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从小就有个梦想,就是成为像她爹那样的人。

    作为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她有这个梦想并不奇怪。

    只可惜,她这个梦想在小学三年级开学第二周就遭到了滑铁卢式的打击。

    那是一次作文课,题目就是我的梦想,要求不多,就三百来字。

    谢言在开头第一段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而后两百字更是超常发挥,言简意赅地将她爹那点破事儿全暴露完了。

    这水平,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家庭能教出来的。

    语文老师课后将谢言叫到办公室,皱着眉看了她半天,然后委婉地告诉她,她这个梦想,梦里想想就够了。

    那天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回家头一件事就是找她爹告状。

    谢言她爹,老谢,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便气冲冲地提着自己吃饭的家伙来到学校,要给自己讨一个清白回来。

    谢言她家离学校挺近的,直线距离也就八百来米,穿过一个大菜市场就到了。平时谢言上学边啃包子边磨磨蹭蹭,都要不了十分钟,更别说老谢这回怒发冲冠,单刀急行。

    于是半个钟头后,所有人都看见他被一个女的拿棍子追杀的惨烈一幕。

    老谢是个练家子,过去从事过某种不光彩的行当,相由心生,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惹。

    当时街坊都以为谢言这孩子栽他手里,铁定是要废了。可没成想天上掉下来个女菩萨,似朵轻云岫边来。

    这活菩萨就是那敢拿棍追杀老谢的勇者;是谢言她班主任,也是谢言的后妈,张女士。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张女士上岗后第一件事就是天天守着父女俩默写八荣八耻。

    后来又换成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在张女士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下,眼见着谢言就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接班人,幺蛾子又来了:

    这事儿还有点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那会儿,谢言刚上初二,张女士给她添了个弟弟。

    家里七七八八的都全围着那小崽子转。

    谢言正是鸡飞蛋打的年纪,一下子没了大人关注,就总想搞点事儿。

    每天要是不挨点打,就浑身不舒服。

    恰巧他们那一片拆迁,到处都是烂房子烂瓦。

    谢言班上一群屁大点儿的孩子打算为推进城镇化建设做些贡献,就约着放学去那里探探险。

    但光探险也没啥意思,无非就是拿根木头棍子在水泥砖瓦里东敲敲西碰碰,没啥技术含量。

    谢言这一群血气方刚、躁得发慌的初中生肯定不乐意。这个年纪是总想整点刺激新奇的东西。

    于是不知哪个大聪明,脑瓜子一拍一转,就提出了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idea。

    这里的划时代不是虚指,而是这个提议、这个决策真真切切地对某一个时空造成了莫大的影响。世界线因它而变动,历史因它而改写。

    谢言的人生也由此彻彻底底地走上一条她自己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她也说不出来这变动是使她从马里亚纳攀上了珠穆朗玛,还是让她像西西弗斯搬运的巨石一般,永世永年地被驱使着:向下滚落。

    她转动自己贫瘠的脑袋,什么也思考不出来,只能忆起那个下午,阳光正好,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少女嘁嘁喳喳地聚在一起,却在某一时间奇异地安静下来。

    天空很蓝,头顶有白鸽飞过。在羽翼拍打的间隙,谢言听见远方传来模糊的低语,空灵而飘渺,像是期盼,又像是召唤。

    很久之后,谢言才知道,在别人、在大多数人眼里,那股冥冥的声音被称为--“命运”。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应归属于日后谈,目前先暂表不提。现在的谢言还只是一个连元素周期表都背不熟的小孩子。

    一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意想不到的小屁孩。

    而唯一能预知未来、慧眼识珠的“先知”,现在也只是个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将要饿死的下等人士。

    罗温.伍德,一个标准意义上的改造人。他的左手手臂有90%的肌肉被金属替代,连接间隙里尽是环环相扣、密密运转的齿轮,齿轮再往里面就是T合金铸成的骨骼。

    唯一属于罗温自己的“原装产品——神经元”就藏在骨骼之中,巧妙地与T合金融为一体。

    每当罗恩在思考、或者将要驱动左臂时,神经传感所发出的间歇性电流会引发T合金自身的反应,源源不断地往齿轮供能;齿轮连带转动,进而使罗温的左手可以像正常人一般活动自如。

    “看起来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外出时罗温喜欢穿长袖戴手套,在宽松布料的遮掩下,没人会发现他的机械手臂。

    但这种自欺欺人终究会被现实残忍打破。只消用小小的探测器一扫,改造人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原形毕露。

    由于T合金的易感染性、裂变失控性,改造人被相当一部分场合所排斥。

    尤其是那些自诩为上流社会服务的高级场所。

    先暂不提里面西装革履的big one们是何种态度,只说那里看大门提行李的门童,便可看出改造人社会地位如何。

    那平时总是像哈巴狗一样鞠躬逢迎的门童,面对改造人却趾高气昂起来。他看向改造人,态度是厌恶又嫌弃,还带了丝不易觉察的傲慢。

    他总会皱起眉头,拿手帕捂住鼻子,吊着公鸭嗓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快走开!这里可不是你们这种东西能来的!”

    活像改造人身上有什么臭味一般。

    事实上,在上层阶级,情况会更为糟糕。大家心照不宣地将改造人称为“人类社会的癌细胞”。甚至有流言称,掌权的某个家族已经启动了所谓的“清除计划”。

    但传言终究是传言,况且即使是要打架,也轮不到罗温,天塌了总有高个子顶着。

    “改造人联盟也不是吃素的。”

    罗温像滩烂泥一样躺在酒瓶堆里,迷迷糊糊地想着。

    得益于先进的改造技术,罗温可以像正常人一般品尝美食,畅饮美酒(如果他拥有足够的钱的话),当然也会像正常人一样会有酒精中毒的反应。

    而酒精,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产物,没有之一。

    罗温喝了很多酒。不是人们通常默认的那种植物种子或者块茎经过长时间发酵的产物,而是一种廉价又便宜的兑水酒精。

    这种劣质产品在正规市场上是无法买到的,也是不被允许生产的。

    用作原料的酒精或许是从哪个流水线上的工业废品,又有可能是黑心老板洗劫了哪家医院。

    总之这酒喝起来不香,但强劲的毒性反应可以迅速麻痹神经。这对于罗温来说足够了。

    罗温喝醉时,眼前总会走马灯似地出现幻觉。

    他自己本人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的。

    就像童话里的小女孩一次次点燃火柴,罗温也在光幻陆离的幻象中,一次次窥见过去的光影。

    他眼睛瞪得老大,薄薄的眼皮被挤在角落,布满血丝的眼球膨胀鼓起,将要从眼眶里飞出来般。他像条缺水的金鱼,马上要窒息般,表情贪婪、痛苦而不知足。

    “嗬…嗬…”他漏风的喉咙里传来不知所谓的音节。鸡爪般的右手奋力像前伸去,似是要抓住什么一般。

    却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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