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好了?不出五日,那土匪便会打到城门口来。到时你想走,也是插翅难飞。”季荀礼脸带诧异地说。

    “妾身已想好,夫君自己走便可。”沈墨的睫毛扑簌簌地垂挂下来,遮盖住眼底的光芒,她一脸沉静地说道。

    她只觉得这一刻,季荀礼在她心中已是死去。倘若之前,她痛恨的是他的冷言冷语;那么现在,她憎恨的是他的冷酷无情。

    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惜她沈墨做不到。她暗暗下了决心,定是要尽全力保护好宅子中的每一个人。

    夜半,她来到李响的房中。

    她的眼泪已是流尽,颤抖的嘴唇像是蝴蝶的羽翼般一碰即碎。他捧着她的头,细细密密地吻轻轻落下。吻过她弯弯的柳眉,吻过她湿润的双眼,吻过她饱满似珍珠般的双颊。

    她感受着这场温柔的洗礼,缓缓地闭上眼睛,似是将自己献祭于他。

    而他呢,慢慢地将她揽入怀中,轻柔地摸着她的青丝,两人皆是沉默不语。自那日他下了决定后,他想要的就是成为她有力的后盾。

    突然,她幽幽地轻启朱唇:“先生可曾后悔过?若是想走,您现在便走罢。”

    话还未落,他就赤红着脸,焦急地说道:“小生只求生生世世追随着夫人,永不离弃。”

    他真是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来,来表明他对她的爱。

    不知不觉间,已是天亮。外头秋意凉凉,似有乌鸦落于屋头,“呀”的一声轻盈飞走。

    银杏叶由绿变黄,偶有风吹过,扑楞愣地掉落。

    街上开始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孩子们手里握着把鼓槌,随着跑动,“咚咚”作响。

    还是一派祥和的景象,大家还不知再过几日,这座城将会变为一片火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午后,季荀礼往沈墨的画室走去。

    见她心平气和地描绘着桔梗,似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他还是尝试着说服她,希望他们能够一起走。但沈墨心意已决,她绝不做这等只顾自己而不顾他人死活之事。

    酉时时分,季荀礼收拾起自己的贴身细软。他是那般的急匆匆,未与孩子们打声招呼。

    此刻,外头像是有一群乌鸦盘旋在屋头,哀哀啼叫,一曲终是要唱罢。

    后院的马车已等待多时,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华丽的宅邸,便带着一名随身的小厮往京中赶去。路途遥远,不知再见于何时。

    沈墨知季荀礼走后,开始召集起府里所有的人来。

    她沉着冷静地说:“想必大家也都明白为何聚集于此,现在我以主人家的身份命令你们。你们听好了,明日于卯时起,府里的小厮们便去街上传播消息。说是那土匪已快打到城门口来,让他们做好应对准备。”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都炸开了锅,有人惊恐地高喊着:“那我们该怎么办?”

    “安静!”李响突然大叫一声,不似先前那般文文弱弱,“我们也有我们的应对措施,绝不会坐以待毙。若是你是贪生怕死者,今夜你便可离开,绝不阻拦你。留下来的人,夫人定会保护你们。”

    闻言,陆陆续续有人提出退出。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如若死去,渴求的也是与家人一同赴死。

    “至于留下的人,身强力壮者明日去库房每人领把武器来。剩下的老弱病残,则是躲于府邸的地窖处。”沈墨紧咬着牙,双手握成拳,白皙狭长的手上有细细的青筋暴起,她一脸严肃地说道。

    孩子们知晓此事后,是吓得瑟瑟发抖,哭着喊着要见爹。

    这时,沈墨轻轻地抱着他们,并温柔地说道:“爹爹去京城搬救兵了,不多时会回来救我们。你们要乖乖的,不要乱跑,跟着朱珠躲在地窖里,知道么。”

    话落,她微曲食指,一如既往地刮了刮孩子们的鼻头,似是一种安慰。

    屋外,青蛙躲在灌木丛里此起彼伏地“呱呱”叫着。偶有一只老鹰飞过,叼起青蛙,将其快速地吞入腹中。

    第二日清晨,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沈墨命人取来绳子,在绳子上浇上热油,并将这绳子捆绑于大门内侧的木柱子上。

    倘若土匪闯进门来,要行折辱之事,便叫人放火烧这绳子,到时熊熊大火蔓延开来,与他们同归于尽。

    是夜,整座府邸无人入睡。

    他们都聚集在中堂小憩,忽闻外头神嚎鬼哭,抬头一看已是火光冲天,便知土匪来袭。

    外头似有百匹马疾驰而来,震耳欲聋。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斥声,孩子的啼哭声,最后都化作了一身呜咽,断气归天。

    府里的众人,听着这一响动惊慌起来,两腿颤颤者不在少数。

    “不怕!”沈墨高声喊道,“持弩弓者与我出来,持剑者跟着先生,至于堵大门者则是跟着管事宋磊。”

    言毕,众人才冷静下来,依言行事。

    土匪的领头叫陈柏之,一脸络腮胡,一双鹰眼里藏着凶狠,嘴里吐着一连串污言秽语:“洒家早就耳闻季府里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看俺如何拿下她,叫她□□。若是俺玩腻了,就给底下的兄弟们送去。”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底下的兄弟们也跟着大笑,一脸淫邪地说:“那就有劳老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众土匪便到了季府大门口。

    为首的陈柏之高举宝剑,随即大喊一声:“兄弟们,把门撞开。”

    刹时,大门遭到猛烈地撞击,轰隆作响。

    大门内侧的宋磊咬着牙,整个身体抵着大门,脸上一片赤红,青筋暴起,根根分明。他连声喊着:“抵住咯抵住咯,当是生死攸关之际。”

    “是!”众人高声回答,皆攒着股劲儿,拼死抵门。

    外头的陈柏之眼见着撞不开门,命人搬来梯子,喝令道:“给老子翻进去!”

    底下的土匪们开始爬梯子,要往里翻。眼见一人已爬上屋顶,沈墨一声令下:“放箭!”

    瞬息,带着火苗的箭齐刷刷射出,一支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土匪。土匪哀声倒地,被手握宝剑的李响一刀斩首。

    这一刻的李响,是异常的平静。鲜血“啪”的一声溅在他脸上,他却不觉得害怕,似是漠视着这一切。

    唯有微微颤抖地手,怦怦乱跳的心在诉说着他的胆怯。

    剑身反射出他的脸来,端的是沉着冷静之态。他不再是只知读书的傻书生,不再是那使不上力来的弱书生。他可以为保护心爱之人,手握宝剑,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开始有源源不断地土匪涌入,他们立于屋头,一跃而下,跳入庭院中。

    围绕着沈墨的仆人们,见此情景,抽出刀来,各个严阵以待。

    沈墨冷着一张脸,嘴唇毫无血色,眼睛坚如磐石地看着前方,她大喝一声:“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说罢,一场真正地厮杀已然开始。

    刀剑相交,发出叮当巨响,哀嚎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突地,一把剑笔直地冲着沈墨而来,眼见要刺入她的身体之际,“当”的一声,剑身被打落。

    原是李响,他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保护了沈墨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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