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住手。”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原本作进攻之态的鬼缠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竟然听话地退去了。
谢昭和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有些诧异地睁开双眼。
有人能号令鬼缠？众人大惊，连忙看向那声源处——一个白衣女子病恹恹地靠在树干上，清浅的眼睛欲阖不阖。
眼睛居然是蓝灰色的，是妖怪吗？可是妖怪又怎么会救人呢？一时之间，几人陷入举棋不定的状态。
见他们打量自己，萧梓清心底没由来的一股恼意。她指了指外面，有气无力地说：“还不出去？”
也许是她的模样太没有威胁性，他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人挪动脚步。
“敢问阁下可是林中仙女？”顾岚向前迈了一步，大着胆子问。
“噗，林中仙女。”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岚瞪他一眼。她没瞎说，图册里本来就有这种女妖。
“我不是妖怪。”萧梓清敷衍般地解释了一下，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自顾自的坐下了。
“你中毒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昭和看着她，突然语气肯定的来了一句。
不愧是大师兄，一眼就看出来了。作为傻白甜代表的司徒柳彻立刻眼冒星星地看着谢昭和。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们，我会医术，能不能让我试一下？”顾岚正为她刚才的失礼懊恼，想着找个机会补救一下。
“那便麻烦姑娘了。”萧梓清没拒绝她的好意，但也没抱什么希望。
果不其然，顾岚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脉搏，一脸凝重。“姑娘这毒，是皇家才有的，怎会？”
面对顾岚的询问，萧梓清泛白的嘴唇只是紧闭着。
触及顾岚关切的目光，她又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愿意多说。
可即便萧梓清不说，别人从她的衣装也能看出来几分端倪。
要说顾岚从小跟着师父四处游荡，自认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但这般风格奇特的宫装，她还是第一次见人穿。
以不染纤尘的布料为底，黑色的刺绣从前襟一直延伸到裙摆，纹理精细分明，从中隐隐可窥见神女的身影。
腰封上束着几根丝带，显得她的腰身秾纤得衷。许是带子太长了，又借剩余的部分绑着系了一枚玉佩。
顾岚第一眼看那玉佩，感觉好像刻着字，但定睛一瞧又不见了，只当是自己眼花。
“怎么了？”萧梓清任顾岚观察自己，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顾岚这才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失神：“没事，此毒我可以解，只是解药配制需要点时间。”
“不妨事。”萧梓清眼里笑意更浓，她这时候的笑倒算得上是真心实意的。
“那这几日就劳烦姑娘和我们随行了。”谢昭和见状，转头吩咐道，“你们几个先去叫辆马车过来。”
“是。”毕竟是为了救命恩人，他们被使唤还是心甘情愿的。
而这之中司徒柳彻极为积极，虽然他是皇子，但从小养在太芜真人门下，因此没有沾染到皇宫里的尔虞我诈，直到现在还有颗赤子之心。
只是以后师成回去，少不了一番磋磨。
虽然萧梓清的态度还算温和，反应也和正常人无异，但顾岚心头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古怪感。
尤其是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她是一个与他们不同的存在。
经过百般思量，顾岚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叫马车需要时间，顾岚索性一屁股坐在萧梓清旁边，兴致勃勃地问她：“姑娘，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萧梓清对她的热情有点招架不住，于是就随便胡诌了一个名字：“我叫白茗。”
“这名字和你人很是相配啊”顾岚热情得像打开了话匣子，“哦对了，白茗你是怎么让鬼缠听你的话的？刚才真的好帅啊！”
该怎么解释？萧梓清想了一想，说：“因为……”
“好了顾岚，白姑娘需要休息，不要吵她了。”站在一旁的谢昭和适时地开口，反叫萧梓清想好的理由毫无用武之地了。
“啊对不起，我只是太兴奋了。”顾岚的脸上飘上红霞，嚅嗫道。
倒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出于被大师兄批评的羞恼。
萧梓清忍不住莞尔一笑。
有个弟子突然过来将谢昭和拉走，两个人走远了一些，开始鬼鬼祟祟地咬耳朵。
“清除鬼缠的任务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暂且不论那个突然出现的古怪女子，就是单凭我们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的鬼缠都消灭干净。”
“唉就这么放弃还真是不甘心呢。”那个弟子对着空气长叹一声。
眼看任务完不成了，谢昭和心里又生起了另一番思量。有传言道不夜城有妖魔出现，正好距离此地也不远，若是能收服一二，便可弥补任务失败带来的损失。
不过斩妖除魔总是有风险的，此事涉及到大家的安全问题，事关重大，不能由他一人来决定。
因此谢昭和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询问下每个人的意见。
一连问过了六个人，谢昭和最后看向了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萧梓清。
“白姑娘呢？”
“我没意见。”短暂回复过后，她取出手帕开始擦拭流霜剑。
谢昭和对她冷淡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反倒觉得这与她的外表很是相符。
短暂协商过后，前往不夜城的这个主意得到了一致通过。
“嘿方琰，我说，我们没走错吧？”崔念念用剑挑开一丛灌木，发髻凌乱地钻出来。
“就是这里。”方琰对自己制作的东西很肯定，“瞧，我们距离红点已经很近了。”
“希望如此吧。唉。”崔念念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方琰纠结再三，安慰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之前的帐他还记着呢！
不过若是崔念念知道他有这个念头，肯定会狠狠地嘲笑他。
这么一想，方琰觉得自己真是太憋屈了，被崔念念这个性格恶劣的女人压一头算是什么事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讲话，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各怀心事。
“通讯玉！”崔念念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不远处闪烁着绿光的碎玉。
“哪呢？”方琰纳闷了，对着长满草的地面看来看去都没看出个结果。
崔念念不理会他，径自跑过去，很宝贝地将它们拾起来。
方琰于是慢慢地踱过去，低头打量着附近沾着血的叶片，潋滟的桃花眼里眸光闪烁。
他弯下腰，用指腹擦了一下已经干涸的血液。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了，视线里有一张白色的纸笺静静地躺在地上。
崔念念一心只顾着通讯玉，因此还没注意到。
猜想这是萧梓清留下的，方琰衣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
萧梓清必须死，但他也是真心不希望她死，所以到底该怎么做？
到底是任务占了上风，方琰暗暗掐了个诀将纸笺毁了，又若无其事地对崔念念说：
“看来大人已经走了。”
崔念念很不满意他的说辞：“你怎么知道是她自己走的，而不是别人强行带走的？”
不知道为什么，崔念念没有顺着他说反叫他心头一松。
“大人出来的时候带没带流霜琴？”方琰努力地回想着。
“没有。”崔念念一下子就否定了，随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
“糟了！快找找大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方琰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要是，要是大人真的出事了……
崔念念抬头，看见一株藤蔓在对他们这边探头探脑。
“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崔念念扬着眉，那样子像极了盛气凌人的大小姐。
听见她的声音，藤蔓猛地一缩，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我有这么吓人么？”崔念念不满。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宫装的女子？”想着它兴许会知道大人的下落，方琰竭力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
藤蔓犹豫了一下，朝东边弯了弯。
“向东去了吗？谢谢你了。”方琰道了谢，一把拉起崔念念，“走了。”
等一行人赶到城镇，已至深夜了。
近乎纯黑的绸缎上既没有云，也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孤月挂在天际，散发着微弱又冷淡的光。
这样的黑夜是不同寻常的，好像在预兆着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里就是不夜城，不设宵禁，历来以夜市闻名。
但他们到了才发现，别说夜市了，这里的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从远处看乌压压的一片，只有几家客栈闪着零星的灯火。
红衣少年走在前面，发带在他身后舞得暧昧勾人。
与谢昭和的气定神闲不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了不安。就连司徒柳彻这般粗神经的人，都一直把手搭在剑鞘上。
马车的襜帷被风掀开，发出若有若无的□□声。
萧梓清原本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只见寒光一凝，手起剑落，一股黑雾就叫嚣着从马车里窜出去了。
“快看，那是什么？”
“是魔！”
“朝那边去了，要不要追？”
一阵骚乱过后，一众弟子等待着谢昭和的许可，看上去跃跃欲试。
谢昭和没有立刻回应他们，而是将视线投向马车内。
“咳……”他看见白衣女子嘴角溢出几缕鲜血，一脸疲惫地靠在座垫上。
萧梓清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现在可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要除魔的由宋明远带队，顾岚你跟我一起。”谢昭和吩咐道。
随后他面上显出几分局促，低声对萧梓清说：“白姑娘得罪了。”
萧梓清皱眉看他，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然后身体就是一阵凌空，她下意识地环住谢昭和的脖子，眼睛一抬瞥见他微红的耳尖。
萧梓清：……
此时顾岚已经过来了，鹌鹑似的站在一边。看见这一幕，她的目光黯了黯。
被挑出来带队的宋明远是个长相颇为清俊的剑修，他抬手抱了个拳，郑重其事地说：“我一定会把他们平安带回来的。”
说完他就将人集成队，急匆匆地朝西边的房屋去了。
谢昭和点了点头，叫了正在神游天际的顾岚一声：“顾岚，发什么呆呢？”
“哦哦。”顾岚如梦初醒般地应了一声，内心一半是喜悦一半是苦涩地跟在谢昭和身边。
本来是梦寐以求的事，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顾岚心里微微发酸，叫她来也是为了给白姑娘抓药吧，还以为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总算有点不一样的意义了。
为了避免颠到萧梓清，谢昭和尽量稳步行走。
起初他还能听见她微弱却连续的呼吸声，到后面除了自己的喘息声之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感受不到怀中女子的动静，谢昭和紧张得手臂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白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他忍不住问。
萧梓清勉强应了一声，这才让他忐忑的心情平复下来。
两人先把萧梓清安置在一家客栈，然后才去抓药。
顾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空旷的街上，两道人影不断延长，看上去好像是在亲密依偎着。
她咬了咬下唇，决心在这里就把事情说清楚。
还好是在不夜城，换了别的地方这么晚了肯定关门了。谢昭和内心庆幸，没有注意到顾岚
的欲言又止。
“大师兄，你喜欢白姑娘吗？”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后悔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于我来说只有救命之恩。”听到顾岚的猜测，谢昭和觉得有点好笑，对着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子，怎么可能就喜欢上了？
“那……”顾岚眼里的希翼愈加浓了。
谢昭和犹豫了一下，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拒绝她。“我一直把你当作师妹。”良久，他才
憋出一句话来。
“这样啊，那我就放弃了。”顾岚的泪光在月光下闪烁，她却如释重负般地说，“要是早点说就好了，也不至于单相思这么久。”
“师妹，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对不起。”谢昭和看她哭了，连忙慌乱地道歉。
“不，不怪你。”她吸了吸鼻子，朝谢昭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以后你还是大师兄，我还是你师妹。”
谢昭和勾唇笑了，那股子内疚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好了快走吧，白茗还等着我们呢！”顾岚擦了擦眼泪，步子走得又快又急，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谢昭和想着正事要紧，等一切结束了再好好道个歉也不迟，于是毫无芥蒂地跟上去了。
原本作进攻之态的鬼缠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竟然听话地退去了。
谢昭和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有些诧异地睁开双眼。
有人能号令鬼缠？众人大惊，连忙看向那声源处——一个白衣女子病恹恹地靠在树干上，清浅的眼睛欲阖不阖。
眼睛居然是蓝灰色的，是妖怪吗？可是妖怪又怎么会救人呢？一时之间，几人陷入举棋不定的状态。
见他们打量自己，萧梓清心底没由来的一股恼意。她指了指外面，有气无力地说：“还不出去？”
也许是她的模样太没有威胁性，他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人挪动脚步。
“敢问阁下可是林中仙女？”顾岚向前迈了一步，大着胆子问。
“噗，林中仙女。”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岚瞪他一眼。她没瞎说，图册里本来就有这种女妖。
“我不是妖怪。”萧梓清敷衍般地解释了一下，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自顾自的坐下了。
“你中毒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昭和看着她，突然语气肯定的来了一句。
不愧是大师兄，一眼就看出来了。作为傻白甜代表的司徒柳彻立刻眼冒星星地看着谢昭和。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们，我会医术，能不能让我试一下？”顾岚正为她刚才的失礼懊恼，想着找个机会补救一下。
“那便麻烦姑娘了。”萧梓清没拒绝她的好意，但也没抱什么希望。
果不其然，顾岚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脉搏，一脸凝重。“姑娘这毒，是皇家才有的，怎会？”
面对顾岚的询问，萧梓清泛白的嘴唇只是紧闭着。
触及顾岚关切的目光，她又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愿意多说。
可即便萧梓清不说，别人从她的衣装也能看出来几分端倪。
要说顾岚从小跟着师父四处游荡，自认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但这般风格奇特的宫装，她还是第一次见人穿。
以不染纤尘的布料为底，黑色的刺绣从前襟一直延伸到裙摆，纹理精细分明，从中隐隐可窥见神女的身影。
腰封上束着几根丝带，显得她的腰身秾纤得衷。许是带子太长了，又借剩余的部分绑着系了一枚玉佩。
顾岚第一眼看那玉佩，感觉好像刻着字，但定睛一瞧又不见了，只当是自己眼花。
“怎么了？”萧梓清任顾岚观察自己，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顾岚这才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失神：“没事，此毒我可以解，只是解药配制需要点时间。”
“不妨事。”萧梓清眼里笑意更浓，她这时候的笑倒算得上是真心实意的。
“那这几日就劳烦姑娘和我们随行了。”谢昭和见状，转头吩咐道，“你们几个先去叫辆马车过来。”
“是。”毕竟是为了救命恩人，他们被使唤还是心甘情愿的。
而这之中司徒柳彻极为积极，虽然他是皇子，但从小养在太芜真人门下，因此没有沾染到皇宫里的尔虞我诈，直到现在还有颗赤子之心。
只是以后师成回去，少不了一番磋磨。
虽然萧梓清的态度还算温和，反应也和正常人无异，但顾岚心头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古怪感。
尤其是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她是一个与他们不同的存在。
经过百般思量，顾岚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叫马车需要时间，顾岚索性一屁股坐在萧梓清旁边，兴致勃勃地问她：“姑娘，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萧梓清对她的热情有点招架不住，于是就随便胡诌了一个名字：“我叫白茗。”
“这名字和你人很是相配啊”顾岚热情得像打开了话匣子，“哦对了，白茗你是怎么让鬼缠听你的话的？刚才真的好帅啊！”
该怎么解释？萧梓清想了一想，说：“因为……”
“好了顾岚，白姑娘需要休息，不要吵她了。”站在一旁的谢昭和适时地开口，反叫萧梓清想好的理由毫无用武之地了。
“啊对不起，我只是太兴奋了。”顾岚的脸上飘上红霞，嚅嗫道。
倒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出于被大师兄批评的羞恼。
萧梓清忍不住莞尔一笑。
有个弟子突然过来将谢昭和拉走，两个人走远了一些，开始鬼鬼祟祟地咬耳朵。
“清除鬼缠的任务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暂且不论那个突然出现的古怪女子，就是单凭我们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的鬼缠都消灭干净。”
“唉就这么放弃还真是不甘心呢。”那个弟子对着空气长叹一声。
眼看任务完不成了，谢昭和心里又生起了另一番思量。有传言道不夜城有妖魔出现，正好距离此地也不远，若是能收服一二，便可弥补任务失败带来的损失。
不过斩妖除魔总是有风险的，此事涉及到大家的安全问题，事关重大，不能由他一人来决定。
因此谢昭和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询问下每个人的意见。
一连问过了六个人，谢昭和最后看向了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萧梓清。
“白姑娘呢？”
“我没意见。”短暂回复过后，她取出手帕开始擦拭流霜剑。
谢昭和对她冷淡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反倒觉得这与她的外表很是相符。
短暂协商过后，前往不夜城的这个主意得到了一致通过。
“嘿方琰，我说，我们没走错吧？”崔念念用剑挑开一丛灌木，发髻凌乱地钻出来。
“就是这里。”方琰对自己制作的东西很肯定，“瞧，我们距离红点已经很近了。”
“希望如此吧。唉。”崔念念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方琰纠结再三，安慰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之前的帐他还记着呢！
不过若是崔念念知道他有这个念头，肯定会狠狠地嘲笑他。
这么一想，方琰觉得自己真是太憋屈了，被崔念念这个性格恶劣的女人压一头算是什么事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讲话，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各怀心事。
“通讯玉！”崔念念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不远处闪烁着绿光的碎玉。
“哪呢？”方琰纳闷了，对着长满草的地面看来看去都没看出个结果。
崔念念不理会他，径自跑过去，很宝贝地将它们拾起来。
方琰于是慢慢地踱过去，低头打量着附近沾着血的叶片，潋滟的桃花眼里眸光闪烁。
他弯下腰，用指腹擦了一下已经干涸的血液。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了，视线里有一张白色的纸笺静静地躺在地上。
崔念念一心只顾着通讯玉，因此还没注意到。
猜想这是萧梓清留下的，方琰衣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
萧梓清必须死，但他也是真心不希望她死，所以到底该怎么做？
到底是任务占了上风，方琰暗暗掐了个诀将纸笺毁了，又若无其事地对崔念念说：
“看来大人已经走了。”
崔念念很不满意他的说辞：“你怎么知道是她自己走的，而不是别人强行带走的？”
不知道为什么，崔念念没有顺着他说反叫他心头一松。
“大人出来的时候带没带流霜琴？”方琰努力地回想着。
“没有。”崔念念一下子就否定了，随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
“糟了！快找找大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方琰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要是，要是大人真的出事了……
崔念念抬头，看见一株藤蔓在对他们这边探头探脑。
“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崔念念扬着眉，那样子像极了盛气凌人的大小姐。
听见她的声音，藤蔓猛地一缩，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我有这么吓人么？”崔念念不满。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宫装的女子？”想着它兴许会知道大人的下落，方琰竭力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
藤蔓犹豫了一下，朝东边弯了弯。
“向东去了吗？谢谢你了。”方琰道了谢，一把拉起崔念念，“走了。”
等一行人赶到城镇，已至深夜了。
近乎纯黑的绸缎上既没有云，也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孤月挂在天际，散发着微弱又冷淡的光。
这样的黑夜是不同寻常的，好像在预兆着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里就是不夜城，不设宵禁，历来以夜市闻名。
但他们到了才发现，别说夜市了，这里的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从远处看乌压压的一片，只有几家客栈闪着零星的灯火。
红衣少年走在前面，发带在他身后舞得暧昧勾人。
与谢昭和的气定神闲不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了不安。就连司徒柳彻这般粗神经的人，都一直把手搭在剑鞘上。
马车的襜帷被风掀开，发出若有若无的□□声。
萧梓清原本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只见寒光一凝，手起剑落，一股黑雾就叫嚣着从马车里窜出去了。
“快看，那是什么？”
“是魔！”
“朝那边去了，要不要追？”
一阵骚乱过后，一众弟子等待着谢昭和的许可，看上去跃跃欲试。
谢昭和没有立刻回应他们，而是将视线投向马车内。
“咳……”他看见白衣女子嘴角溢出几缕鲜血，一脸疲惫地靠在座垫上。
萧梓清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现在可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要除魔的由宋明远带队，顾岚你跟我一起。”谢昭和吩咐道。
随后他面上显出几分局促，低声对萧梓清说：“白姑娘得罪了。”
萧梓清皱眉看他，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然后身体就是一阵凌空，她下意识地环住谢昭和的脖子，眼睛一抬瞥见他微红的耳尖。
萧梓清：……
此时顾岚已经过来了，鹌鹑似的站在一边。看见这一幕，她的目光黯了黯。
被挑出来带队的宋明远是个长相颇为清俊的剑修，他抬手抱了个拳，郑重其事地说：“我一定会把他们平安带回来的。”
说完他就将人集成队，急匆匆地朝西边的房屋去了。
谢昭和点了点头，叫了正在神游天际的顾岚一声：“顾岚，发什么呆呢？”
“哦哦。”顾岚如梦初醒般地应了一声，内心一半是喜悦一半是苦涩地跟在谢昭和身边。
本来是梦寐以求的事，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顾岚心里微微发酸，叫她来也是为了给白姑娘抓药吧，还以为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总算有点不一样的意义了。
为了避免颠到萧梓清，谢昭和尽量稳步行走。
起初他还能听见她微弱却连续的呼吸声，到后面除了自己的喘息声之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感受不到怀中女子的动静，谢昭和紧张得手臂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白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他忍不住问。
萧梓清勉强应了一声，这才让他忐忑的心情平复下来。
两人先把萧梓清安置在一家客栈，然后才去抓药。
顾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空旷的街上，两道人影不断延长，看上去好像是在亲密依偎着。
她咬了咬下唇，决心在这里就把事情说清楚。
还好是在不夜城，换了别的地方这么晚了肯定关门了。谢昭和内心庆幸，没有注意到顾岚
的欲言又止。
“大师兄，你喜欢白姑娘吗？”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后悔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于我来说只有救命之恩。”听到顾岚的猜测，谢昭和觉得有点好笑，对着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子，怎么可能就喜欢上了？
“那……”顾岚眼里的希翼愈加浓了。
谢昭和犹豫了一下，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拒绝她。“我一直把你当作师妹。”良久，他才
憋出一句话来。
“这样啊，那我就放弃了。”顾岚的泪光在月光下闪烁，她却如释重负般地说，“要是早点说就好了，也不至于单相思这么久。”
“师妹，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对不起。”谢昭和看她哭了，连忙慌乱地道歉。
“不，不怪你。”她吸了吸鼻子，朝谢昭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以后你还是大师兄，我还是你师妹。”
谢昭和勾唇笑了，那股子内疚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好了快走吧，白茗还等着我们呢！”顾岚擦了擦眼泪，步子走得又快又急，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谢昭和想着正事要紧，等一切结束了再好好道个歉也不迟，于是毫无芥蒂地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