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一场暴雨后，天晴得毫无征兆。
闷燥的热浪带着十足的恶意，烤得人喘不过气。
办公室开着风扇，初凝像一潭死水伫在边上，盯着隔壁桌那盆云片松发呆。
不知过去多久，她的视线无意略过时钟，那指针已经爬过一格。
又是五分钟。
初凝的脸要笑僵了。
“老师——”
老刘看着手里的学籍档案，乐得久久没缓过神儿来。
直到初凝出声提醒，他才紧张地清清嗓，抖着手敞开保温杯喝上口枸杞茶。
“哎，是初凝同学吧？”那语调小心翼翼。
这不是废话么。
初凝礼貌弯起唇角，那弧度浅到几乎看不见：“如假包换。”
面前的少女长发高束，眼神冷静沉稳，看着就让人省心。
“好啊好啊，真好……”见到海淀前十的学生还是头一回，老刘满心满脑都是高兴，话一下子都忘记怎么说。
高一刚结束的期末考试，初凝英语145，数学139，语文135……
绝对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学生。
老刘点点头，越看越满意，猛地起身，伸出胖手，“初凝同学，欢迎来到一一七中学，我姓刘，是咱们班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
说实话，这待遇让她有点受宠若惊。但在经历过和校长年级主任的握手后，她早已见怪不怪。
初凝笑笑，伸出手的后一秒，口袋的手机振动两下，亮起屏幕。
“老师您太客气了，”为掩盖住那阵微小的振动，她忙大力握住老刘的手，开口问道，“问一下您，我待会还要办什么手续吗？”
老刘喜从中来，刚坐定又慌忙翻出几张单子，“这是咱们高二要缴的资料费，几包卷子和几本教辅，你看一下。”
初凝掂掂手里几本资料，挺沉。
“手里有二百现金吗，我去财务给你缴费，待会儿还得领套校服——”老刘问。
话音刚落，初凝露出最后一个笑：“不用麻烦，您给指个路，我自己去就成。”
人走后，老刘又把初凝的档案看一遍，这才平静接受这个现实。
身边的老师八卦起来，“这孩子真漂亮，听说还是学霸啊。刘老师运气真好，这次评级稳了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刘一不小心说漏嘴：“嗨，R大附中本部的——”
话一出，气氛尴尬凝滞。
R大附中……
那可是R大附中——哪怕放眼全国，也鲜少有对手的顶尖中学。因为分数线奇高，一校服难求，被不少老师和学生调侃为“地狱中学”和“宇宙内卷中心”。
震惊之余，有人轻飘飘抛出一句：“不过这R大附本部的学霸，怎么想着来一一七借读受罪啊？”
“就是，多少孩子想考都考不上……”
虽说一一七中学在东城也算数一数二的高中，但无论师资力量、教学水平，抑或是学习氛围，都被R大附中远远落在后面。
“嗨，她妈妈工作调职到咱们这儿来，怕监督孩子学习不方便，才出此下策带着一起来。”
整个办公室唏嘘。
“唉，现在的家长都怎么想的，这不断送孩子前途吗……”
“谁说不是，高二是最关键的时候，真可惜了了。”
-
一一七的校服是常见的宽松款，红白的配色菀菀类卿，令人很有好感。
领完校服出办公室，初凝迎着风口揉揉太阳穴，把方才听到的八卦忘掉，然后摸出振动方歇的手机。
一看消息，果然来自丁晗。
[丁晗：到了没到了没，分去哪个班了啊，我有一肚子八卦等着倒给你呢！]
初凝和丁晗从小玩到大，妥妥的亲发小。中二那些年，俩人形影不离，好得像穿一条裙子的亲姐妹。直到小学毕业，初凝一家人搬去海淀，姐妹俩这才分开。
虽说融入一个学校的方式总是从八卦开始，但说实话，初凝并不感兴趣。
她更喜欢内卷，悄无声息地卷，润物细无声地卷。毕竟成绩才是要紧事，其他都得靠边。
窗外的热风徐徐吹过，初凝仰头，额间的发丝被拂乱，露出白净的一张脸。
在她高冷地打下“不爱听”后，不远处脚步声渐近。
焦急装起手机之时，初凝手指不小心按下音量键，提示音“嘀”一声。退回原地的前一秒，她瞥见前方的两人。
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男生板板正正穿着校服，女生手里捏着个粉色信封。
初凝皱眉。
刚说完不感兴趣，转头就撞见大型表白现场，这什么神奇缘分。
更有缘的是，她身处的走廊直通办公室，是条只能出没法进出的死胡同。初凝逼不得已，只得围观。
随着脚步声停下，先是道男声传来——
“有事么？”
声音还挺好听的，有种漫不经心的苏。
初凝后背倚着墙，暗想道。
女生的音色细细弱弱，带着紧张的颤：“陈弥……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了，我们高一做过半个月的同桌，当时多亏你教我的解题思路，我数学才及格……”
“那确实不记得了，”男生语气冷淡中带无辜，“我欠您钱了？”
女生大力摇摇头，面庞泛红，“没有，怎么会呢——”
“那怎么？”
气氛沉寂半晌，女生终于鼓足勇气递出粉红信封，音量也提高几度，“陈弥，我、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终于说出来了。
这一刻，初凝和女生同时松一口气。然而初凝无心吃瓜，只盼望他们迅速结束，自己才方便逃离现场。
表白结束，周围鸦雀无声。
“我知道你是校草，肯定不缺人追，但我可以等，”没多久，女生卑微开口，“只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
“别——不用考虑了。”
那个叫陈弥的倒是果断。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张手掌大小的试卷，“帮我解道题吧，作为交换就如你所愿。”
“真的吗？”女生一脸不可置信地接过试卷，眼光充满希冀。
后一瞬她读完题目，脸色变了又变。
另一侧，初凝正屏气凝神听结果，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提示音不大，杀伤力极强。
陈弥循声抬头，瞥见走廊处的蓝色衣角，不耐烦地蹙起眉头。
初凝一时慌乱，心道怕什么来什么。刚颤着手按亮屏幕，丁晗的消息再度弹出：
[已读不回怎么个情况，不会堵安定门了吧，要不姐们儿扛个自行车去接你？]
为防止再次被丁晗打个措手不及，初凝迅速打字回复：[这边有事，回头找你]。
接着，她轻轻后退几步，后背再度靠上冷冰冰的走廊，已然快紧张到极点。
“有思路么，要不用笔算算？”陈弥从口袋掏出支笔，递给面前的女生。
那女生没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停留在白。
陈弥松口气。
“陈弥，你怎么能拿CMO[1]题来欺负人。他们说得真对，你真不是人，你的眼里只有数学！”女生啜泣起来，语气失望至极。
她把题目撕得粉碎，只留下一句“我真是看错你了”就跑开了。
“……”
好惨，好卷，好险。
望着地上的几张无辜纸片，初凝心跳平复不少。
趁着那个叫陈弥的打扫战场的间隙，初凝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给丁晗发过条消息：[你们学校太卷了吧，这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谈个恋爱还得拿奥林匹克竞赛题做筹码，太卷了。
接近下课，丁晗几乎秒回：[？？？一一七还卷？我的宝，你没走错学校吧？]
初凝也十分怀疑，凝神盯着闪动的光标几秒，她反复措辞，却一个字也没敢发出。
原因无他，她怕被威胁灭口。
直到发觉周遭静得出奇，初凝心里一阵发毛。
完了，不会真被被灭口吧？
初凝正忐忑，发觉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
“听墙角那位，讲讲听后感？”好巧不巧，撞枪口上。
初凝始料未及，手心一滑，手机跟着落地，凭空发出一声巨响。
界面停留在丁晗的消息上：[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谁捂你嘴？]
“您这手机真遭罪，”陈弥捡起手机，一乐，“慌什么，大胆说，我可不敢捂嘴。”
初凝深呼吸，久违感受到压力。
思忖几秒，她咬咬牙站出来，对着那身板板正正的校服。
四目相对，初凝一愣。
那个叫陈弥的，倒也配得上“校草”的名号。他一头干净利落的乌黑短发，五官也无可挑剔，就是看着有点不高兴。
然后，不高兴的校草发话，“同学，不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说什么？
初凝尴尬地“啊”一声，半秒后才磕绊开口：“对不起，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见……”
“多新鲜啊，”陈弥倚在墙边，冷笑一声，语调不近人情，“一一七多少条走廊，怎么这么凑巧，你偏就路过这条？”
一场暴雨后，天晴得毫无征兆。
闷燥的热浪带着十足的恶意，烤得人喘不过气。
办公室开着风扇，初凝像一潭死水伫在边上，盯着隔壁桌那盆云片松发呆。
不知过去多久，她的视线无意略过时钟，那指针已经爬过一格。
又是五分钟。
初凝的脸要笑僵了。
“老师——”
老刘看着手里的学籍档案，乐得久久没缓过神儿来。
直到初凝出声提醒，他才紧张地清清嗓，抖着手敞开保温杯喝上口枸杞茶。
“哎，是初凝同学吧？”那语调小心翼翼。
这不是废话么。
初凝礼貌弯起唇角，那弧度浅到几乎看不见：“如假包换。”
面前的少女长发高束，眼神冷静沉稳，看着就让人省心。
“好啊好啊，真好……”见到海淀前十的学生还是头一回，老刘满心满脑都是高兴，话一下子都忘记怎么说。
高一刚结束的期末考试，初凝英语145，数学139，语文135……
绝对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学生。
老刘点点头，越看越满意，猛地起身，伸出胖手，“初凝同学，欢迎来到一一七中学，我姓刘，是咱们班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
说实话，这待遇让她有点受宠若惊。但在经历过和校长年级主任的握手后，她早已见怪不怪。
初凝笑笑，伸出手的后一秒，口袋的手机振动两下，亮起屏幕。
“老师您太客气了，”为掩盖住那阵微小的振动，她忙大力握住老刘的手，开口问道，“问一下您，我待会还要办什么手续吗？”
老刘喜从中来，刚坐定又慌忙翻出几张单子，“这是咱们高二要缴的资料费，几包卷子和几本教辅，你看一下。”
初凝掂掂手里几本资料，挺沉。
“手里有二百现金吗，我去财务给你缴费，待会儿还得领套校服——”老刘问。
话音刚落，初凝露出最后一个笑：“不用麻烦，您给指个路，我自己去就成。”
人走后，老刘又把初凝的档案看一遍，这才平静接受这个现实。
身边的老师八卦起来，“这孩子真漂亮，听说还是学霸啊。刘老师运气真好，这次评级稳了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刘一不小心说漏嘴：“嗨，R大附中本部的——”
话一出，气氛尴尬凝滞。
R大附中……
那可是R大附中——哪怕放眼全国，也鲜少有对手的顶尖中学。因为分数线奇高，一校服难求，被不少老师和学生调侃为“地狱中学”和“宇宙内卷中心”。
震惊之余，有人轻飘飘抛出一句：“不过这R大附本部的学霸，怎么想着来一一七借读受罪啊？”
“就是，多少孩子想考都考不上……”
虽说一一七中学在东城也算数一数二的高中，但无论师资力量、教学水平，抑或是学习氛围，都被R大附中远远落在后面。
“嗨，她妈妈工作调职到咱们这儿来，怕监督孩子学习不方便，才出此下策带着一起来。”
整个办公室唏嘘。
“唉，现在的家长都怎么想的，这不断送孩子前途吗……”
“谁说不是，高二是最关键的时候，真可惜了了。”
-
一一七的校服是常见的宽松款，红白的配色菀菀类卿，令人很有好感。
领完校服出办公室，初凝迎着风口揉揉太阳穴，把方才听到的八卦忘掉，然后摸出振动方歇的手机。
一看消息，果然来自丁晗。
[丁晗：到了没到了没，分去哪个班了啊，我有一肚子八卦等着倒给你呢！]
初凝和丁晗从小玩到大，妥妥的亲发小。中二那些年，俩人形影不离，好得像穿一条裙子的亲姐妹。直到小学毕业，初凝一家人搬去海淀，姐妹俩这才分开。
虽说融入一个学校的方式总是从八卦开始，但说实话，初凝并不感兴趣。
她更喜欢内卷，悄无声息地卷，润物细无声地卷。毕竟成绩才是要紧事，其他都得靠边。
窗外的热风徐徐吹过，初凝仰头，额间的发丝被拂乱，露出白净的一张脸。
在她高冷地打下“不爱听”后，不远处脚步声渐近。
焦急装起手机之时，初凝手指不小心按下音量键，提示音“嘀”一声。退回原地的前一秒，她瞥见前方的两人。
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男生板板正正穿着校服，女生手里捏着个粉色信封。
初凝皱眉。
刚说完不感兴趣，转头就撞见大型表白现场，这什么神奇缘分。
更有缘的是，她身处的走廊直通办公室，是条只能出没法进出的死胡同。初凝逼不得已，只得围观。
随着脚步声停下，先是道男声传来——
“有事么？”
声音还挺好听的，有种漫不经心的苏。
初凝后背倚着墙，暗想道。
女生的音色细细弱弱，带着紧张的颤：“陈弥……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了，我们高一做过半个月的同桌，当时多亏你教我的解题思路，我数学才及格……”
“那确实不记得了，”男生语气冷淡中带无辜，“我欠您钱了？”
女生大力摇摇头，面庞泛红，“没有，怎么会呢——”
“那怎么？”
气氛沉寂半晌，女生终于鼓足勇气递出粉红信封，音量也提高几度，“陈弥，我、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终于说出来了。
这一刻，初凝和女生同时松一口气。然而初凝无心吃瓜，只盼望他们迅速结束，自己才方便逃离现场。
表白结束，周围鸦雀无声。
“我知道你是校草，肯定不缺人追，但我可以等，”没多久，女生卑微开口，“只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
“别——不用考虑了。”
那个叫陈弥的倒是果断。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张手掌大小的试卷，“帮我解道题吧，作为交换就如你所愿。”
“真的吗？”女生一脸不可置信地接过试卷，眼光充满希冀。
后一瞬她读完题目，脸色变了又变。
另一侧，初凝正屏气凝神听结果，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提示音不大，杀伤力极强。
陈弥循声抬头，瞥见走廊处的蓝色衣角，不耐烦地蹙起眉头。
初凝一时慌乱，心道怕什么来什么。刚颤着手按亮屏幕，丁晗的消息再度弹出：
[已读不回怎么个情况，不会堵安定门了吧，要不姐们儿扛个自行车去接你？]
为防止再次被丁晗打个措手不及，初凝迅速打字回复：[这边有事，回头找你]。
接着，她轻轻后退几步，后背再度靠上冷冰冰的走廊，已然快紧张到极点。
“有思路么，要不用笔算算？”陈弥从口袋掏出支笔，递给面前的女生。
那女生没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停留在白。
陈弥松口气。
“陈弥，你怎么能拿CMO[1]题来欺负人。他们说得真对，你真不是人，你的眼里只有数学！”女生啜泣起来，语气失望至极。
她把题目撕得粉碎，只留下一句“我真是看错你了”就跑开了。
“……”
好惨，好卷，好险。
望着地上的几张无辜纸片，初凝心跳平复不少。
趁着那个叫陈弥的打扫战场的间隙，初凝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给丁晗发过条消息：[你们学校太卷了吧，这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谈个恋爱还得拿奥林匹克竞赛题做筹码，太卷了。
接近下课，丁晗几乎秒回：[？？？一一七还卷？我的宝，你没走错学校吧？]
初凝也十分怀疑，凝神盯着闪动的光标几秒，她反复措辞，却一个字也没敢发出。
原因无他，她怕被威胁灭口。
直到发觉周遭静得出奇，初凝心里一阵发毛。
完了，不会真被被灭口吧？
初凝正忐忑，发觉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
“听墙角那位，讲讲听后感？”好巧不巧，撞枪口上。
初凝始料未及，手心一滑，手机跟着落地，凭空发出一声巨响。
界面停留在丁晗的消息上：[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谁捂你嘴？]
“您这手机真遭罪，”陈弥捡起手机，一乐，“慌什么，大胆说，我可不敢捂嘴。”
初凝深呼吸，久违感受到压力。
思忖几秒，她咬咬牙站出来，对着那身板板正正的校服。
四目相对，初凝一愣。
那个叫陈弥的，倒也配得上“校草”的名号。他一头干净利落的乌黑短发，五官也无可挑剔，就是看着有点不高兴。
然后，不高兴的校草发话，“同学，不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说什么？
初凝尴尬地“啊”一声，半秒后才磕绊开口：“对不起，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见……”
“多新鲜啊，”陈弥倚在墙边，冷笑一声，语调不近人情，“一一七多少条走廊，怎么这么凑巧，你偏就路过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