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娜娜双眸微抬,注视着雕栏玉砌,碧瓦飞甍的宫殿。

    大殿内烛火通明,无际幽阔,内柱朱红延伸向上,巨柱上皆盘旋着鎏金盘龙,金鳞金甲腾空欲飞,栩栩如生。

    殿上明晃刺眼的金椅下,一片低头微步、谨小慎微的宫人鳞次栉比列于两侧。

    帷幔悬于殿两侧似弱柳扶风,金兽袅袅间,销香弥弥散云烟。

    此刻她正坐在席间,席下尽是柳眉春黛玉鬓香腮的美人。

    此起彼伏的脂粉香沁入脑海,清酒觥筹交错间,炙肉芳果馥香柔柔撩人鼻尖,不觉令人头晕眼迷。

    她闭眼屏息,暗自默念。

    快快醒来!

    然过了三秒,她睁开眼,眼前一切如旧。

    局面清晰,事态明朗。真是穿书了的状态。

    她泄了气,举杯饮酒,将鼻腔内腻人香气呼出两口,抬眼见两个窈窕身影落目眼前,向她行礼。

    “娘娘,宁裳知道您不愿来这样的场合,可......”

    “皇上旨意,您再不悦,也不能不来。”

    她看似关怀,言语声却亮耳,近处几位美人闻声侧耳旁听着,默默不言。

    陈娜娜正欲张口,另一个宫女立即站到她身边,下意识伸手将她护在身后,声音锐利颇有敌意。

    “宁裳,你别会错意,娘娘的性子最宽和,怎会对皇上旨意不悦?”

    那名唤宁裳的侍女却不谦卑,葱段似的手指携着帕子微微扶鬓,头昂起毫不客气。

    “翠玥,我正同娘娘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闻此,翠玥低头不言,她蹙眉深吸口气,胸腔和肩膀极力控制身体的颤动。

    “娘娘酒意微重,奴婢扶您去偏殿歇歇。”

    偏殿在梨树溶溶间,清风徐来,花瓣似雪。

    坐在殿中看梨花漫天,陈娜娜只觉恍若隔世。

    “娘娘莫恼,您不喜宁裳,怕驳皇后娘娘面子,可跟皇上提,皇上定会护着娘娘的。”

    “好。”她垂眼看风拂湖面,梨花零落,心绪渐渐平和。

    翠玥见梨花阵阵,眼眶泛红。“采薇从前最爱梨花......若不是皇后娘娘......”

    她低低啜泣几声,伸手帮她整理衣角,声音哽咽,“小姐,咱们四处走走吧。”

    -

    陈娜娜是大名鼎鼎的毒舌工作狂女汉子,言辞狠辣犀利,却千人千面,集直女与矫揉造作于一身。

    毕竟工作需要,而人生在世,全凭演技。

    一日她将单位摸鱼员工的书没收了。夜里睡不着翻了几页,一觉醒来,便在此处,怎么也回不去。

    这书她浅读了几章,加上员工平日聊天里透漏的线索,她大概明白眼前状况。

    这是大邺朝,后宫嫔妃等级并不多,类似清朝,皇帝赵坤的后宫嫔妃共计二十余人。

    然而数十年惨烈的宫斗,幸存者寥寥无几。

    书中后宫百态万千。

    有身份显赫威严跋扈的皇后魏氏。

    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陈氏。

    有娇蛮可人蠢笨嘴坏的美人林氏。

    有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半出家妃子白氏。

    还有贤良淑德饱读诗书的才女苏氏......

    还有很多个性纷繁,姿态鲜活的女子,她们被禁锢在后宫,郁郁一生,或为棋子,或为案上鱼肉。

    大邺皇帝颇负才名,风流才子温文尔雅,不少妃子都是一面邂逅误终生,而后错付。

    据说,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便是那贵妃陈氏。

    芸芸众生,她不知活到最后的是谁,也不知自己扮演着什么角色。

    而她穿书后遇到的系统,给她一个任务--确保后宫嫔妃无一人因宫斗死亡。

    她是来拯救她们的!

    方才大殿之宴是小说正文开始的寿宴。

    这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寿宴,自此以后,后宫漫无边际的硝烟与斗争都缓缓拉开序幕。

    翠玥轻声呼唤着,将她思绪引回现实。

    “娘娘,陈贵妃的轿撵过去了,贵妃娘娘一向同皇上同进同出,皇上应是快到了。”

    看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走过,轿撵那人婀娜多姿,仅袅袅背影、琳琅金钗就可见其容颜倾城,妩媚动人之态。

    而她看了看自身,素衣银钗,青丝间只一支白玉簪略作点缀,素净的不能再素净。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她迅速给自己定位。

    冲翠玥宽心笑笑,二人起身向大殿走去。

    -

    进殿落座,路过一众嫔妃的席位,她发现的位份竟比一众嫔妃要高。

    如此,竟还穿戴这么素雅,倒是令她惊奇。

    刚落座,便见一女子着华服泱泱簇拥而来,典雅端庄,两鬓簪戴着十二支鎏金宝石簪,头顶凤飞九天冠,腰环白玉双珮,落坐在龙椅旁。

    众人皆向皇后行礼,皇后轻睨众人,笑道。

    “本宫中途离席自是该罚,然陛下嘱咐本宫,今日事多繁杂,还需片刻方至。”

    “众姐妹可在寿宴上先行献礼,待陛下来,再由陛下挑选最合心意之寿礼。”

    说罢,一旁侍女端上一面画风精巧、活灵活现的屏风。

    “这是本宫准备的寿礼,”她神色自信昂扬,“诸位妹妹......”

    突然,席面传来明显的嗤鼻声。

    她向声音处望去,在她座前的三人里,那女子面若芙蓉,灼若芙蕖,檀唇点朱,赤金与红宝石点缀青丝间,一双媚眼慵懒散漫。

    她手执金丝绢秀象牙柄团扇,细腕皓白,一对白底青阳绿翡翠镯半藏袖间,若有所指地轻叹。

    “皇后娘娘画得就是好,”她轻轻挥扇,“若把娘娘这些年给皇上画里的马集起来,这些马儿都成了真的,皇上也不用为赏朝马头疼了。”

    她放下扇子,轻声娇笑。

    “就是一年赏二十匹,还能赏好些年呢~”

    此话一出,底下一些嫔妃暗自偷笑,场面顿时尴尬。

    陈娜娜低头不语,却见那颇为放肆的女子回过头,明晃晃的看了她一眼。

    她是谁?

    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懵,却见皇后已将二人目光交错收入眼底,她眼眸发红,面色青白,嘴边的笑戛然而止。

    陈娜娜后背一凉,只听皇后声音不悦,冷冷地朝她发难。

    “慈妃,今年你为皇上准备了什么寿礼?”

    慈妃?

    陈娜娜还没开口,就见宁裳抢先出声。

    “回皇后娘娘,我家娘娘为皇上祈得一棵长寿盆池,在佛堂供奉了半年。”

    【滴滴~危险预警!危险预警!】

    脑海里响起报警声,是系统的预警提示。

    陈娜娜看着宁裳带着侍女从后方端上一个罩着红布的六角花盆,她呼吸一紧,心砰砰跳个不停。

    侍女端着花盆走到大殿中间,宁裳将红布一掀。

    只见花盆里的树枝秃秃,枯枝纵横,毫无生机。

    是一盆死树!

    大殿上,众人面面相觑。

    席面落针可闻,像山雨欲来前的寂静。

    皇后震怒,一手气到颤抖的指着她。

    她还未张口,却听门外公公通传。

    “皇上驾到。”

    陈娜娜随众妃行礼,手心里满是汗珠,脑袋一瞬间有些混乱。

    前有清朝八阿哥毙鹰事件再无翻身之日,今有她送死盆景树给皇帝贺寿。

    还让皇帝当面碰上?!!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皇帝,你个短命鬼去死么?!

    赤裸裸的挑衅啊……

    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这个穿书的开局......

    牛批!

    皇上刚进屋还没落座,皇后急忙一手指着慈妃,双眼猩红,语气凌厉。

    “来人,剥了她的妃子服饰!竟敢诅咒皇上!拉出去......”

    陈娜娜见此,赶忙离座跪叩在大殿中央。

    “皇上,臣妾冤枉。”

    额头的汗还没下去,她低着头,等待皇帝见此状况的反应伺机应对。

    此刻,瞬间像被拉长,揪着她的心,和每一寸竖起的汗毛。

    她甚至觉得脖子一凉,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已悄然架在头上。

    她头叩在地上,余光只看见那双淡金纹蟠龙鞋不紧不慢踱步到盆景树面前。

    没有动静。

    还没动静。

    ......

    还是没有动静。

    她感觉后背的冷汗都快干了,唇齿干燥,喉咙似要冒烟。

    突然,一个清润的声音灌入耳中。

    “思思,怎么回事?”

    思思,是叫她吗?

    怎么......没有责怪?没有愤怒?

    她抬头,男人一身竹青色墨纹常服,腰束玉带,鬓若刀裁,眉若墨画,视若含笑。

    似明月清风,若朗月入怀。

    他皓影银光,仿佛乘阑踏雪而至,雪松清冽之息扑鼻,却无疏离清冷之态,面容俊朗似刀琢水雕,鼻梁棱雅玉润天成,眼眸似墨渊温润,含着潋滟秋波,离离流光似熠熠银河。

    他轻轻含笑,嘴角微扬。

    如阳春融冰,曦光下滴答消融。

    宛若阳春三月树荫下茕茕而立的青青子衿。

    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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