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那天是八月十五号,气温攀升的速度在于挤爆温度仪。林苏停在温度仪上的手顿了顿,旧房子的东西已经搬了很多,木地板上安安静静地留下拖曳家具的痕迹。彩虹小熊的温度仪林苏没有拿走,她盯着小熊,轻轻笑了一声,露出可爱的小梨涡。阳光彼时从红木窗里打进来,房子已经变得很灼热了。但盛夏的光影挟着窗外的绿意,爬山虎长满老院子的墙。从林苏家的窗户正好望过去。在盛夏的光浪令人睁不开眼时,窗外出现了橘子色的海,浪花溅在窗户上。满墙的爬山虎沙沙作响。“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读初中的小苏苏,曾在令人震撼的绿色面前,摇头晃脑吟过此诗。绿色好像会和光影一块儿波动,像躺在阳光下睡觉的海。

    在这天下午四点一刻钟,光影恰好照在这个女孩身上,素白偏黄的长裙和窗外一点闷热的风飘起来,她别过额前碎发,光影把本就清瘦高挑的她照得那么好看,绰约是日影。她笑着和旧房子告别,阳光下尘埃飞扬起来像百老汇的歌舞剧演员,又像亡命的逃徒,还有最后一声道别吧。

    “拜拜咯,小熊花束,我会来看你的。”

    “苏苏,快点!车子在楼下等了啦!”胖胖的妈妈声音有些气闷,太热了,林苏知道她吃不消。

    “诶!来了妈妈!”闷闷的天气,气温是膨胀的气球,林苏大声应着,很轻快地跑下楼,木板嘎吱是轻声的抗议。盛大的夏天总是要见证盛大的离别或再见面。可拍毕业照那天,她还是没能哭出来,差一点,就成功了。比起拍照她更愿意再走一遍上学的路。盛大的像是山城亚热带猝不及防的雨,像是夏天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蝉鸣,还没写完的作业和淋湿的白色短T,夏天还剩两个月仿佛是永远的错觉。

    搬家的车在前面跑。林苏坐在自家车的后排,林父开车时心情仿佛很愉悦,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方向盘,和着车载音乐的古老情歌。但林苏的母亲——李女士,脸色如何难看。不知道是林苏在旧房子磨蹭太久,她在闷热的空气里快要爆炸,还是最近家里排下的地雷一直引燃。更或许都不是,阴晴不定她更像夏天的天气。

    母亲不说话的冷暴力让林父没再叩着方向盘,滋滋的老歌混着电流声流进冷空气里。

    “妈,周六我得和天然……”她缓缓开口。

    “不行!把家搬到新学校附近是为了让你天天和朋友出去混吗?我想你应该认识到……”

    感觉听力突然丧失,空调和嗡嗡声混在一起,闷热的下午仿佛有齿轮在转动,林苏出神地盯着窗外。

    她想说的其实是去图书馆,不过不重要了。

    她是一个蛮会伪装的乖乖女,浑身的锐气总是被一层不言的薄雾蒙着。她其实是只餍足的小兽。

    林父搭了一句,好像两人的硝烟燃得更烈,她语调突然拔高。

    搬到新家的第十天,林苏坐在书桌前默默预习高一的内容,新房子隔音很好,让她常常有种进入真空快要窒息的错觉。听不到磨刀磨剪子的吆喝,没有阿婆叫唤孩子的声音。但是这种安静还有蝉鸣,更像乡下奶奶家,窗外有一样的樟树。

    “苏苏,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拜访一下陈爷爷。”林父和李女士一大早就去了超市买礼盒。她依稀记得这个陈爷爷和外公是至交,年轻时常在一起读书、写文章、交流思想。这套临近学校的房子就是陈爷爷家的,附近一块儿地段特别难租到学区房,多亏了这位陈爷爷。所以也是去给老人家道个谢,多谢他的照顾。

    林苏收拾得很快,穿的简简单单,很有学生气。原来陈爷爷家就在楼上,学区房还有几套啊。林苏不禁对这个深藏功与名的陈爷爷有几分好奇。

    “陈爷爷您好。”林苏说话总是缓缓的像清泉石上流,也是很大方的姑娘。

    “诶哟,小林姑娘。太久不见啦!”陈爷爷是个慈祥可爱的小老头,和外公委实有几分相似。

    “是啊,苏苏,你小时候才几个月陈爷爷就来看过你,你一直留着的银手镯就是陈爷爷送的呢。”她的妈妈惯会了这些交际,倒是很热情地介绍。

    “哈哈哈,还记得呢苏苏姑娘。银手镯给了你和我的孙儿,一人一个。现在我们苏苏也长成大姑娘了,我出国那一年你外公也带着你去送我,才四岁不到吧。这一晃的,十几年过去。”他细细地打量着林苏,老人眼里总是蒙着一层雾气,可确是睿智而又明亮的,那是一种坚韧的气节。“苏苏出落的越发漂亮,早就听你外公讲起你笃爱文学,对东坡先生的诗颇为喜欢。”

    “嗯,小时候爸爸就常带着我读东坡先生。”林苏宛宛一笑,露出好看的梨涡。

    “都说读书好,苏苏现在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子书卷气。好啊!腹有诗书气自华,爷爷真的很欣赏你。”

    林苏倒是蛮不好意思起来,轻声应着。

    “倒不像我那个孙儿,一天性格古怪的很!除了打游戏还知道干什么,一点都不知道承担男孩子的责任。”陈爷爷再喝了口茶,无奈摇头。

    “您的孙儿和我们苏苏应该是一般大小呢,小时候过年见过,南湖那边儿滑雪去过。应该也是一位优秀的小公子,毕了业就可以帮助陈总管理公司。”李女士笑着说给陈爷爷听。

    林苏的记忆却仿佛断了片儿,模糊的不够拼凑。

    “唉,我这个孙儿呀,还是可怜。那么小他妈妈就离开了,自小少了母爱,我们无论在物质上如何弥补都是不够。他性格一直都很难合群。”陈爷爷讲孙儿的时候,眼里流露的疼惜和呵护,实在是可以溢出来。

    林苏这时倒脑补了一个性格孤僻贪玩儿的男孩。但确实有些可怜。

    “本来以为这孩子打游戏考不上一中,结果他倒是偏偏考上了。他爸就不准备送他出国,往后还可以和苏苏一道上学。”

    “那您孙儿最近也要过来读书了,和爷爷在一起,他总归是有人带着的。”

    “嗯,开学就来。到时候还得多多麻烦你们苏苏带着他一点,让他也像苏苏这样懂事。”陈爷爷轻轻地摸了摸林苏的头。

    “好的爷爷。”她甜甜地应声。

    离开陈爷爷家,林苏想着这位小少爷指不定还在打游戏肆意嗨呢。

    她倒没那么幸运,中规中矩一步一步努力,就是现在这样的林苏。

    “有钱的少爷就可以不努力了吗?”她撇撇嘴。

    不过她说的倒是没错,彼时陈小少爷正和朋友们在海边的度假酒店玩着绝地求生。

    “啊切!”谁在骂我啊?小少爷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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