦地回头看去。
季时已被扼得有气进没气出，眼前一片模糊，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清楚地知道，季言刚才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他、会死在这里吗？
故而季言的手甫一松懈，他使拼命地大口吸气。
眼前逐渐恢复清明，隐约看见殿门有两道人影。
难道是季言的人马已经到齐了？
不过这个时候，叶兰息应当已经出城了吧。
他早查到魏宁禧在入宫前，与在庄子上养身体的叶兰息是旧相识，魏宁禧定会护她无虞。
或许…在他死后，他们青梅竹马也能隐居民间，做一对寻常夫妻。
难怪叶兰息对他和季言都无动于衷，原是年少盟约。
倒是他一纸诏书，强拆了他们的姻缘。
也好、也好、她如愿便好。
他冒死从季言手中劫走叶兰息，把自己的所有后路都给她，就是为了弥补这一切。
至于自己的求不得,又算得了什么呢？
叶兰息清冷的声音回响在轻畔，像给他这将死之人最后的希冀。
是幻觉吗…
等等!
季时努力睁大眼睛，顺着季言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不是幻觉,那确实是叶兰息的声音。
大殿内,魏宁禧一手环在叶兰息肩前，制住她的上半身，另一手持短剑逼上她白皙脆弱的脖颈。
叶兰息的脖颈随着呼吸，在闪光的利刃下微弱地起伏着。
只稍一动，便可轻易被割破皮肉，划伤皮下淡青的血管。
明明处于被挟持的位置，刚才却是由叶兰息开口威胁季言。
季言也确如她的愿松开了一些力道,季时的颈上登时出现几道清晰的指印。
魏宁禧把短剑又朝叶兰息逼近了几分，直勾勾地盯着季言，"松开皇上！”
季言手上一松，把季时像破布娃娃一样丢在龙椅上，季时便伏在龙椅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季言目光在叶兰息和魏宁禧之间转了几周，忽略魏宁禧，目光直直看向叶兰息，抚掌有些无奈地笑道。
"兰息…你用自己来威胁我？”
叶兰息眉梢微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季言又转目笑眯眯地看着魏宁禧，声音却像结了霜一般阴冷。
"整个京都都在我的包围之中，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季言顺着白玉台阶缓步踱下，魏宁禧警惕地看他，随他逼近的动作一步步后退，每次短剑即将割上叶兰息的喉咙又堪堪避开。
叶兰息感受着他的动作，蹙了蹙眉。
她知道魏宁禧不会伤害她，是为了这副身躯原来的主人...
可这恰恰是她最担忧的地方：一旦被季言发现这一点，魏宁禧就无法构成威胁了。
"兰息，你很聪明,你抓到了我的软肋..."
季言一步步逼近，明明笑意盈盈，却不由的让人遍体生寒。
眼见已被逼退到了殿柱旁，再无退路，魏宁禧陷入两难。
他们似乎高估了季言对叶兰息的在乎程度，眼下季言并没有被摄住，反而愈加逼近…
他是真的不在乎叶兰息吗？
还是…已经看出了魏宁禧不会真的对叶兰息下手?
魏宁禧手心直冒汗，望着近在咫尺脆弱的脖颈，即使知道内里的芯子早换了别人，也终究舍不得让这具身躯受半点伤害。
这是他欠叶兰息的...
可她不见了…
季言仍在说着，"可你们忽略了一点…"
说完这半句，季言猛然扑上来。
魏宁禧正自犹豫着，被他一惊，下意识扔开了短剑，要把身前的人护在身后。
然而身前的人径自推开了他，短剑转瞬落到叶兰息手里。
她灵活地侧身躲过季言，身子贴着身后巨大的殿柱，防备有人从后袭击。
短剑随她的动作，破开了颈上薄薄的皮肉，划出了一道细浅的血口，却有一串血珠簌簌地落下。
"兰息！"
殿内三道不同的男声同时响起，里头有沙哑、有焦急、有惊惧…
叶兰息没心情细究。
"都别动。”
叶兰息的声音骤然冷下来，连从容的季言都不由得僵住了身子，大殿内霎时静默无声。
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她，他们隐隐有预感，一旦他们干出什么，叶兰息就会动真格。
叶兰息很少如此，他们都知道叶兰身对自己有多狠心。
"兰息，放下，快走！”
季时率先打破沉默，皱着眉艰难地说出这句，又沙哑地咳嗽起来。
叶兰息没听他的，也没看他，转头向季言，“现在，撤出京都，交出虎符，我跟你走。”
叶兰息语气平淡，似在陈述一件无关要紧的事。
"兰息！”季时的声音严厉起来。
"现在！”
叶兰息狠狠闭了闭眼，转而神情决绝着望着季言，"否则我让你连我的尸骨都寻不到！”
季言双目骤缩，冷冷地开口，"你便是为了他？他哪里值得…"你为他做到那般。
"3，2，…”
冷酷的倒计时从叶兰息的薄唇中吐出，不容转圜。
"卫七，撤兵。”
"王爷！"
代替季言挟持季时的人难以置信地回头，转而愤愤开口。
"今日起兵逼宫，使再无回头之路，勿要被这妖女…”惑了心神。
血顺着抵上她脖颈的利刃，从刀尖不断滴落，“嘀嗒”摔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都听她的。”
季言颓然落下了肩，拼命忍耐着灵魂深处颤栗的不甘、嫉妒和…惧怕。
叶兰息赌对了，他最怕失去她。
并且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他无法再忍受第二次。
"把虎符给她。”
卫七不甘心地向叶兰息那边挪动着,准备掏出虎符。
叶兰息不为所动，"给皇上!"
卫七犹犹豫像地瞥了季言一眼,收到一记眼刀后，飞快地跑回龙椅旁，把虎符递到季时手里。
温热的青铜虎符上，似乎永远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凑近了还似能听见战场上的厮杀声、无数亡灵的哀泣声。
十年前江南王主动退出王储之争，除了想保命，还因为他的手上有半块虎符。
季时只被告知另半块虎符不知所踪，却不知其实是先帝偷偷给了他最喜爱的儿子——江南王季言。
先帝打着一手好算盘——先利用季时清掉其他皇子,季言再适时用另外半块虎符收获渔翁之利。
先前东西大营迟迟不弛援，也是被季言用半块虎符镇住了。
虎符是天下的根基，一山不容二虎，两主争霸，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
故而在季言拿出虎符之后,许多本就不太忠心当朝朝廷的军营，便选择观望局势、甚至倒戈到季言一方。
毕竟许多老将老臣,都是忠于天下而不忠君主的。
在他们看来，季时优柔寡断，季言手段狠辣，季时在季言面前，充其量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根本没有胜算。
京中告急，周边大营迟迟按兵不动，都在等局势明朗，想捞个拥立之功。
万一站错了队，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如今，季言把虎符交出，相当于是拔去了自己的利爪，不得攻也不得守，凭人一念生杀了。
季言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切，拱手让人。
季时站起身，强压着胸腔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却是悄悄红了眼眶，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撤兵之后，我不杀你们任何人。兰息要跟着你，我也不夺你的封号，只革职削爵。望皇兄，安心地在江南做闲散王爷。"
季言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只一味对着叶兰息劝，"兰息，军队全部撤出，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你先把剑放下，好不好？"
叶兰息不错眼地确认了季时的情况，长舒一口气，手上力度一松，短剑骤然落地，尘埃落定。
"攻略对象季时，好感度100/100，攻略完成。”
“达成成就：‘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