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逼仄的出租房里,没有太阳、没有热水,到处透出湿冷的气息。她甚至连出门都不敢,城市的交通四通八达,生怕走出门就找不回来了。

    她攥着弟弟给她的公交卡,狠了狠心走出门,走到一处公交站牌浏览起路线,看到有一辆车到省人才市场,就坐了上去。

    人才市场对面刚好有一个移动大厅,工作人员拿出一长溜号码给她选,她指了指纸上的第一个号码:就这个了。人才市场里人头攒动,她挤进去填写了几份简历,对着手机抄上刚买来的号码。

    一连两天,她就在人才市场里转,一份面试通知都没收到,她有点气馁。晚上走进网吧,打开Q Q,“流金岁月”的头像一直在闪,消息有三天了:

    你到省城了吗?

    你现在住在哪里?

    有没有在找工作?

    她回复:我到了三天了,现在住在弟弟同学租的房子里,工作在找,但还没有找到。

    “流金岁月”也在线。

    那你把你的简历发给我看看,看有没有要调整的地方。

    她打开邮箱发了过去,很快的,“流金岁月”把改好的简历发给了她,她打开一看,果然生色了许多。

    “流金岁月”又给她发过来几个招聘网站的网址,让她填写了简历,告诉她可以在网络上找。

    她照做了,按“流金岁月”的指点,投了几份满意的岗位。

    她刚回到住的地方,弟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同学的男朋友回来了,她明天就要搬走。

    一个晚上她都睡不好,不知道明天住到哪里。

    早上一睡醒,她猛然间起身,打开手机后盖,装上老电话卡,翻找着通讯录,她打电话给霞:

    霞,你那里还有房子租吗?房租贵不贵?

    我这里还有一个小房间,你过来住好了。

    霞是她原来的同事,比她早半年来省城。霞热心地帮她把行李搬进小房间,告诉她可以住到她找到工作为止。她长吁了一口气,这下可以不用流落街头了。

    一连20多天,她不是去网吧投简历,就是坐在出租房里发呆。房东看她整天无所事事,一天一趟地过来提醒她:一个女孩子家的,整天待在房间里干嘛,还住别人的房子,也不出去找工作赚钱,我还有空房间,你自己可以租一间的。

    她有点慌了,如果一直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终于有一天上午,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家公司的人事打来的:

    你投了我们公司总经理助理的岗位,看你的工作经历,总助这个岗位你可能稍微欠缺一点,有个人事助理的岗位,你考虑吗?

    可以的可以的!她不停地点头。

    来省城一个月,她终于开始工作了,她开心地告诉了“流金岁月”。

    一看到有新人来,临时接手原离职人员工作的办公室主任,把所有工作一股脑丢给了她,根本不给她熟悉的时间。每天不停地面试、电话、考核、培训、会议,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一天,办公室主任丢给她一份总经理的手稿,让她打印出来,老总的字龙飞凤舞,很难辨认,她一边猜一边打好了稿子。全体管理人员会议上,讲完话的老总,甩了甩稿子,问办公室主任:

    这是谁打的。

    办公室主任忐忑地指了指她:是新来的助理打的。

    跟我来我办公室。

    老总转身丢下一句。

    她诚惶诚恐地走进老总办公室,老总示意她坐下,问:

    这个稿子你怎么敢自己往上加内容?

    她的声音低若蚊虫:

    谁让你的字那么潦草,那只能按你前面语句的意思,我猜的,还有你写文章也不写完整,我就按整体意思,总结了一下,加了一段结尾。

    老总点了点头:

    你还挺有想象力的。

    第二天,办公室主任抱过来一大堆公司报刊,丢到她面前,语气有嘲讽的意味:

    你很能干啊,老总说你文笔好,从这个月开始,公司报刊由你负责了。

    她看着桌面上成堆的资料,不知如何是好,本来就已经很忙了,再来个报刊,她非被压垮了不可。

    她更忙了,每天白天像打仗一样,晚上又挑灯夜战,修改员工投稿,编辑排版,和印刷厂对接校对。每天回到宿舍,都已经半夜了。

    春寒料峭,寒气还是逼人,这一天,走到宿舍门口,连日的疲惫,让她心生倦意,脑子反而像陀螺一样,怎么也静不下来。

    不由自主地,她从宿舍门口离开,往远处走去,这一片是新的开发区,都是厂房,除了偶尔有工厂传出机器的轰鸣声,其余都冷清得很,路上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她着了魔似的在那条寂静的路上,走了很远很远,又折返回来,又折返回去,脚越来越沉重,心里越来越空,想哭,但喉咙又像被堵住了。

    她想起了他说的话:生活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不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一个人面对?我肯定做不到的。

    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她走到宿舍门口,这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她的电话刺耳地响起:

    车间里出工伤了,你快点过来。

    她一边奔跑着,一边给司机打电话,准备去医院。

    跑到公司门口,一个脸色苍白的员工被两个人架着,右手包着毛巾,毛巾上的血水还在往下滴,车间主任的手上拿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赫然装着两根手指,还连着很长的手筋。车间主任递过塑料袋,她不敢接,接替车间主任的位置把受伤的员工架上了车。

    手术要做四个小时,她和车间主任一人一头躺睡在走廊的椅子上,脚抵着脚。

    车间主任说:你一个小姑娘,经常处理这样的工伤,真心不容易。

    她摸了摸手上因寒冷而发痒的冻疮,说:一个月四五次,习惯了。你看医院的椅子,怎么躺我们都默契了。

    她迷迷糊糊睡过去,睡梦中跟他说:是啊,生活没有那么容易,没有你,原来我也能扛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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