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冬伸手将郑克行的眼睛合上,四人沉默许久,各怀心事。

    半晌后,白水心逐渐平复好心情,说道:“我们该离开了,前辈的遗体,本该送往玉垒入土为安,可如今玉垒派多半已经落入他们手中。

    我想着,不如先把前辈送往飞来峰吧,一来我们离杭州最近,二来云智大师和云空大师都算得上是目前我们能信赖之人,而且款前辈也在那里。”三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晨风喊着自家外甥正打算将郑克行的尸身扶起,却发觉怎么都使不上劲儿,这才想起自己刚中了暗器,忙唤了款冬过来察看。

    款冬看了后,长吁一口气,说道:“还好,暗器上只是淬了些普通的麻药,大约半个时辰后药效就过了,我先帮你把这暗器取出来。”

    晨风突然伸头看着白水心说道:“阿沁好像也中了暗器,你先给她看看吧。”款冬急忙转身靠近白水心,抓着她的手关切地问:“白姐姐,你也中了暗器?快让我看看!”

    白水心淡然地答道:“无事,我运功把它逼出来就行,你还是先去给晨兄取出来吧。”

    她走向无人的角落里,打坐运功,没多久两根针便“嗖嗖”地从她肩膀飞出,直直钉在了正前方的墙上。

    晨风见状,推开了款冬,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也可以运功将暗器取出,你们两人往边上挪挪,否则伤了你们就不好了。”

    说着他也开始打坐运功,可眼见着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他额头上涔涔冒汗,脸憋得通红,然而手臂上的三根针却未见出来分毫。

    他睁开眼看见眼前三人也在看向他,有些尴尬,扯了袖子费劲儿地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我再试一遍。”

    刚摆出一副要运功的姿势,就被唐棣架住了,唐棣抓住晨风双手,说道:“你可得了吧你,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你得承认你这内功确实还没到家。”然后看向款冬,说道:“还是让小款过来给你取出来吧!”

    刚才晨风运功的时间里,款冬已经取出了一把袖珍匕首,用酒浇了浇,又放在火上烤了好一会儿。这时候便直接拿着匕首过来了,唐棣配合着她,按住晨风。

    眼见晨风眼神逐渐慌乱,唐棣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嘀咕道:“你一会儿再痛都得忍着点,这要是喊出来多丢脸,你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

    晨风觉得他说得甚是在理,咬紧了牙,扭头不看,但是款冬的匕首划拉到他手臂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把头埋在了唐棣怀里,“嗷嗷”喊疼。

    款冬动作很是熟练,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暗器全部取出,给他包扎好伤口,又往他嘴里扔了几粒药,随后利索地擦了擦匕首,将匕首再放回腰间。

    四人将农舍收拾了一番,尽量抹去打斗痕迹,这才将郑克行抬到马车上。

    临行前,唐棣将那几张银票放回了屋里,虽然不确定那农夫认不认字,但还是留了张字条,上书:无意捣乱,万望谅解。

    路上依旧是白水心驾车,晨风觉得方才失了面子,一路上要么装睡,要么发呆不说话,唐棣和款冬看着郑克行的尸身,一股哀愁久久无法散去,也话少许多。

    沿途经过宿州时,白水心停了马车说道:“我们的干粮没剩下多少了,刚好可以进城补充一些。”于是掉了个方向,往宿州城中驶去。

    走了几家铺子买了些干粮、药材等物品后,几人的肚子一声声“咕噜咕噜”传开,尴尬地八目相对后,款冬试探地问了句:“正好到饭点了,要不我们下个馆子?”

    四人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前边正好有家大酒楼,款冬、唐棣和晨风三人一坐下就一通点,转瞬就点了十来个菜,白水心马上制止了他们的报菜名行为,并退了几道菜。

    四人本来吃得正欢,白水心却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唐棣看她停了下来,忙给她碗里又夹了个大鸡腿,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含糊地招呼着:“阿沁,快吃,你多吃点,别跟我客气啊。”

    白水心道了谢,夹起鸡腿边吃边留心观察周围,发现周围的食客时不时就会冲他们这桌看过来,然后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连跑堂的都会不由得朝这边瞅,而且她莫名觉得周围有一股杀气在蕴起。

    白水心立马低声跟其他三人说道:“这些人不对劲儿,我感受到了杀气,我们得马上离开。”本来吃得正香的三人同时顿住了。

    唐棣招来掌柜的结了账,几人装作无事地往外走去,只是脚步加快了许多。

    几人飞快地上了马车,白水心鞭子一扬,驾车往城外赶去。果不其然,刚出城没多远那些人就追了上来。

    晨风探头往后看去,约莫来了有二三十人,看着全是江湖好手。

    白水心边驾车边嘱咐道:“他们马上就会追上来,晨兄,稍后郑掌门还有小款和唐兄就交给你了,你只管驾着车走,我来挡住他们。”

    三人同时说道:“不可!”

    款冬说道:“白姐姐,要走一起走,怎么能让你只身犯险!”

    白水心劝道:“郑掌门于我有重托,他信任我,将玉垒的将来都托付于我,所以他的遗体我们必要护住。你们先走,我自有脱身的方法。”

    唐棣说道:“那让小款和晨风带着郑掌门先走,我跟你留下。”

    晨风拍了下唐棣的头,说道:“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你留下阿沁还得分心护着你,这不是添乱呢吗!”

    唐棣顿时恼怒,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他支支吾吾:“可是……我……我……担心阿沁嘛……”

    白水心喊道:“他们追上来了,来不及了,晨兄,你快出来驾车!”说着便伸手进车里一把把晨风抓了出来,自己取了方才在城中打铁铺子买的刀,下了车,而后狠狠地抽了马一鞭子,马吃了痛,惨叫一声,飞快向前跑去。

    白水心拿着刀站在路中央,那些人走近了也停了下来,白水心抱拳行了个礼,说道:“各位英雄好汉一直跟在我这马车后,想来也不是简单地跟我们顺路而已吧。”

    一个身形魁梧,半张脸都蓄了胡子的中年男子坐在马上瞧着白水心,语气轻蔑说道:“我道玉垒派不惜发出追杀令,联络江湖众人去对付的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原来只是区区黄毛丫头一个,这玉垒派真是大惊小怪,也不怕招人笑话。”

    白水心暗道:江湖中可不会轻易动用追杀令,一般是为穷凶极恶之人,不知那些人给自己安了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竟能用上了追杀令。

    白水心抬头看向那人,问道:“不知在下区区黄毛丫头,犯了何事,竟能让堂堂玉垒派不惜发出追杀令?”

    那大胡子旁边一个儒生模样的人,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尖着嗓子问道:“你就是扶风门的白水心吧?”

    白水心惊讶,想着自己下了山之后便再没有用过“白水心”这个本名,这人怎知自己名字,但是既已暴露,大方承认便是了,于是她抱着拳回道:“在下正是,不知前辈如何识得区区在下?”

    那人突然笑了几声,说道:“你白水心这个名字现如今这江湖中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白水心更疑惑了,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那大胡子拉着嗓门吼道:“别跟她废话了,咱们杀了她,再将她的首级送到玉垒,拿了钱便是。”

    那儒生模样的人又笑了几声,说道:“欸,你这大块头急什么呢,你看人家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要奔赴黄泉了,不得让人家走个明白才好。”

    他转头望向白水心说道:“丫头,这大块头是个粗人,你毋须理他,让哥哥我来给你说道说道,也好让你走得安心些。”

    白水心听他说的,不由鸡皮疙瘩泛起。只听那人继续说道:“三日前,玉垒派向江湖武林发出追杀令,追杀之人有两人,一位年轻男子,据说是九丘门人,名叫晨风,他应该就在刚才那车上吧?还有一位年轻女子,据他们调查得知为扶风门人,名为白水心,也就是小姑娘你吧。

    至于这理由嘛,便是杀害玉垒派掌门并携其尸身而逃之罪。玉垒派现掌门、郑克行之子郑瑭称,郑克行身中夜落金钱而亡,而此毒便是你二人所下。

    而今江湖中传,各大派已有多人身中此毒惨死。是故我们此趟前来,也不仅仅是接了追杀令,更是为了武林安危而除害,也就是你,还有跑掉的那小子。”

    白水心为那些人颠倒黑白的行径不耻,辩驳道:“一派胡言!晚辈从未害过郑掌门,与夜落金钱之事更是没有半点儿关系!”

    那人刚想再说什么,便被大胡子暴躁打断:“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了,穿了个儒生衣服还真把自己当夫子了,瞎耽误功夫。”

    说着他便举起双斧,从马背上一个跟斗直冲着白水心而来,嘴里喊着:“臭丫头,快快受死!”

    白水心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大胡子的斧子。大胡子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估计没料到白水心能躲过他这一记快招。但他也没停多久,杀气腾腾地又扑了过来,白水心只好长刀出鞘,与他过招。

    两人接连过了十几招,大胡子突然往上一跃,两把斧子朝着白水心面门而来,白水心当即运行内功,以扶风第九式结合九丘门的“空穴来风”,长刀往前一扫,那大胡子双斧竟被震得脱了手,人也飞出了数丈远,拍在了一株老树的树干上。

    这一下倒惊了众人,只见他们面面相觑,那儒生惊道:“原以为你只是个会用毒的小丫头,如今看来倒是颇不简单,那就让哥哥我来会会你好了!”

    话音未落,那人就捏了扇子一甩,只听得“唰唰唰”几声,许多银针从他的扇面飞出,原来这扇子竟是他的武器!

    白水心一边纵着轻功躲着,一边用刀面不停地挡住。这边刚将银针拍落了地,那人都没给个喘息的机会,已经跃到了白水心眼前。

    那扇子在他手中旋来转去,白水心以刀挡住,那扇子与刀背磕碰,发出叮呤哐啷的声音,这扇子骨的材质倒是不一般。

    白水心手脚并用,一边抵挡着上边的进攻,一边脚下生风,朝那人下盘攻去,十几招后那人不慎留了个空门,白水心长刀一刺,破了扇面穿进扇子骨,再几个翻身,将那扇子甩得老远。

    那人兵器脱了手,愣住了,白水心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朝他腹部连踢数脚,将他也送到了大胡子那边与他作伴了。

    那人受了重伤,气倒还挺足,还能尖着嗓子嚷嚷:“这丫头不容小觑,在下奉劝各位一块儿上吧,对待恶徒还讲什么规矩道理的!”

    旁边众人围观了两场打斗,亲眼见着两个身手算得上他们之中上乘的同伴都败了阵,先前对于这小姑娘的不屑早已消散,哪里还敢轻敌,这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一群人围了过去。

    白水心往上一跃,长刀横扫,直接将前排的刀剑截断,再腾空一翻,挨个踢了过去,前面几个叫喊着往后倒下,后面又有人围了上来。

    白水心心中担忧,想着这时候该如何脱身是好,面上却不敢表露,只一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姿态,连连切换着武功路数。

    白水心专注于对付着眼前这些人,却疏忽了身后防守,突然一阵杀气在脑后升起,她无法及时躲过,后背被重重一击,一口血直喷出,人扑倒在了地上,那些人见她受伤,匆匆围了过来,刀剑架了好几层。

    扭头一看,才发现来人就是那日追杀郑克行那群人中那个中年男人。那些人见了这中年男人,纷纷抱拳打招呼,唤他:“郑二掌门。”

    白水心暗想:郑二掌门?郑克己吗?可是依照郑克行遗言,这郑克己怕也是假的吧。

    郑克己看了被架住的白水心一眼,然后抱拳对众人行礼,说道:“在下代表玉垒派谢过各位英雄相助之情,请大家移步玉垒,掌门已经备好了酒菜款待诸位,谢礼也已备下,掌门吩咐必不能怠慢了英雄们。”

    说完,他又看着白水心恨恨地说道:“至于这个掀起武林风波的歹徒,待我们押了她回去审一审,看看她此举是受了何人指使,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此事事关武林安危,也万望诸位前去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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