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扬拒绝我让他“远离”我的好意后,他为我做的事越来越多。知道我不同意他插手,于是他便办成之后再告诉我。

    这样的患难之恩,我受之有愧。我并未为他做过什么,他却如此为我付出。我甚至有点后悔过去没和他走近,身边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我们却“陌生”了这么多年。

    我父母已经安顿在大洋彼岸,国内只剩我一人,平时上赶着巴结的亲属,交好的闺蜜早已消失不见。夜深人静打开通讯录,能够毫无顾虑联系的竟只有宋扬一人。我眼眶突然有点热。

    “滴滴~”

    两声喇叭声把我从回忆中惊醒,这才发现已进了绕城范围。左边过来一辆车和我齐平,现实和回忆交织,我心里感觉复杂,降下车窗,看着对方副驾漆黑的玻璃。

    刚刚两声喇叭声是宋扬的提醒——他就送我到这儿了。我们住在不同方向,一般进入绕城后他就和我分道而驰了。

    我重回孤家寡人。

    不知他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我看到副驾的车窗缓缓降下。

    宋扬转过头微微倾身看我,像是询问我突然降下车窗看他的原因。他的脸在昏暗的车厢内,我看不清楚。

    我眨眨眼睛,脸上有东西滑落,宋扬的脸一下清晰可见。

    后车催促的喇叭声响起,直行道的红灯已经变绿,这么短。

    我不再看他,转过头往前开去,心里一阵失落茫然。

    不一会儿电话响起,我看一眼手机屏幕,下意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让声音听起来如常。

    “喂?”我按下车载蓝牙接起电话。

    “你怎么了?”低沉的嗓音真好听。

    “没怎么啊。”

    “刚刚看我干什么?”

    “……”

    “前面靠边停车。”

    “??干嘛?”

    “我在你后面,靠边。”电话挂断。

    我依言停车,突然心虚,又有点羞愧慌张——他刚刚肯定看到我流泪了,真丢脸,没事哭什么哭啊。

    从回忆里带出来的感伤已经跑了一大半。

    我慌忙找纸巾擦脸,突然左边一暗。

    “你怎么了?”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蓝牙音箱里转到了车窗边。

    “没什么。”我故作自然地用手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痕,有点不敢看他。

    宋扬仍注视着我。忽然我听到一声从喉间发出的笑,我转头看他。

    “……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哭,真——”微微带笑的嗓音戛然而止。

    “真什么?”我问,“还有,我没哭。”

    “嗯,你没哭,是我看错了。”他迅速回答,在某些时刻相当从善如流。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我后面?”

    红灯时他明明转到了左转道上,而我是直行。

    宋扬不说话。

    “你违规变道还闯了红灯?”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但转念便明白了他这“明知故犯”背后的原因,我又有点郝然——还不是因为他看到我哭了。

    他仿佛看穿我心中所想,“天太黑,我看错了道。”

    然后又看我,“你……”

    我连忙接道:“我没事,真的,刚刚就是沙子吹到眼睛里了。”

    “没事了。”那点悲伤的思绪早消失得无影无踪,“真的,你走吧,我没事了。”

    “那你路上小心。”他不再追问,除了从善如流,也很懂得适可而止。

    我看着后视镜里的身影,突然想叫住他,不想两人就这么分别,但又不知道叫了做什么。

    又过了一个月,新闻说审计公司的副总被逮捕,罪名是威胁并指使他人在审计报告中作假。

    我面无表情熄灭手机,坐在董事席上继续听秘书宣读投票结果。就在刚刚,董事会通过了最后一项决议,以超过三分之二的投票决定接受李氏注资。

    会后几个大股东堵住我,说我眼睁睁看着集团垮台,说我们家明明有钱却不出手,说我和我妈居心叵测,把我爸爸辛苦打拼来的江山拱手让人……

    我一一微笑颔首,他们确实也说的没错。

    “你笑什么!”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看着我。

    “为集团开心啊,有人来收拾烂尾不该值得高兴吗?”

    或许我的开心太过真实,他们一下子噤声,一时分不清我到底是讽刺还是真的脑袋坏了。我向电梯走去,他们反应过来了,又围上来。秘书和助理替我挡开人群。

    “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你们在这楼里也待不了多久了。”我微笑挥手同他们告别。

    电梯门合上。

    我心里只想冷笑。这群老东西,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私下里已经和李氏见过好几轮了吗。董事会里早有见风使舵倒向李氏的人,只为在过渡时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他们早不关心裴氏的死活,却指责我放弃得太干脆。

    呵呵,差点家破人亡的是我,我爸爸车祸重伤至今仍坐在轮椅上。他们还妄想我会动用家族信托来救集团。救来干嘛,我清楚知道自己没有经商天赋,那群老头不知道吗,左不过是想控制我这个“傀儡”罢了。

    虚虚实实与他们鏖战数轮,终于也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他们是该生气。因为在李氏准备强势入主的时候,我放话要用家族信托来救市,他们便对李氏的人趾高气昂。但我又迟迟未动,最终在决议前夕让秘书室发布公告,裴氏申请破产重组。他们气急,无奈有实力接手裴氏的并不多,有意愿的就更少了,数来数去就只有李氏最合适。逼不得已他们私下又开始了联系,李氏不断压价,最终他们以低于预期的价格出手了手上的股份。

    爸爸为集团辛苦几十年,碍于情面维系着心思各异的董事会,那些人还不时对集团的发展指指点点,无非就是他们手下的小公司没靠着裴氏捞到预想的好处。我与他们没有交情,自然结束得干脆。

    回到家已是深夜,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已没有了大厦将倾的彷徨感。家庭变故让人迅速成长,连我都学会了些虚与委蛇、尔虞我诈的手段。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宋扬。我能安然无恙走到今天,全赖有他。一开始我对他其实是有顾虑和防备的,我与他非亲非故,我家和宋家更没有什么渊源,他做什么上赶着蹚我家的浑水。

    但他就像下定决心、表过忠心似的,不管我怎么委婉暗示,哪怕后来我直接明说不需要他的帮助,他也依然义无反顾。

    我开始相信,有的人或许就是这样重情重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是在我说那些拒绝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受伤。是了,堂堂宋家公子,从小到大应该都没被人拒绝过吧。

    我后来对他自嘲道,现在打脸了,我当初赶他走,现在却离不了他了。幸好他没听我的,否则恐怕我和贷款公司、集团董事那些人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留在国内就像个靶子,更像个意气用事的笑话。

    宋扬看着我,温柔地说,“谁都有第一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问他,“十分制的话能打多少分?”

    他想了想说,“八分。”

    我问,“为什么是八分。”

    他说,“因为我教得好。”

    我问,“那为什么不是十分。”

    他说,“因为剩下两分只传内人。”

    我笑起来。虽然并不好笑,但他想逗我笑的样子实在太明显。

    明明就不是个善谈的人,却每每在我低落的时候绞尽脑汁说些活跃的话。大多数时候那些笑话、玩笑都没什么笑点,反而是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更让人想笑。

    他被我笑得莫名其妙。

    “谢谢你,你真好。”我顿了顿又补充,“要是以后你追你那位心上人,我也给你打辅助,包你十分满意。”

    我还记得他说过他求而不得,喜欢的女孩不喜欢他。

    我鼓励他勇敢追求,他却说不着急。

    我开玩笑说,他该不会是隐藏身份装平民吧,要是把宋家身份亮出来,什么姑娘拿不下来。

    “就是靠家里才拿不下来,”宋扬说。

    我惊讶,“这姑娘不一般。”

    宋扬说,“所以你别妄自菲薄。”

    我无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半个月后,李氏前来集团交接,我作为裴氏代表人出席。

    李婉婉也来了,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的是,同行的还有邵哲。

    我比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李婉婉高昂着妆容精致的脸,春风得意得像二婚似的。而邵哲,在一旁一脸抬不起头的样子,活像个床事不行的丈夫。

    我热情地迎上去,“邵哲,好久不见啊!”

    邵哲看着我,脸上抽搐不知该笑不该笑。我才不管他笑不笑得出来,看了眼旁边神情高深莫测的李婉婉,“这是你太太吧,真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真人比婚礼照片漂亮多了。”

    “谢谢,”李婉婉施施然开口,“你也比网页上的漂亮多了。”

    “是吧,我也觉得那些狗仔把我拍丑了。”我赞同道。

    邵哲刚想开口,我又说:“今天是李氏的好日子,没想到我们三人还能有齐聚一堂的一天,真是谢谢婉婉家的援手啊。”

    邵哲霎时脸就僵了。

    秘书在一旁听得冒汗,逮到空隙冒死发言:“时间快到了,请移步会议室准备移交手续。”

    “呵~”李婉婉轻笑一声,“要说还是你裴小姐命好,不像我,只能接手别人用过的。”

    “婉婉……”邵哲终于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

    “她说得没错,走吧。”我微笑着走在了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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