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是察觉不到对自己的好的,只是因为一些外界或自身的不可控因素让我们选择性的无视。章枳桦也不例外,她可以清楚地察觉到李知实对自己的行为不是属于普通同事的范畴。起初,章枳桦以为是巧合,但到了后面,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巧合,倒像是一场计划已久的计谋。

    章枳桦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了?但为什么我没有记忆?还有为什么你好像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一样总是知道我想要什么?”

    李知实的笑容僵了僵,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些。一下子扑过来的问题让李知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模糊的说道:“我们之前怎么会认识,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你朋友带你过来的。”

    答案明显不是,章枳桦再次开口:“李知实,我这个人从小就有一点自卑,我不相信别人会没理由的爱我,更不相信天下会有好事降临在我头上。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论工作资历,出来谈生意这种事是轮不到我的。从小我就告诉自己,人在世上只有靠自己,努力赚钱才是正道。我不想和别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想不明所以的接受别人的好。”声音里带着哽咽。

    章枳桦继续开口到:“李医生,我知道你很好,也感受到了你对我的关心,但是你的有些认知真的让我很害怕。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会这么了解一个只认识了不到一年的人。”

    坚定又认真的眼神打在李知实心上,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完全和之前的情况不一样。李知实努力的让自己呼吸空气,试探着开口:“桦桦,我的行为让你不舒服了吗?”

    章枳桦摇头,“不是不舒服,是疑惑,还有不安。”

    李知实几乎立马说道;“桦桦,你很优秀。”说完看着章枳桦,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又低下头认真思考。

    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又传来了淡然的声音,“李知实,以后我们私底下还是少联系吧。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吧。”

    本来还在飞速旋转的脑子听了这话之后突然卡住,李知实身体僵住了,本来没有多少血气的脸庞现在完全冰冷的不像话。他咬着牙抬头,想要在章枳桦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松动,哪怕一点点也好。但是章枳桦脸上却是认真与坚决。李知实喉结动了动,咽了一下,艰难的说:“……桦桦,你的意思是,以后私下都不和我来往了?”

    不要回答是,桦桦。

    “是,我是这个意思。你的人生还很精彩,不用浪费在这些地方的。我也很想努力变强,努力长大。”话音落下,章枳桦拿起沙发上的包包出去了,“谢谢你,李医生。我先出去走走,您请自便。”

    那天晚上,何老板找到章枳桦,说有些事情想和她聊聊。章枳桦先开始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刚想开口,就被何老板的话愣住了。

    “章小姐,冒昧打扰了。据我所知,知实他平常出差都是一个人的,这次带你来,我真的很意外。”

    “哦,是老馆长叫我来的,说是工作安排。”章枳桦回答。

    “可刚刚我和李老头通过电话,他说这次他只叫了知实一个人。”何老板笑眯眯的看着章枳桦。

    “章小姐,你和知实两个人我也看到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开了窍,谈了女朋友了也不告诉我。”

    “……不是,何老板,我……”章枳桦赶忙解释却被何老板高兴地打断了,“年轻人就不要害羞,我们都懂得。祝福你们长长久久。”说完便挂了电话。

    章枳桦缓了缓,不知道李知实的意思。难道真的被小罗说中了?不对不对,那可是李知实唉,怎么会看上她呢?

    一晚上章枳桦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像李知实那样优秀的人,能被他喜欢是何其的幸运,章枳桦承认,几个月和他的相处的确很舒服,而且他也总是可以和自己聊到一起。只是……章枳桦摇了摇头,不会的,李知实不会喜欢自己的,他应该是把自己当好朋友了。

    川西的晚上很冷,在稀稀疏疏的霓虹灯里,来来往往的游客之间,时不时飘来的大地味道之外,章枳桦也否定了自己爱一个人的心。

    如果保持距离就是这样的结果的话,李知实接受不了。每一个忍受疼痛的日子都在身体里叫嚣着,想要桦桦,想要直接把她留在身边,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样。

    但是,他自己真的可以承受结果吗?每一次桦桦的离开,给他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李知实靠在房间的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呢喃:“桦桦,可不可以好好和我在一起一次?哪怕,这只是你的梦里……”血泪滴下来,李知实直愣愣的看着章枳桦离开的方向,孤单地被黑暗吞噬,被梦境困住,被一个人轻轻松松地抛开。

    *

    “老是梦见同一个人,意味着什么?”章枳桦抱着电脑靠在大学寝室的床上,额前的碎发被一个淡黄色兔耳朵发夹全部夹在头顶,摇着脚指头,仔细的搜索着。出来的答案也是五花八门的。

    “如果你恋爱了,意味着有可能成婚。”

    “怀孕了,意味着可能要生女儿了。”

    “如果楼主在创业的话,可能会遇到点困难。”

    “如果长时间梦见一个人,可能是你的大脑在提醒你,你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桦桦无语,能不能来点靠谱的啊!

    章枳桦关掉电脑下床,看了看时间,走过去叫小罗吃午饭。

    食堂里餐盘的碰撞声从四周传出来,显得很喧杂。章枳桦抱着自己的水杯,一口一口的喝着白开水。

    “小罗啊,毕业了你打算干什么?”小罗继续夹饭菜送入口中,“该干嘛干嘛,我家里给我找了一个工作,说是叫我先去历练历练。”

    “这样啊……我打算继续考研,还是学金融。”章枳桦低头吃了一大口米饭。

    “啊?桦桦,你不是想去捣鼓什么中药吗?怎么突然就……”小罗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从大一某一天开始就说自己想要去学中医,念叨了四年说放弃就放弃啦?

    “你最近没有再梦见那个男生了吧?”小罗试探着开口。

    “没有,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了。”章枳桦情绪有点低落。

    “你也别再想了,梦里的东西本来就是假的嘛。”小罗安慰着说,“桦桦,你说你这么漂亮,真的不考虑找个男朋友?”

    章枳桦翻了个白眼,“不找,你都说了四年了,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罗大小姐?”

    小罗识趣的比了个OK。

    章枳桦想着梦里的那个男生,黑头发很浓密的梳起来,戴着口罩,一身白大褂,是个中医馆的医师。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的。好像是叫……李知实?她记不清楚了。在梦里和他的关系很好,仿佛他们两个就是在热恋的情侣。他会和她一起去旅行,外出工作也经常一起去,会周末的时候去游乐园,去花市买下她喜欢的郁金香和玫瑰,也会在她遇到麻烦和工作不顺利的时候想办法帮他解决……章枳桦喜欢他,爱他。但是,每当梦醒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根本就不存在。而且,章枳桦给自己设想的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不好的,在梦里,她最后都会和他分开。

    最近,章枳桦的确没有再次梦到过李知实了。

    海浪拍打着心脏,冷风吹拂着灵魂。

    月亮温柔地将自己的纱衣盖在章枳桦身上。她闭着眼,回想这大学四年的时光。

    时间过得好快,她在第五次梦见李知实的时候,就去城北医院试着问过有没有一个叫李知实的医生。一个护士告诉她,是有的。当她兴致冲冲,努力按压住那股兴奋与激动去看时,眼前的人却满头白发,带着金丝框老花镜,已过花甲年龄。当他看见章枳桦时,是对一个患者应有的慈祥,慢慢地开口问:“小姑娘,哪里不舒服啊?”章枳桦尴尬的笑了笑,知道了这只是重名了而已,也不敢多打扰,礼貌的道了歉:“对不起医生,我找错门了。”

    章枳桦看着天空眨了眨眼,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自己。

    梦里也能当真,自己是有多缺爱啊,梦到帅哥不应该高兴吗?之后就是该干嘛干嘛,专注于现实,努力活在这个世界上,既然都梦不到了,那也就开心地干自己的事情吧,反正迟早都会忘记的。

    医院里,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机器冰冷的机械地运作在李知实身旁。等在门外的沈河清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好像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一旁的李母焦急的看着抢救室的情况,额头上全是冷汗。

    李母半夜起来追自己没有看完的剧,突然听见外面客厅窸窸窣窣的,以为是小偷,刚拿起健身棍准备上的时候,才发现是自己的儿子。李知实靠在自己房间的门外,脸色苍白,低头薄弱的呼吸着。白色的衣服上被鲜血洇红一大片,奄奄一息的样子把李母吓了一大跳,赶忙丢到健身棍将儿子送去了医院。

    “真是作孽啊,这小子老是放不下该如何是好啊……”李母心疼的说道。

    “伯母,你也别担心了,知实他……”沈河清突然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他没事的,这么大个人了,我相信他有分寸的。”

    李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急救室灯灭了,李母没有进去,而是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再次确认了可以进去看望之后,沈河清看着病床上的李知实,实在是忍不住了,“李知实,你又在干什么?弄成这个样子,我看你是疯了。”

    李知实抬眼,看着沈河清,“河清,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

    “分寸?你还好意思给我讲分寸,我把东西找给你,不是让你去自杀的!”沈河清吼得很大声,外面的人听见了都忍不住投来“关切”的目光。

    “李知实,我明白你心切,但也不至于把自己命搭进去吧。本来就欠我一条命了,我看你怎么还以后。”沈河清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盯着病床上的人。“看你脸色白的,我去给你拿药。”门被关上。

    李知实咬了咬牙,脑海里全是那天晚上的画面,充血的眼睛里,既无措又溃败。

    四年试了无数次,这次他赌上了自己的半条命都没有换来一个好的结局。

    终究是等不到她留在自己身边的。

    桦桦亲手打造的世界哪里都好,唯独没有她自己。这个世界里没有章枳桦,更不会有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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