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众妃集聚。

    白婉思刚迈步进入宫殿,一旁两个太监忽然将她按在地上,她来不及反抗扑通倒在地上。

    翠玥拼了命阻拦也被按住,宁裳冷眼站在一旁不为所动。

    皇后正立殿前,威严凛凛。

    “慈妃,你可认得此物?”

    太监端来的托盘里,正平躺着被烧的褐黑的玉簪。

    她定睛凝视,缓缓。

    “此乃臣妾近日遗失的簪子,臣妾今日已让宁裳回禀娘娘宫内有贼。”

    此话一出,堂下各位议论纷纷。

    皇后话音冷冷,“哦?怎么本宫不知?”

    话毕,宁裳叩首。

    “娘娘,您不能乱说,宁裳今日一直在殿里陪着娘娘,从未听您有这样的差遣。”

    “宁裳,娘娘吩咐时你我都在旁,怎么没有差遣?!”

    翠玥不顾危险跪了下来,说话声极大,明显和宁裳对上了。

    她这番话,让堂下嫔妃们窃窃私语。

    “皇后娘娘,”一个清甜悦耳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只见一身着白色烟胧荷花百水裙的女子微微蹙眉,想要分辨二人孰真孰假。

    “慈妃的两个侍女说辞不一,还望皇后娘娘别听信一面之辞,被坏人蒙骗。”

    她樱唇轻启,青云山水髻间簪着细蓝玉簪,鬓角几朵碧兰珠花衬的她清丽脱俗。

    “贤妃觉得宁裳不可信吗?”皇后声音明显不悦,贤妃却淡淡一笑。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只想辨明黑白。慈妃娘娘善良仁慈,臣妾更信她。”

    此话一出,其他妃子也点头同意。

    白婉思不由心里苦笑,原身的菩萨人设光环太重,贤妃一句话居然成了众心所向。

    皇后,你可给点力啊……

    你今日不冤枉我,我后面怎么黑化?

    “众姐妹呢?也如贤妃心思一样么?”

    皇后忍着气,环顾四周,希望有不一样的声音。

    “贤妃娘娘误会了,宁裳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许是宁裳自己贪财,三言两语的蒙蔽了皇后。”

    中间席位一女子一身素绫宫裙,腰坠淡青丝带,相貌平平,并不引人注目。

    宁裳闻此,语气未弱。

    “静嫔娘娘若是不信奴婢,奴婢自有证据。”

    宁裳传了宫里侍女栎春,栎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声音微微发抖。

    “奴婢一直和宁裳待在一起,不曾见娘娘传唤过宁裳。”

    证词一出,事情的真相偏向另一边。

    翠玥气得说不出话,白婉思偷偷给她个不要解释的眼神,翠玥瞪大眼睛并不明白。

    皇后的声音顿时舒缓起来,她拖着长音,不屑一笑。

    “慈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婉思低下头,酝酿着情绪,然后微微垂泪,满眼不甘。

    “臣妾没有做过,为何要认?”

    皇后伸手扶鬓,头上十二支金簪华贵夺目,她居高临下,冷笑着。

    “白妹妹在皇上寿宴上不是能说会道么?现在不辩解了?”

    白婉思咬唇不语,脸上并不服气。

    “来人,先给慈妃掌嘴二十,有她做样,看还有谁敢顶嘴?!”

    宫人们即刻上前按住她,她不服拼命挣扎,头发凌乱簪子欲坠。

    贤妃突然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既然要调查昨日走水之事,慈妃未曾顶撞娘娘,为何要掌嘴?娘娘要查走水之事,不应该先确认当晚每个宫人是否都在殿内吗?”

    她有条有序,逐字逐句,“娘娘还未查清事情始末,就擅自惩罚嫔妃,臣妾惶恐!后宫惶恐!”

    贤妃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且有其他妃嫔表态认同,一时间皇后竟有些孤立无援。

    片刻寂静,皇后面色发白。

    突然,听堂下一声轻笑。

    仅位列皇后之下的女子仿佛洞悉一切,笑意颇丰。

    她身着妃色芍药散花石榴裙,身披金丝薄烟雾纱,低垂发髻斜插有凤来仪明珠步摇,眉间稍见花印,花容月貌似出水芙蓉。

    她抿了口茶,阴阳怪气。

    “皇后急躁了。”

    “皇上约了臣妾下棋,臣妾先告退。”

    皇后面色铁青,瞪着她。

    “贵妃既有事,今日这趟本不必来。”

    陈贵妃听罢,直勾勾一笑。

    “皇后娘娘知道,臣妾最爱看戏,怎会错过?”

    说罢,高高抬起她的头,一步一扭的头也不回离开了。

    陈贵妃的离开让皇后面子挂不住了,她胸腔剧烈起伏,被气得够呛。

    再次看向堂下白婉思,皇后又向宫人使了眼色,没一会儿首领公公率几人上堂,那几个宫人像是串通好似的,有理有据,几乎坐实了她蓄意纵火,企图谋害圣上。

    贤妃之流在一旁仔细推敲,将皇后布的局拆穿一二,加上原身本就好的后宫人缘,一时间两方僵持,又将皇后气了个够呛。

    最后,皇后所说企图谋害皇上不成立,蓄意纵火有待考究,一个旨意将她封入宫内,月例停放,待事情未水落石出前不得出宫。

    变相的打入冷宫。

    此结果还是白婉思精湛的演技,以宁折不屈、天下第一冤案之气势惹怒皇后,才有此结局。

    当然,还罚她每日午时在自己宫里罚跪。

    -

    赵坤从暗狱里出来,雨夜淅沥,他没让下人撑伞,身上独自蒙了层水汽。

    缓缓踱步回宫,王公公看到一旁跟着的全公公,老泪纵横。

    “您总算回来了,这两天老奴我……”

    全公公年龄不大,是跟着皇上从府邸里出来的,是如今御前第一红人。

    “近日劳您帮衬了。”

    “关云南,按秘律斩首,再密葬。”

    九重殿里,赵坤执笔阅案,头也不抬。

    王公公听得胆战心惊,全公公倒是见怪不怪。

    “那关贵人……”

    男子蹙眉。

    “全盛,不必斩首,直接埋了吧。”

    赵坤说完,斜眼瞥见桌上一角还放着关云樾的手帕,他用毛笔将手帕挑起,琢磨着。

    “关云樾先留着。”

    全盛端上一杯茶,低着头。

    “奴才觉得若是直接活埋,会很痛苦。一刀了结好歹痛快。”

    王公公听完这话,呼吸都要停了。

    他欲跪地叩头,却见全盛淡定如常,仿佛在和皇帝闲谈。

    赵坤蹙眉,细想这答案,却不理解。

    “都是死,还有区别?”

    那帕子从笔尖滑落,带着墨迹飘在地上,王公公忙低头拾起默默退下。

    “区别大了,陛下。”

    赵坤饮茶之际,全盛在一旁研磨。

    “陛下,奴才听说,皇后娘娘将慈妃娘娘圈入宫内,无召不得出,每日午时要在宫内罚跪。”

    闻此,赵坤眼皮未抬,懒懒地。

    “皇后查清了?”

    “没有。”

    无半分疑虑,也无半分动容,他回忆着什么事。

    “朕记得,西湍大捷已过半月,白铮……”

    “大将军后日进京,皇上您说要亲自去……”

    他微微抬眼。

    “朕知道。”

    -

    白婉思迎窗而立,思绪纷纷。

    如今她已在众妃面前表现出被冤,原身性子不刚烈,立刻寻死觅活不符人设。

    她需在钟粹宫里静待几日,将眼圈熬黑,将眼窝哭红。皇后估计还有的赖她,还得露面的。

    想到这里,她吩咐翠玥。

    “给我拿几个话本子,还有辣椒。”

    昨儿夜里她将翠玥的随身首饰留下,化成人身,给她讲了入宫后很多事。

    皇后魏霜儿是太后侄女,易怒擅妒脾气大极爱面子还蠢,后宫无人服她,只因原身性子好,便常欺负她立威。

    陈贵妃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平日说话带刺,不喜与人来往。

    淑妃和原身关系好。她的亲姐是原身的嫂子,两人有点沾亲带故…淑妃是小孩子的招摇性子,有时候总能把好事办砸。

    不知为何,今日竟不在。

    至于贤妃,她是十分公允的人,知书达礼亭亭玉立,在后宫慈妃声名第一,她一定排第二了。

    至于她很好奇为什么原身不是德妃,慈这个封号怪怪的,首饰解释,原身本被封为德妃,是自己坚持不入四妃之列,皇上无奈妥协,又因她吃斋念佛常做善事,才赐了“慈”这个封号。

    是啊,她恍然明白,贵、淑、德、贤四妃仅次皇后之下,如今她也算把后宫高位嫔妃认了个全。

    她点着灯看了一夜话本子,天微微亮又将辣椒放在眼周熏了熏,然后照镜子。

    果然是副人见人爱的小可怜模样~

    不知道的,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翠玥晨起进殿服侍,看她样子眼睛突然红了。

    “娘娘,您那日为何不让翠玥与宁裳对质?”

    白婉思拉过她的手,言辞真切。

    “我就算了,不能让皇后再有机会伤害你。”

    翠玥听完,哭的更厉害了。

    “都是奴婢没用,害得娘娘如此,呜呜呜呜呜~”

    白婉思把她拉到床前坐下,宽慰着。

    “好啦~我挺满意的,今日阴天无烈阳,等下罚跪会舒服很多,这样好的运气合该笑笑。”

    她转念一想,又补充道。

    “说来也怪,献寿礼当天,我好像突然开悟了,就有了佛缘。”

    翠玥嘟嘟囔囔,“那日真是吓死奴婢了,要不是娘娘开口解释又来了那么神奇的一下,奴婢还以为娘娘又要不解释背负所有……”

    说罢,翠玥冲她一笑。

    “奴婢喜欢现在的娘娘,像是回到了在府邸里的那段日子。”

    看着翠玥笑盈盈的模样,白婉思稍稍出神。

    被封宫的日子真舒坦,不用早起请安,她赖在床上,看到一只喜鹊飞入她的妆台。

    她心下大喜,起身梳妆,那喜鹊也不躲,就定定立在妆案前。

    前两日,她已使用满五次技能,于是选择升级技能,点物成鹊。

    自拥有金手指至今,她都是利用身边各物打探消息。

    这虽是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但视喜鹊为吉召,喜鹊来打探,绝不会像其他鸟儿般被赶走。

    喜鹊声音低低,告诉她关云樾因私下与寰王互通消息被皇帝关在暗狱,性命垂危。

    白婉思蹙眉不展,六王夺嫡寰王看似是最大赢家,最终遗召却是宸王继位。

    然而,大局已定,这寰王还这么不安分,这不找死么?

    关云樾犯的这个事儿,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刚才饮的牛乳顿时没了滋味。

    少少用了些点心,看着天上阴云密布,估么着时辰快到了,她走到院子里,怀里揣了个棉垫子。

    她将棉垫子放在地上,跪了上去。

    皇后这么一闹,她宫里的下人更少了,能托关系离开的都离开了,剩下的人,要么是忠心耿耿,要么在后宫并无权势。

    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她思绪繁乱,眼下正想着如何解救关云樾,忽然头顶一湿,阵阵雨点倒豆子般哗啦啦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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