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这次难得郑重其事地定了一个餐位,要请魏岚吃饭。

    除非非常正式、非常重要的商务宴请,一般和同事、朋友的聚餐,以往的苏樱都是很随意的,临时决定地点,临时订位,这样比较自由。但经历了上次和张一川的相聚,她居然留下心理阴影了,所幸,那次被拍时已经是在门口等车时,如果还在室内,那岂不是更不自在,连饭都吃不下去?

    被偷窥的感觉非常不好,让人精神很紧张,会神经兮兮的,也不知那些明星是怎么化解的。虽然自己是素人,一般没人会去关注,但由此也是提醒到她,要慎重保护好自己的隐私权。

    魏岚是李大拙的妻子。李大拙就是和张一山同一架飞机遇难的那位试飞员,而张一山是试飞工程师,两人搭档了一段时间了。

    她俩在那次部队追悼会之前,都不曾见过对方,但都耳闻对方的名字。那次见面中,大家都悲痛欲绝,只匆匆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交换过微信,也没有再多交集。

    苏樱只知道,李大拙牺牲时,他的爱人已经怀孕,但因为月份并不大,在宽大的衣服下,当时也并不明显看得出来。

    魏岚这次是代表公司到海城开展销会,竟然联络了苏樱。苏樱讶异之余,也很惊喜。现在的自己已经能比较坦然地面对和张一山有关的人和事,这真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苏樱选的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地道的日料店。

    魏岚在人引导下进来的时候,苏樱站起来迎接她,发现她比上次见面时丰腴了不少。那时候,她很憔悴,虽然个子不小,但给人感觉很瘦削很柔弱,这次相见,才看出来她其实是一个骨架大气的爽朗女子,面容却娟秀。

    “苏樱,你看起来和两年前没啥变化,只是气色好多了!我就不行了,生了孩子后被家里人补太多了,胖过头,下不来了。”寒暄几句后,魏岚端详着苏樱说。

    “是啊,一晃两年了,真是白驹过隙,光阴似箭啊。”苏樱感叹。

    “你说话怎么跟老年人似的,太沧桑了……”魏岚笑起来,那种爽朗极富感染力,有一种怎么说呢,很特别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她,信服她,苏樱也不由跟着微笑起来。

    “可不,老了嘛! 不过你这也不算胖,这叫丰腴。丰腴好。”

    两人吃着聊着,虽然之前只交集了那么一次,且是在那样痛苦的环境下,但是这再次相见,两人却一见如故。魏岚的工作是做国际贸易出口的,在一家大型国企,“大小算是个经理,带一个十来人的团队,干起来挺辛苦的,但回报还行。”她爽快地说。

    “国家还有补贴我们的,他父母的份全部没拿,都给孩子了,所以我们经济上没问题,再说我也能挣。”她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

    从魏岚的讲述中,苏樱简单了解到她和李大拙是小学同学,后来他跟随父母工作调动转学走了,长大后两人才机缘巧合下再见、相爱。两人晚婚晚育,他出事时,是31岁,她32岁,孩子在肚子里5个月。后来她摔过一跤,孩子差点早产。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两个月,好在生产的时候还算顺利,婆婆一直念叨“是大拙在保佑娘儿俩”,为此还吃素整整一年,说是在儿媳生孙子的时候自己郑重许过愿的,必须要认真还愿,生生把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改造成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太太”。

    “我只在这一件事上作妥协”,作为市建设局副局长,这是她对自己的人生和信仰的妥协和和解,这位女强人这么对外解释。

    “都是这小子给他奶奶惹得祸。”魏岚笑道,

    “来,给你看看我儿子的视频,可好玩儿了!”

    两人凑在一起看小孩的视频,还不到两周岁的小男孩,小名叫“得宝”,“李得宝”小朋友胖乎乎的,嘴里“赫赫”出声,手臂和腿就几根藕节,又白又嫩,肉嘟嘟地,挥来挥去,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是呀,我就经常忍不住‘咬’他,他皮肤特别嫩,一碰就是个压印,我妈妈看见了就骂我。小家伙也不知道疼,被咬高兴着呢,哈哈!下次有机会带来让你也咬咬,口感可好了!”魏岚神采飞扬。

    “我们来跟他视频。”

    于是两人跟魏岚家里人视频,直接就看到了那个可爱至极的宝宝。他会叫“妈妈”了。发音很清晰,但“阿姨”叫不好,苏樱突然想,他会不会叫“爸爸”,但是没敢问。

    两人一起逗弄了小家伙许久。小家伙挺灵活,拖着恐龙玩偶跑来跑去,时而有些不稳,跌跌撞撞,玩具掉了,再捡起来啃,还会给妈妈飞吻,口水横流。

    魏岚看着他,温柔得心都要化掉了,她一遍逗弄小家伙,一边跟苏樱说,“我已经三天整没见到得宝了,唉,太想他了!”

    在飞吻了无数次,拜拜了无数次之后,魏岚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拿起一张纸巾不着痕迹地试了下眼角。“是不是特别好玩?”对苏樱说。

    苏樱羡慕极了。魏岚和李大拙的相爱有了爱的结晶,李得宝就是他们爱的延续,可惜自己……

    “听大拙说过,你和张一山恋爱时间也不短吧?”魏岚问。

    “我们相识了十年多,恋爱……也挺久的。”就算两人分开的那几年时间,心中也是互相念着彼此,所以其他人都入不了眼、进不了心。

    “那你们是保持君子之交啊?还是做了措施的?”

    “啊?”苏樱先没明白她的意思,待明白过来,猛一下脸红了,魏岚可真生猛,这话都能问,不过,也是把自己当成知己了吧。

    “一直……君子之交,后来才……才做防护的。”她不好意思多讲,其实两人在一起,也有三年多,但实在在外人面前放不下脸面,说这些隐秘。

    “是啊,我们军嫂,那种事机会少,不容易啊。”魏岚感叹地说。

    “哎呀,你瞧还那么害羞,耳朵都红了!

    “要是你当时,也有了孩子,就好了!”魏岚遗憾地看着苏樱。

    是吗?

    记得一山走了蛮长一段时间后,陆纭还庆幸地对苏樱说,“幸亏你们还没结婚,要不然你就成‘寡妇’了,这么幼的寡妇,可怜见的——幸亏还没有领证!”爸爸话中也有隐约的庆幸之意。

    可是在自己心坎里,自己和一山早就是融为一体的,那纸婚书不过是个还未来得及办理的形式,他走了,自己就是失去了另一半。

    不过确实,如果两人提早个一年半载领了证,说不定也和魏岚他们一样,能有个孩子留下呢。唉,都怪一山太坚持了,要给她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不想委屈了她。

    多么地遗憾!

    当晚,苏樱还真做了个梦,梦中有个小孩,长得跟小得宝似得,手长脚长又象张一山,不是,比他还漂亮,像个小天使,甚至像小明星,如同张一川似的,只是不知男女,向她张着手,嘴里叫着妈妈、妈妈。

    早起时,苏樱楞怔了很久,无法动弹。

    最近的工作项目,进展比较顺利,这都得益于大家的努力,工作强度确实大,中午吃简餐时,“奶糖”哇哇叫,说已经完全没有和男朋友相处的时间了,“我和小言,已经一个月没有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了,万一他耐不住寂寞出轨了怎么办?”

    “这种渣男的话,就该一脚踹了,然后去追求你的‘川哥’去。”纪春晓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幸灾乐祸。

    “不要!不要!”钱小寒尖叫,“‘川哥’是属于萧子昇的!不能出轨!”

    沈卓抬头,“搞得跟真的似得……你怎么不去追求你的‘昇哥’去?”

    “关你屁事,你个软……你个渣男!”纪春晓压低声音骂道,蓦然怒气很大。

    因为纪春晓今天的座位离苏樱比较近,苏樱能敏感地觉察到她情绪起伏比较大。

    这两位近来有些不对头,本是玩笑式互怼,但怼得幽默、能调节气氛,基本上无伤大雅,现在,怎么说呢,有种宛若‘结仇了’的感觉,尤其是纪春晓,对上沈卓,常常是一种咬牙切齿、恼羞成怒的反应。好在两人工作上还算敬业,提交的工作质量还是达到水平线。

    而且这阵子来,纪春晓的装扮,也是一言难尽,铆足了劲往年轻的路子上走。纪春晓是南方人,中等身材,皮肤白皙细嫩,身材不错,本身不显年龄,和他们这些九零后在一起,并不显老。但近来的她,虽然衣服必须正式,但总是想别出心裁地在配饰上做点文章,比如在头发上戴个小蝴蝶结的水晶发卡,或者钻石发箍,或者在西装上别个卡通胸针啥的,还烫了个波波头。

    这次说沈卓的话,更是颇有伤人的意味了。

    连大条的钱小寒都觉出异样,奇怪地转头看了看她,还懂得调节气氛了:“喂,你们知道吗?今天‘稀饭’告诉我,她能搞到‘疯狂街舞’的总决赛门票!你们有谁要去吗?一起啊。”

    因为张一川的缘故,苏樱现在偶尔也会浏览娱乐新闻,然后百度又会智能地主动推送,所以现在苏樱知道的娱乐信息也不少,比如说“疯狂街舞”,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录播,现在快要到总决赛了,没想到总决赛会到海城来举行,之前好像都在长沙录制。而张一川,是这期“疯狂街舞”的嘉宾队长之一。

    她随口问道:“门票什么价格?”

    钱小寒有些雀跃:“苏樱姐想去看吗?我去帮你问价格去。”彼时他们正好吃完午饭,是在办公大楼负二层的“大米叔叔”吃的简餐。钱小寒还未吃玩,就雀跃地要离开,被“奶糖”一把拖住,“听说这次是某酷官方平台和活动宣发方举办门票抽取,不通过第三方售卖,不要上当受骗了!”

    “奶糖”是“串串”,她确实更关心这种张一川参与的活动,她的话有一定的权威性。

    “才不会呢!‘稀饭’有极其牛X的渠道,她表姐……”小寒反驳。

    “得了吧,骗子吧!她表姐不是混横店的吗?又回来海城混啦?吹牛的主。”纪春晓。

    “那倒不会,他们是经常有一些特殊的渠道……”沈卓。

    “你知道的真多啊,真不愧是潜入富婆群的人了!”纪春晓。

    ??几人懵。

    “奶糖”站起来,“樱姐,我们今晚能早点结束么?小言真的跟我有约。”

    “那就先这样吧,今晚早点收工。”苏樱先行离开,在外面等唐微云。

    “最近纪春晓和沈卓两人闹矛盾啦?”苏樱在自己办公室边倒水,边示意“奶糖”在沙发上坐。

    “他俩好像是有点问题。听小寒的意思,沈卓是在追求范晞,而且范晞也对他有意,说已经安排见家长了,但范晞家长对沈卓是外地人这一点不满意。现在这两人虽还在一起,但不确定性还比较大。而春晓姐好像对沈卓也有意思,在吃醋呢,但以前看不出来啊对不对?樱姐你看出来了吗?”看到苏樱摇头,才接着说下去,

    “难道是看到沈卓和范晞在一起了,春晓姐被刺激了,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落点了?那一来自己是后来者,二来如果沈卓对她无意,她这样不是自取其辱么?自己是这种单方面单相思,又去针对沈卓,这对沈卓也不公平吧?”

    苏樱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还有这么多桃色新闻,办公室恋情,尤其是纪春晓和沈卓这种工作伙伴关系的,一般公司也不允许,更不要说万一闹出点动静了。

    苏樱纠结要不要跟纪春晓谈一谈,这看起来是纪春晓的问题,于公于私,自己都该开解开解她。没想到几天后,纪春晓自己来找她了,同时递过来一份“辞职报告”。

    苏樱自己是个实干型的人,“做事”很尽心尽职,千方百计要做到最好,而对于人际方面,自己一向是顺其自然不刻意的,当“政委”做他人思想工作不在行。纪春晓这样提出离职,让她感觉很突然,同时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解脱感和惆怅感。

    就工作方面而言,她担心手上的项目少了人配合会受到影响,另一方面,纪春晓原是从别的组临调的,辞职也不应该跟她提出。

    “阿苏,你放心,我会把手上的事情交接完整。我跟我们方经理提出辞职,他说他没有意见,因为这几个月工作都在这个组,他让我找你就好。”方达是个老好人,这个做法很符合他的工作套路。

    苏樱也没啥好说的了,既然她要离职,那么也没有和她再谈和沈卓的关系处理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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