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宁之所以再次睁开眼睛,是因为一股外力,她感觉这股力量带着几丝无奈,几丝不耐,又掺杂着几丝迷惑。她不情愿地将头从交叉的手臂间抬起,来不及梳理在夏日蒸腾的暑气下出油的刘海,忘记了自己在枕着胳膊午睡前哭得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果不其然听到了一声来自面前人的惊呼,然后就看到了面前的杨和晴皱起眉头,抿住了干裂的双唇。根据自己丰富的斗争经验,杨晓宁马上判断出这是狂风暴雨的前奏,于是还没等杨和晴开口,她就像一只被火烧了尾巴的猴子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把刚才被自己压出褶皱的辅导材料整理好,一个闪步跃向卧室门的方向,略带心虚地问:“妈你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的,怎么一点儿声也没有啊?你工作了一天饿了吧,我也饿了,吃面条怎么样?”然后便一溜烟地闪入厨房。

    杨和晴只听到厨房里响起了打开煤气灶的刺啦声,紧接着就是油烟机发出了低沉的轰鸣,面前的空气中飘荡着细小但难以捕捉的灰尘,仿佛与女儿杨晓宁的所思所想相比,这才是更容易捕捉的东西。几滴汗珠从头上坠落,摔到地上,只化为看不清晰的水渍,但她明白,它很快就会消失,就像她每天与杨晓宁的对话,从来只是形式上的发生,最终的效果了无影踪,难以寻觅,玄之又玄。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杨晓宁的书桌,被匆忙合起的教辅材料下面虚掩着一本《知音漫客》,应该是刚才手忙脚乱的情况下没有藏好。心中浮现出一种再次被打败的无奈感,只是这次她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她摇了摇头,离开了杨晓宁的卧室。

    面前的透明熊耳碗里虚虚盛了一碗面条,最上面是番茄炒蛋的汤卤,西红柿的汁水将面条汤染得略微泛红,但却并不可怖,反而显得十分诱人。餐桌旁的黑色立式风扇被调到了最大档,虽然上面的黑色油漆已经因长时间的使用而略显斑驳,但是它依然在自己的岗位鞠躬尽瘁,成为杨晓宁夏日惬意时光的重要组成部分。

    吃完晚饭,杨晓宁把碗筷放到厨房的洗菜池中,说了句“我去学习了”便闪回自己的房间。门“砰”的一响,门锁“咔哒”一声,杨晓宁便拥有了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世界。她如释重负般瘫倒在床上,拿起枕边的诺基亚手机,手指灵活地穿梭与按键之间,最后重重按下右上角的绿色键。

    苗苒苒正在台灯下奋笔疾书,突然听到手机的震动声,她按下中间键,发现是一条短信,上面是杨晓宁一如既往的中二言论:“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女侠?”

    当晚,杨晓宁做了一个梦。

    天地空茫一片,空间仿佛被无限压缩,只留下自己与面前之人。

    她看到梦中的自己举起了剑,剑的寒芒闪过,为这一灰色的世界带来了一瞬间的亮光。凌厉的招式之中,时间仿佛凝固成片段,自己与对面之人的动作变得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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