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过数步,宫停云忽地左转,抬腿绕进一个更为宽敞的场地。

    这里是黑市的主体。与里面相比,外边卖的都是些小打小闹,不过是用来迷惑眼球的。

    摊位依旧简陋,不过整齐了许多,一旁的招牌用根棍子支着。大红的粗布上摆放着数不清的瓶瓶罐罐和其他物什。

    卖家裹着颜色暗沉的斗篷,一声不响地坐在商品后面。戴着面具的人站在摊前与之小声地交谈着,谈妥了就把钱袋子往面前一撂,一笔交付就此完成。

    当然也有不少稍微阔绰些的,还置办了专门的店铺。

    宫停云的目光在各个招牌上一一掠过,没有多做停留。没有找到想要的鲛人,他的嘴唇紧抿,淡淡的失望从眼里一闪而过。

    突然,有个人直冲冲地跑过来,一头弯曲的金发如太阳般耀眼夺目。可能是慌不择路了,竟一头撞进宫停云怀里,冲击力之大令他连退了好几步。

    等宫停云稳住身体,怀里已是空空如也。

    “快!抓住她!”

    “别跑!”

    又冲过去几个追兵,手里握着木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说来也巧,宫停云的侍卫们正好走在他们必经之处,恰好把金发女子的去路给挡住了。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泪流满面地苦苦哀求,就差直接给跪下了。他们犹豫要不要放行,抬眼看见宫停云无声地动了动唇:拦住她。

    命令一下,刚才的动容就被抛诸脑后。

    站在女子面前的侍卫不由分说地伸出铁臂,牢牢地箍住金发女子的臂膀,另她动弹不得。

    女子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张嘴撕咬。尖利的牙齿视衣服于无物,轻易就穿透皮肉。

    侍卫咬着牙忍耐着,饶是从伤口处袭来的剧痛,令人几近昏厥,他也不敢违背命令。

    就在这时,追兵赶到了。

    眼前的景象着实有些惨烈。其中一人赶紧用特制的绳子把她捆住,然后手指攥紧用力地往后扯。侍卫见状,立刻松开桎梏她的手,扶着被咬伤的的手臂站在一旁。然而,血如同止不住一般,源源不断地向外溢着。

    另一人赶忙递给侍卫一颗药丸,让他马上服下。

    拿着这颗不明来历的药丸,侍卫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赴死般的决绝,闭上眼一口咽下。

    吃下去后,血果然止住了。

    女子还在激烈地挣扎着,直到她被强硬地灌下一瓶药物,才不省人事地垂下脑袋,任由旁人把自己扛到肩上。

    掩在金发下的脸乖巧安静,丝毫看不出先前的疯狂。

    做完这些,几个追兵已是满头大汗了。他们冲侍卫抱了抱拳,“多谢。”

    见事情解决了,站在不远处看戏的宫停云不慌不忙地走过来。他故意用沙哑的嗓音说话:“请问,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抱歉,此事无法告知。”有个人嘴皮一顺溜,差点把鲛人出逃的事情说出来。

    就算在黑市,鲛人买卖也是不能摆上台面的。

    宫停云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有点苦恼地说:“可惜了,我还以为这女人是我想买的商品呢。”

    此言一出,几人的表情就变了。

    一人小心地试探道:“阁下想买的是什么?不如告知在下,或许在下知道在哪里。”

    宫停云伸出两根手指。

    见他果然是客人,几人松了口气,主动请缨帮他带路。

    偌大的笼子里,关着几名鲛人。

    他们蜷缩着靠在一起,因为灵力尽失,无法维持化形。显现出的鱼尾浸在地上的脏污里,一动不动。

    鲛人性子高傲,不喜人类,偏居东海一隅,兼具举世无双的歌喉与惊人的美貌。竟也会如此狼狈?

    宫停云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冷嗤一声,随便指了个尚还睁着眼睛的。

    “就他了。”

    “大人,祭祀要用的是雌性鲛人。”有个侍卫忍不住上前一步,悄悄地提醒他。

    啧,萧梓清这女人事情就是多。

    宫停云又扫了一眼笼子,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都是雄性的,他能怎么选?

    “客人可是想要雌性鲛人?”卖家打量着他的神色,惴惴不安地问。

    “不错。”宫停云没有再看那些鲛人一眼,直接转过身来。

    “本来是有的,只不过都被杀光了。”想起那血腥的一幕,卖家身体一颤。下了药还那样凶的鲛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宫停云来了兴趣,他问:“谁杀的?”

    “就是那只偷跑出去的鲛人。”

    话音落下,一片寂然无声。

    这个回答确实令人意外。鲛人数量本就少,出于种族繁衍的目的,一般来说是不会自相残杀的。

    有意思。宫停云突然很想要那只有着金色头发的鲛人,他还没有试过驯化鲛人呢。

    “那就那只逃跑出去的吧。”宫停云摩挲着指上的戒指,眼里晦暗不明。

    “……是。”卖家吞下了到嘴的劝告,暗暗祈祷这只鲛人不要给自己惹事。

    观星台上,有白衣女子凭栏远眺,天地间恍若只有她一人。

    一颗流星忽地从星云中坠落,经过之处留下亮丽的光路。萧梓清伸出手,掌心平躺着一块失去光泽的石头。星光像寻到了去处,转了个弯钻入石头里,这一过程如电光火石般转瞬即逝。

    灰扑扑的石头上瞬间多了五芒星的图案。

    萧梓清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石头上。随着血一点点被吸收,五芒星的紫色越来越亮,甚至隐隐有脱离载体的势头。

    “主人。”怯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五芒星的光熄了。

    见施法被打断,她只得暂时收起石头,转身一脸淡然地看过去。

    金色的鬈发并未束起,如瀑布般散落在粉白的衣料上。鲛人晶蓝的眼瞳里专注地映着白衣女子的身影,此刻收敛了所有的攻击性,只有温顺的臣服。

    “花朝颜,我不是你的主人。”萧梓清又一次纠正她的称呼,“还有,你来这里做什么?”

    花朝颜有些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来汇报任务。”说完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来这里,没让宫停云发现。”

    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了她一会儿,目光移到别处。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你只需要让宫停云放松警惕。”萧梓清的语气说不上有多好,比之前要生硬得多。

    一时的感情用事,只会坏事。

    花朝颜低下头,任她与自己擦肩而过。只是在萧梓清走后,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位于下颌的尖牙。

    真是的,好歹自己也是个公主啊,怎么每次态度都这么冷淡。

    算了,再不回去宫停云就要怀疑了。

    她嗅了嗅自己的衣袖,确定没沾染到什么气味,然后摇身转了几圈。一个瞬移,刚才消失了的鲛人出现在一个空间逼仄的小房间里。

    凭借记忆,花朝颜找到她原先所在的角落,靠墙坐下来,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扣上脚链。等她刚好把手腕套进手链,门就被粗暴地推开了。

    花朝颜装做虚弱的样子,恹恹地低垂着头。

    一双滚金云边靴率先映入眼帘。

    随后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以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力度迫使她抬头。

    脸白得和上了粉似的,不是宫停云又能是谁?

    竭力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花朝颜静静地看着他,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还是宫停云先败下阵来。

    他放开手,站起来俯视着花朝颜,“这几天你先在这里待着,到时候自然有用到你的地方。”

    啧,不说她也知道,不就是当祭品嘛。花朝颜敷衍地点了点头。

    “还有,别试图逃跑。”宫停云的话语里已有警告之意。

    反正这破地方又困不住她,要不是答应了某人,她早就走人了。花朝颜又敷衍地点了点头。

    有她这么配合,已经没什么能说了的宫停云短暂地失语了。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说话又不走,这人在干什么?花朝颜在心里编排了他几句,懒得和他烦,兀自躺下来睡觉了。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她就进入了浅眠。

    她睡着的样子很乖,睫毛根根分明,小巧的琼鼻下是微嘟的唇瓣。

    多么具有迷惑性的容貌。宫停云看着鲛人的睡颜,心脏兴奋地战栗了一下。他现在更想看见她毁灭的那一刻了。

    他脸上挂着微笑,走出房间向书房走去。

    “大人。”暗卫早已在书房恭候多时了。见到宫停云来,尚还隔着段距离,他就弯下腰恭敬地行礼。

    宫停云到案前停下,随手捻起一只毛笔,“曹久的消息呢?”

    没有得到起来的指令,暗卫仍是俯首弯腰,“自他进入不夜城就断了。”

    毛笔从头部开始寸寸断裂。

    宫停云面不改色地把仅剩的部分往桌上一丢,叹了口气,“真是的,现在倒是想要良心了。”

    暗卫大气也不敢喘,顶着满室的低气压继续汇报:“还有,刘子闻被处决了。”

    是么,意料之中啊。毕竟不止那女人去了不夜城,还有剑宗的人。

    倒是可惜了一个手下。

    宫停云眼里有几分假惺惺的惋惜,不过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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