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庞和庞大娘看到成烟掌柜的尸首也是泪流满面,两夫妻替成烟掌柜收了尸,老庞去了棺材铺子。

    庞大娘看着坐在房中失魂落魄的李仁欢,走过去抱着李仁欢的头,泪水止不住的流。

    李仁欢回抱住庞大娘:“干娘,我娘没了,我在这世间再也没有家了。”

    庞大娘不住地叹着气,拍着李仁欢的背说:“往后干娘家就是你家,你在这世间不是没有家的,你要振作起来。”

    老庞买好了棺材,成烟掌柜的灵堂就设在了院内,李仁欢跪在地上,眼泪都快流干了。

    双眼无神的看着棺材,手中的纸钱黄符不停地往火盆里丢。

    柳如是和柳书言两兄妹一左一右跪在了李仁欢的身边,给成烟掌柜磕了三个响头,三人跪着没说话。

    柳如是担忧的看着李仁欢,给柳书言使了个眼色。

    柳书言磨蹭了一会儿才开口:“仁欢兄弟,成烟掌柜是为了救舍妹而亡,救命之恩我兄妹二人定当回报,还望仁欢兄弟看开些。”

    “你有爹娘吗?”李仁欢问。

    “我爹娘在妹妹出生那天被魔物所杀。”柳书言说。

    “那你的仇人是魔物,你该去找他们寻仇。我的仇人都被你们杀了,我也不必去寻仇了,日后我只会留在一品居,打理掌柜的铺子。”李仁欢依旧盯着成烟掌柜的棺材。

    柳书言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带着柳如是回了房。

    庞大娘和庞景仲在收拾着掌柜的遗物,“仲儿,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庞大娘没识过字,看到梳妆台上的信也不知道是什么。

    庞景仲接过庞大娘手上的信封,看着看着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拿着信下了楼。

    跪在李仁欢的右手边拿着信封对李仁欢说:“哥,你看看这封信,掌柜留给你的。”

    李仁欢这才有了些反应,接过庞景仲手中的信看了起来。

    “仁欢,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当是去了。十九年前的春节,长风道长抱着你找到我,求我将你养育成人,关于你的身世,长风道长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提前告知于你。”

    “原谅掌柜瞒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干娘都与你说,长风道长是在雪地里捡到的你,我告知你并非如此,你总是不信。”

    “长风道长是在你家中找到的你,将你带给我的;你根骨奇特,对魔族修炼大有裨益,魔物想将你夺走,你爹娘为护你,死在了魔物手中。”

    “长风道长赶到诛杀了那些魔物,你爹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你交给了长风道长,求长风道长救你一命。”

    “你爹临终前交代,只愿你一生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快快乐乐的长大,娶妻生子。”

    “如今你的身世你也知晓了,往后的路你想如何走全看你自己,我自觉没有辜负长风道长的嘱托,让你平安长大。”

    “你爹娘给你留了一大笔钱,我从未动过,放在我的床下,你记得拿走。”

    “幼时你总是问我,为何别人都有爹娘疼爱,你没有。如今我也终于能给你答案,你的爹娘很爱你,他们给了你两次生命。”

    “长风道长说你的家乡在江南,他替你一家收了尸,你若是有空去问问长风道长尸首埋在何处,回去看看,想必你爹娘也十分想念你。”

    “仁欢,不要伤心,掌柜的命本在二十年前就该丢的,命大捡了回来,如今也只是去寻爹娘了。”

    “你若是想闯荡江湖便去吧,从前不让你去只是总觉得你还小,不放心你出去闯荡,如今你也长大了,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好男儿不该一辈子都困在这方寸天地,天地广袤是该出去闯荡一番,铺子我早已交到了老庞手中,你不必忧心,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便好。”

    “若有来生,定会再见。”

    泪水将信纸打湿,李仁欢将信收好放在怀中,朝着掌柜的棺材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朝着素姑姑的房间走去。

    庞景仲连忙跟了上去,李仁欢敲开素姑姑的房门,跪在了素姑姑的面前。素姑姑连忙将人扶起,“这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求素姑姑收我为徒。”李仁欢眼神坚定的看着素姑姑说。

    “你先起来。”素姑姑将李仁欢扶起坐在凳子上,“你先与我说,你为何想拜我为师。”

    “想来素姑姑是修道之人,掌柜的死是魔物所为,今日我才得知,我爹娘也是是在魔物手中。我自知以我如今的实力,无法报仇,所以想求素姑姑收我为徒。”

    李仁欢的话让素姑姑皱紧了眉头,李仁欢瞧素姑姑这副模样,又想跪下去。

    素姑姑使了个法诀,没让李仁欢跪下去。

    素姑姑解释:“不是我不愿收你为徒,只是我曾立过誓,这辈子绝不收徒。”说着看了李仁欢一眼,“不过,我倒是可以带你上山,能不能拜入上清派便看你自己了。”

    李仁欢松了口气,起身朝着素姑姑行了一礼:“多谢素姑姑。”

    “掌柜的身后事安顿好之后,你再随我们一同上山吧。”素姑姑一锤定音。

    久久不曾言语的庞景仲开了口:“素姑姑,有一事想向您打听打听。”

    素姑姑看着庞景仲点了下头,“传闻二十年前世间的魔物便被诛杀干净了,不知此次的魔物是由何而来?”

    素姑姑看着庞景仲,沉默了许久,两兄弟等着素姑姑的回答。

    “唉!说来也奇怪,二十年前魔物确实被诛杀干净,魔界也被魔尊洛白统领,不许踏过九幽河。今年夏天起,传出了魔物为祸人间的消息。”

    “上清派派了不少弟子,前些日子才查到,此次作乱的魔物并非是从九幽魔界跑出来的,源自何处还在调查。”

    顿了顿素姑姑才继续:“若是查不出源头一举歼灭,怕是这些魔物还会继续为祸人间。”

    庞景仲得了素姑姑的话,行了一礼,与李仁欢一起下了楼。

    李仁欢跪在成烟掌柜的棺材前:“掌柜,送你入土后我便随着素姑姑上山修道了,我爹的遗愿怕是要落空了,就算不为天下苍生为了我爹娘和你我也要上山修道,终有一日,我会报这血海深仇。”

    说罢磕了三个响头。

    庞景仲则是找到了爹娘,“爹,娘。儿子方才从素姑姑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儿子决定与仁欢哥一同上山,拜师修道。”

    庞大娘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只问了一句:“你想好了?”

    “儿子想好了,还望爹娘成全。”说着跪下磕了个头。

    庞大娘将儿子扶了起来:“想好了就去做吧,爹娘在这儿你不必忧心,只管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与仁欢一定要互相照拂。”

    “儿子知道,多谢爹娘成全。”庞景仲又行了一礼。

    到了成烟掌柜下葬的日子,掌柜一生未婚嫁,无儿无女,李仁欢便是掌柜的儿子。

    下葬这日来了许多人,从前受过掌柜恩惠的、店里的伙计都来了。

    一铲接着一铲的土,掌柜的棺材再也看不到了。

    李仁欢、庞景仲、柳家兄妹跪在了掌柜墓前,齐齐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昨日素姑姑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芥子袋,行李都收拾在芥子袋中。

    一行五人朝着上清派出发,庞大娘站在成烟掌柜的墓前看着李仁欢和庞景仲的背景,一直到看不到人影才转过头。

    庞大娘摸着成烟掌柜的墓碑说:“儿子大了,要出去闯荡了,你在下面记得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柳家兄妹自小就拜在了上清派剑峰修道,兄妹二人的佩剑也是出于同一剑胚的兄妹。

    兄妹二人御剑飞行,柳书言带着李仁欢,素姑姑带着庞景仲,不过半日便上了山。

    素姑姑给二人安排了住处,“明日一早再来带你们去掌门处说明原委,再带去你们各峰,看拜入哪个峰门下。”

    上清派乃是天下第一大门派,由五大峰组成:剑峰、符峰、丹峰、药峰、妖峰。其中妖峰最为不同,所收弟子皆为一心向道的妖修。

    五大峰峰主与掌门构成议事堂,门派内大小事宜皆由议事堂统一管束。

    李仁欢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卯时早起练剑,除了掌柜身死那几日,从未间断。今日虽说是住在上清派,但也还记得早起练剑之事。庞景仲则是习惯了早起背书,只是今日无书可背,便与李仁欢一起练剑。

    巳时刚到素姑姑便来了两兄弟的住处,瞧见了正在练剑的两兄弟。

    “随我一同去往掌门处吧。”

    收了剑两兄弟同素姑姑一同去了议事堂,此时掌门与五大峰峰主正在议事。

    自夏季起,魔物横行,上清派议事堂每日辰时三刻便开始议事,共同商议清缴魔物之事。

    三人在门外等了许久,这才听到屋内传出一位老者的声音:“素华,带他们进来吧。”

    上山的路上柳家兄妹便将门派内的掌门与五大长老介绍过一番。

    素姑姑领了两人进去,进门瞧见六人坐在上位,正中间坐着的老者,一头白发,连胡须都白了,却是仙风道骨,这便是上清派掌门,名唤宴温。

    宴温掌门右侧坐着的是药峰峰主云谏长老、妖峰峰主妄言长老,左侧坐着的是剑峰峰主凌霄长老、符峰峰主砚书长老、丹峰峰主京墨长老。

    素姑姑双手结太极阴阳印行了个弟子礼,两兄弟也有样学样别别扭扭的行了个弟子礼。

    “两位小友还未入我上清派,怎就行起这弟子礼了。”宴温掌门慈眉善目的开口。

    李仁欢再行一礼道:“今日过后便上清派弟子了,如今行礼倒也不算有错。”

    “你这小友倒是有趣。”凌霄长老说,“请问小友姓名。”

    “李仁欢,仁义的仁,欢喜的欢。”李仁欢规矩答道。

    凌霄长老点点头:“好一个仁义的仁,我见小友身上背了把剑,从前可是学过剑术?”

    “不敢说剑术,只是会几招罢了。”这话倒也不是李仁欢谦虚,只是事实如此,在修道之人的眼中,他这种习武之人所习得的剑招如何能算剑术。

    说话间京墨长老却是一直注意着庞景仲,庞景仲一直听着,身姿笔直,一动未动。

    瞧着觉着有些有趣,京墨长老便开了口:“另一位小友怎的不说话?”

    突然被点名的庞景仲也不慌,朝着京墨长老行了一礼:“长幼有序,方才兄长在讲话,小子自是不能插嘴。”

    “你这小子倒是个十分知趣的,小子叫什么?”京墨长老继续问。

    “小子名唤庞景仲。”庞景仲这般风光霁月的读书人与李仁欢的气质不大相同。

    京墨长老又看了看才道:“从前可是读书人?”

    “是。”

    “可曾考取功名?”

    “去岁才考得进士。”

    京墨长老“啧啧”了两声才说:“即考上了进士,为何又要上山来修道?”

    庞景仲看着京墨长老眼神坚定道:“为护家人平安。兄长的爹娘二十年前为魔物所害,二十年后将兄长养大的掌柜也是被魔物所杀。素姑姑说现下魔物横行,既然魔物除不尽,那我便习得术法,诛杀魔物,护家人平安。”

    “便只是为护家人平安?”京墨长老追问。

    “是,若是连家人都护不住,又何谈守护天下苍生。”庞景仲的话字字铿锵。

    京墨长老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倒是比我门下许多弟子清醒。”

    这时庞景仲还不懂京墨长老所言何意,只是不再言语。

    李仁欢和庞景仲不是上清派选拔入门,是由素姑姑举荐的,所以二人摆在哪个峰主门下是在议事堂决定。

    京墨长老率先要了庞景仲:“我瞧着这小子不错,不如就入我丹峰,你本是读书人,想来记性不错,心性也不错,若是能潜心修炼,将来必定能成丹师。”

    李仁欢见庞景仲被京墨长老看好,面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侧着脸冲着庞景仲微微弯了弯唇角。

    凌霄长老开口:“至于仁欢小友,不如来我剑峰?你从前便是习剑之人,如今来我剑峰也倒相配。拜入我门下随我做个剑修可好?”

    “多谢师父。”李仁欢朝着凌霄长老行了个弟子礼。

    掌门这才说话:“即便是拜入我上清派也莫要高兴的太早,若是不好生修炼,三月内无法引气入体便下山去吧。”

    “这三月一定要跟着你们长老好生修炼,若有何不懂只管问。”

    掌门又吩咐了一句才让人退了出去。

    三人离开后议事堂内才有响起了说话声,“凌霄师兄,你收徒向来严苛,李仁欢那小子有何不同,你竟让他拜在你门下。你那大徒儿不也可以收徒?”说话的是药峰的云谏长老。

    “方才他进来我便探了他的根骨。”凌霄长老笑呵呵的解释,“我发现这小子根骨极佳,虽不知心性如何,但若是能好生教养,将来成就不在我之下。”

    “不过这小子身上有一道障眼法,隐藏根骨的,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倒也是为他挡了不少灾祸。”宴温掌门接话。

    “掌门师兄这话是何意?”凌霄长老问。

    “这小子若是堕魔,便是魔物的炉鼎。”宴温掌门这句话让五位长老心下一惊。

    妄言长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说:“即便是不能引气入体,这小子也得养在身上。”

    “妄言师弟所言正是,便是不能引气入体也要留在山上,虽不能做剑修,习得剑术也未尝不可。”宴温掌门看了凌霄长老一眼。

    凌霄长老起身朝着宴温掌门行了一礼:“多谢掌门师兄,我便先回去看我的小徒弟了。”

    “掌门师兄,不知道那小子天赋如何,还得给他选师父,先走一步。”说罢京墨长老也行了一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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