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生曾经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救下徐肃，此刻，他和镜雨是不是已经在上界逍遥自在了，而不是像现在，他们从人妖殊途变成了仙妖有别了。哦，他这会儿都算不得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算什么状态。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
“原来她叫镜雨。”沐冉忽然想起先前进入结界的时候，乔生似乎扭捏地提起过那么一个人。
月泽一夷然：“所以，你们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妖和一个快飞升的半仙，斗不过一个凡人？”
轻飘飘的语调滚进乔生的耳朵，令他有些汗颜。
“阿雨飞升了，不知道这后面的事。”勉强挽尊一个，他轻咳了声，才又辩解道：“那时我历劫失败，本就是濒死之际，保不住内丹也不奇怪。”
沐冉奇道：“可徐肃毕竟只是个凡人，甚至连术法都未修习过……”
乔生默然地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所以，你们不仅救了他，还教了他术法？”
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
真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沐冉想到乔生救起徐肃的时间点，仍觉得有些不符合逻辑，又继续问他：“短短三个月，他再怎么有天赋，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能力吧？”
在这点上乔生也是倍感困惑的，眉头深锁地开口：“这点上我也一直没明白，甚至一开始他其实是不愿意修习术法的，一心想要报仇，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一天，他竟然央着我和镜雨教他如何能快速地像我们一般，可修习术法哪里来的捷径。”
月泽一气定神闲地开口：“正经修行自然不行。”
沐冉也不由敛起了双眉。
“
可他又是从哪里……”乔生说到一半，猛然起身僵在了那里，恍然大悟道：“是那个妖道！”他忽然想起，他和镜雨收拾完那妖道的时候，徐肃好像就在一旁，说是丢了什么东西。
乔生脸上不由愤愤然：“他竟然敢学那妖道！”
沐冉抬眼，正巧与月泽一视线相对，两人皆是面色一沉：普通凡人想要吞噬妖丹，没有法力筑基即便得到了方法也无用，而短短三个月，徐肃即使再有天赋也无法做到，所以……他竟还取了一个修者的法力？
“果然他当时取我内丹也不是仅仅受那颗砗磲影响。”乔生感慨万千，因为徐肃的遭遇，他始终对他抱有怜悯之情，即便被他剖了内丹，也道不过是命运因果，未曾多记恨于他，可现在想来自己简直愚蠢。
听到此处，沐冉一下子来了精神，振奋地拉了拉月泽一的袖子，喜道：“十尘砗磲果然在他手上！”
月泽一瞥了眼沐冉的手指，有些莞尔，她到是越抓越顺手了。
“十尘砗磲？”乔生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想应是指那神秘砗磲的名称罢，不由好奇地反问：“你们是为了那砗磲而来？”
沐冉点点头，催促道：“你且说说那砗磲的情况。”
乔生挠了挠头，垂头丧气地坐回椅子上，虽然沐冉也不明白他一个魂体坐着和飘着到底是有什么区别。
他缓缓开口，回忆中带着犹疑：“我对那砗磲了解也不多。”
至今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乔生仍心有余悸。他只记得那天天雷落下得格外猛烈，他正痛苦煎熬之际突然湖心中央异光爆显，灼得人根本睁不开眼，原本运于周身抵御雷劫的灵力突然被什么给吸附了过去，水压携着惊雷打得他全身筋骨都像被碾碎了一样的痛。他被打得皮开肉绽，微弱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满布的殷红，鼻尖是浓重的血腥之气，意识覆灭之际他便想，他怕是熬不过这劫了。
好遗憾啊……
明明只差一步了。
镜雨，不能和你一道成仙了，他可真没用啊……
本以为他将就此长眠，可当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人拖上了岸。
浑身的伤口痛得他到抽一口凉气，惊动了背身坐在他边上的男人。
“徐……肃？”他声音嘶哑，有些费劲地开口，一时间还理不清头绪，徐肃救了他？
男人听到了声音后，背脊一僵，并没有马上回身，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可眼眶中却是一双妖异的紫瞳。
他震惊地望着徐肃：“你——”
徐肃像是心虚地闭了闭眼，紧握的右手指缝中透出微弱的白色光芒，和乔生方才在湖底碰到的异光似同源而生。
“乔生，是我对不住你。”他声音暗哑，一句话落得沉重，乔生的心也仿若跌到了谷底。
徐肃手指缓缓张开，那刺目的光源裂缝袭来，乔生只觉胸腔中灼烧一般的疼，浑身上下的灵力正撕裂着每一寸肌理疯狂地汹涌而出，他惨烈地嘶吼挣扎，与那滚滚浓云后响彻天际的雷响交织在一起，整个东画湖上黑云压境，电闪雷鸣，如末日般恐怖惨淡。
那样的痛楚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残留在眼前的景象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伏在地上的自己，如浮尘般飞扬至空中，如星火聚散最终消失不见。
意识覆灭的那刻，他也未曾想过他又在徐肃的记忆渊中醒了过来，但没有丝毫灵力的他，根本离不开那里。
听完此番，沐冉不免感到有些唏嘘，乔生的善念换来的是自己差点魂飞魄散，是十尘砗磲的念力作祟还是仇恨蒙蔽下的人心就是如此可怕？
十尘砗磲本是佛陀用于净化人生至苦的法器，每颗砗磲之上都聚集了天地间最极致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有机缘得到砗磲的人，心中执念都会被无限放大，而执念越深，砗磲之力也会被发挥得越大。
取回这十尘砗磲的办法只有两种，要不持砗磲者放下执念，要不就是死在她和月泽一手中的雀金丝之下。
而从先前取回的三颗砗磲来看，执念于人而言都是宁死不肯言弃的存在。
沐冉越想越觉得有些困惑茫然，恹恹地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将灵力有些损耗过渡，身形几近透明的乔生又收回了戮魂簪里。
“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月泽一默然地倒了杯茶正递到嘴边。
“唉——”
月泽一抵在嘴边的茶盏顿了下，茶水正要沾上唇角。
“唉——”
薄唇微抿了下，手中的茶盏终是被搁了下来。
月泽一掀了掀眼皮，平心静气道：“行善为恶，皆是因果，立身于世本就该为自己所做的选择承担而后的一切业障。”
“可为善的结果却不得善终，你不觉这种因果有点可笑么？”沐冉忽觉有些烦躁，也不知为何脑海中蹿出这样一句诘问，她蓦然一愣。
月泽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清冷的声音意味深长：“未至终局，何论因果。”
像是冷玉熨过心间，沐冉心中似恍惚了下，而后慢慢地竟平静了下来，她托腮惊喜地望着他：“月泽一，果然在我的带领下，你思想境界竟然进步了这么多！”
月泽一：……
他淡定从容地起身，行至盛家主仆处时眼也未眨，一个响指便将他们扔回了各自的房间，而后机具嘲讽的眼神瞟了她一眼：“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沐冉毫不示弱地喊了回去：“怎么这么不经夸啊，别害羞啊，一一！”
眼看着月泽一跨出房门地那脚踉跄了下，沐冉心情愉悦地躺回了床，临睡前忽然想起：所以，月泽一本来找她是要和她说什么来着？
隔天道观内果然又是人声鼎沸，大家都在为进入中选名单而佯装虔诚地祈祷，其实私下都偷偷去塞了那柯老道长的后手。这让盛华男的小厮郤苻有些忧愁，因为此趟出门着实没想到开销如此之大，那盒子里可是装了他们几乎全部的身家。万一折腾半天，没入选，岂不得不偿失？
他那矜贵的少爷，可挨不得穷啊，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近的盛家钱庄？
而挨不得穷的矜贵少爷此刻正剥着瓜子壳，扮演着体贴入微的“未婚夫”。
深情人设的未婚夫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好了剥好的瓜子肉，递到沐冉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这辈子可就给我阿姐剥过瓜子肉。”
沐冉丝毫不客气地接过，笑嘻嘻地应道：“乖小弟，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认我做阿姐。”
“哼!”盛华男眉眼弯弯地哼笑出声，乖顺地又沏好茶放在她手边，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用了些茶点。
郤苻心酸地吸了吸气，他矜贵的小少爷，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粗活，呜呜呜！
“呵，这老道穿得破破烂烂的，这钱收得可一点也不手软啊！”沐冉闲闲地望着庭院的树丛花木，透过几道院门和围墙，将那柯道长收受贿赂的行径尽收眼底。哟，这一顿操作，别说一座道观一年的开销，十座道观都够了吧。
这徐肃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也没见到他将这观修得多金碧辉煌的，也没听说他挥金如土的事迹，这钱财散去了哪里？
盛华男和郤苻向远处张望了半天，除了零散来进香的和同他们一样静待晚上仙缘降临的信徒外，并未见到之前的柯道长。刚想开口问的两人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普通凡人，她可是随随便便能擒生魂的仙人，遂敬畏地默契闭嘴。
忍了一会儿，郤苻压着嗓子问自家主子：“少爷，你说修仙是不是都能这么厉害？”他也好想拥这种透视眼，以后上赌坊的时候就可以赚一大票，拥有自己的私房钱了！
沐冉暗暗地瞟了他一眼：可真是质朴的愿望啊，都赚一大票了，竟然只是想拥有自己的私房钱，就不能搞大点，自己翻身当主子么！
盛华男沉思了半天，自觉颇有见识地回道：“也不尽然吧，我听说那些修得舍利都出来了的，也就只是会念念经。”
这回，沐冉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抓了把瓜子肉捂进嘴边，压抑地笑了几声，盛华男奇怪地瞟了她一眼。
郤苻沉默了半晌，有些不大确定地说：“少爷，你说的是修禅么，这好像不是一个体系的。”
“而且能修出舍利的，那可都是得道高僧，可不能这么亵渎啊，少爷！”郤苻苦着脸劝道。
盛华男随意地挥了挥手：“哎，反正少爷我对修仙没兴趣！”而后忽然又想到什么，有些气恼地瞪向郤苻：“你怎么回事，是我娘出门前又给你交代了，怎么老想着送我去学道，盛家想绝后啊！”
郤苻慌忙捂住自己少爷的嘴，惊惶失措道：“啊，少爷，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呸呸呸！夫人可都是为了你好！”
盛华男一把拉下郤苻的手，怒喝道：“好什么好，不就是是被个老道士蒙骗么，什么仙人命格，这虚头巴脑的，他怎么不说我真龙天子，起码还接地气点！”
“少爷，你说的就也很离谱啊！”
沐冉挑眉看着这对争论不休的主仆，突然觉得有些有趣，于是兴味盎然地问向盛华男：“所以你家里人想要你修仙，而你不愿？”
盛华男斩钉截铁地答道：“是！修仙有什么好，又要辟谷，又要断情绝爱，眼见亲朋爱人离世，自己孤寂长生，有何意义？人活一世何争长短，尽兴足矣。”
“尽兴足矣？”沐冉沉吟道，又笑着看向他：“何为尽兴？”
盛华男目光凛凛，道：“不苦困于寿之长短，命之富贵，爱之绵长。”
沐冉仔细地打量了他一圈，此刻才明白过来昨晚月泽一究竟想同自己说什么。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
“原来她叫镜雨。”沐冉忽然想起先前进入结界的时候，乔生似乎扭捏地提起过那么一个人。
月泽一夷然：“所以，你们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妖和一个快飞升的半仙，斗不过一个凡人？”
轻飘飘的语调滚进乔生的耳朵，令他有些汗颜。
“阿雨飞升了，不知道这后面的事。”勉强挽尊一个，他轻咳了声，才又辩解道：“那时我历劫失败，本就是濒死之际，保不住内丹也不奇怪。”
沐冉奇道：“可徐肃毕竟只是个凡人，甚至连术法都未修习过……”
乔生默然地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所以，你们不仅救了他，还教了他术法？”
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
真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沐冉想到乔生救起徐肃的时间点，仍觉得有些不符合逻辑，又继续问他：“短短三个月，他再怎么有天赋，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能力吧？”
在这点上乔生也是倍感困惑的，眉头深锁地开口：“这点上我也一直没明白，甚至一开始他其实是不愿意修习术法的，一心想要报仇，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一天，他竟然央着我和镜雨教他如何能快速地像我们一般，可修习术法哪里来的捷径。”
月泽一气定神闲地开口：“正经修行自然不行。”
沐冉也不由敛起了双眉。
“
可他又是从哪里……”乔生说到一半，猛然起身僵在了那里，恍然大悟道：“是那个妖道！”他忽然想起，他和镜雨收拾完那妖道的时候，徐肃好像就在一旁，说是丢了什么东西。
乔生脸上不由愤愤然：“他竟然敢学那妖道！”
沐冉抬眼，正巧与月泽一视线相对，两人皆是面色一沉：普通凡人想要吞噬妖丹，没有法力筑基即便得到了方法也无用，而短短三个月，徐肃即使再有天赋也无法做到，所以……他竟还取了一个修者的法力？
“果然他当时取我内丹也不是仅仅受那颗砗磲影响。”乔生感慨万千，因为徐肃的遭遇，他始终对他抱有怜悯之情，即便被他剖了内丹，也道不过是命运因果，未曾多记恨于他，可现在想来自己简直愚蠢。
听到此处，沐冉一下子来了精神，振奋地拉了拉月泽一的袖子，喜道：“十尘砗磲果然在他手上！”
月泽一瞥了眼沐冉的手指，有些莞尔，她到是越抓越顺手了。
“十尘砗磲？”乔生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想应是指那神秘砗磲的名称罢，不由好奇地反问：“你们是为了那砗磲而来？”
沐冉点点头，催促道：“你且说说那砗磲的情况。”
乔生挠了挠头，垂头丧气地坐回椅子上，虽然沐冉也不明白他一个魂体坐着和飘着到底是有什么区别。
他缓缓开口，回忆中带着犹疑：“我对那砗磲了解也不多。”
至今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乔生仍心有余悸。他只记得那天天雷落下得格外猛烈，他正痛苦煎熬之际突然湖心中央异光爆显，灼得人根本睁不开眼，原本运于周身抵御雷劫的灵力突然被什么给吸附了过去，水压携着惊雷打得他全身筋骨都像被碾碎了一样的痛。他被打得皮开肉绽，微弱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满布的殷红，鼻尖是浓重的血腥之气，意识覆灭之际他便想，他怕是熬不过这劫了。
好遗憾啊……
明明只差一步了。
镜雨，不能和你一道成仙了，他可真没用啊……
本以为他将就此长眠，可当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人拖上了岸。
浑身的伤口痛得他到抽一口凉气，惊动了背身坐在他边上的男人。
“徐……肃？”他声音嘶哑，有些费劲地开口，一时间还理不清头绪，徐肃救了他？
男人听到了声音后，背脊一僵，并没有马上回身，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可眼眶中却是一双妖异的紫瞳。
他震惊地望着徐肃：“你——”
徐肃像是心虚地闭了闭眼，紧握的右手指缝中透出微弱的白色光芒，和乔生方才在湖底碰到的异光似同源而生。
“乔生，是我对不住你。”他声音暗哑，一句话落得沉重，乔生的心也仿若跌到了谷底。
徐肃手指缓缓张开，那刺目的光源裂缝袭来，乔生只觉胸腔中灼烧一般的疼，浑身上下的灵力正撕裂着每一寸肌理疯狂地汹涌而出，他惨烈地嘶吼挣扎，与那滚滚浓云后响彻天际的雷响交织在一起，整个东画湖上黑云压境，电闪雷鸣，如末日般恐怖惨淡。
那样的痛楚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残留在眼前的景象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伏在地上的自己，如浮尘般飞扬至空中，如星火聚散最终消失不见。
意识覆灭的那刻，他也未曾想过他又在徐肃的记忆渊中醒了过来，但没有丝毫灵力的他，根本离不开那里。
听完此番，沐冉不免感到有些唏嘘，乔生的善念换来的是自己差点魂飞魄散，是十尘砗磲的念力作祟还是仇恨蒙蔽下的人心就是如此可怕？
十尘砗磲本是佛陀用于净化人生至苦的法器，每颗砗磲之上都聚集了天地间最极致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有机缘得到砗磲的人，心中执念都会被无限放大，而执念越深，砗磲之力也会被发挥得越大。
取回这十尘砗磲的办法只有两种，要不持砗磲者放下执念，要不就是死在她和月泽一手中的雀金丝之下。
而从先前取回的三颗砗磲来看，执念于人而言都是宁死不肯言弃的存在。
沐冉越想越觉得有些困惑茫然，恹恹地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将灵力有些损耗过渡，身形几近透明的乔生又收回了戮魂簪里。
“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月泽一默然地倒了杯茶正递到嘴边。
“唉——”
月泽一抵在嘴边的茶盏顿了下，茶水正要沾上唇角。
“唉——”
薄唇微抿了下，手中的茶盏终是被搁了下来。
月泽一掀了掀眼皮，平心静气道：“行善为恶，皆是因果，立身于世本就该为自己所做的选择承担而后的一切业障。”
“可为善的结果却不得善终，你不觉这种因果有点可笑么？”沐冉忽觉有些烦躁，也不知为何脑海中蹿出这样一句诘问，她蓦然一愣。
月泽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清冷的声音意味深长：“未至终局，何论因果。”
像是冷玉熨过心间，沐冉心中似恍惚了下，而后慢慢地竟平静了下来，她托腮惊喜地望着他：“月泽一，果然在我的带领下，你思想境界竟然进步了这么多！”
月泽一：……
他淡定从容地起身，行至盛家主仆处时眼也未眨，一个响指便将他们扔回了各自的房间，而后机具嘲讽的眼神瞟了她一眼：“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沐冉毫不示弱地喊了回去：“怎么这么不经夸啊，别害羞啊，一一！”
眼看着月泽一跨出房门地那脚踉跄了下，沐冉心情愉悦地躺回了床，临睡前忽然想起：所以，月泽一本来找她是要和她说什么来着？
隔天道观内果然又是人声鼎沸，大家都在为进入中选名单而佯装虔诚地祈祷，其实私下都偷偷去塞了那柯老道长的后手。这让盛华男的小厮郤苻有些忧愁，因为此趟出门着实没想到开销如此之大，那盒子里可是装了他们几乎全部的身家。万一折腾半天，没入选，岂不得不偿失？
他那矜贵的少爷，可挨不得穷啊，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近的盛家钱庄？
而挨不得穷的矜贵少爷此刻正剥着瓜子壳，扮演着体贴入微的“未婚夫”。
深情人设的未婚夫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好了剥好的瓜子肉，递到沐冉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这辈子可就给我阿姐剥过瓜子肉。”
沐冉丝毫不客气地接过，笑嘻嘻地应道：“乖小弟，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认我做阿姐。”
“哼!”盛华男眉眼弯弯地哼笑出声，乖顺地又沏好茶放在她手边，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用了些茶点。
郤苻心酸地吸了吸气，他矜贵的小少爷，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粗活，呜呜呜！
“呵，这老道穿得破破烂烂的，这钱收得可一点也不手软啊！”沐冉闲闲地望着庭院的树丛花木，透过几道院门和围墙，将那柯道长收受贿赂的行径尽收眼底。哟，这一顿操作，别说一座道观一年的开销，十座道观都够了吧。
这徐肃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也没见到他将这观修得多金碧辉煌的，也没听说他挥金如土的事迹，这钱财散去了哪里？
盛华男和郤苻向远处张望了半天，除了零散来进香的和同他们一样静待晚上仙缘降临的信徒外，并未见到之前的柯道长。刚想开口问的两人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普通凡人，她可是随随便便能擒生魂的仙人，遂敬畏地默契闭嘴。
忍了一会儿，郤苻压着嗓子问自家主子：“少爷，你说修仙是不是都能这么厉害？”他也好想拥这种透视眼，以后上赌坊的时候就可以赚一大票，拥有自己的私房钱了！
沐冉暗暗地瞟了他一眼：可真是质朴的愿望啊，都赚一大票了，竟然只是想拥有自己的私房钱，就不能搞大点，自己翻身当主子么！
盛华男沉思了半天，自觉颇有见识地回道：“也不尽然吧，我听说那些修得舍利都出来了的，也就只是会念念经。”
这回，沐冉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抓了把瓜子肉捂进嘴边，压抑地笑了几声，盛华男奇怪地瞟了她一眼。
郤苻沉默了半晌，有些不大确定地说：“少爷，你说的是修禅么，这好像不是一个体系的。”
“而且能修出舍利的，那可都是得道高僧，可不能这么亵渎啊，少爷！”郤苻苦着脸劝道。
盛华男随意地挥了挥手：“哎，反正少爷我对修仙没兴趣！”而后忽然又想到什么，有些气恼地瞪向郤苻：“你怎么回事，是我娘出门前又给你交代了，怎么老想着送我去学道，盛家想绝后啊！”
郤苻慌忙捂住自己少爷的嘴，惊惶失措道：“啊，少爷，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呸呸呸！夫人可都是为了你好！”
盛华男一把拉下郤苻的手，怒喝道：“好什么好，不就是是被个老道士蒙骗么，什么仙人命格，这虚头巴脑的，他怎么不说我真龙天子，起码还接地气点！”
“少爷，你说的就也很离谱啊！”
沐冉挑眉看着这对争论不休的主仆，突然觉得有些有趣，于是兴味盎然地问向盛华男：“所以你家里人想要你修仙，而你不愿？”
盛华男斩钉截铁地答道：“是！修仙有什么好，又要辟谷，又要断情绝爱，眼见亲朋爱人离世，自己孤寂长生，有何意义？人活一世何争长短，尽兴足矣。”
“尽兴足矣？”沐冉沉吟道，又笑着看向他：“何为尽兴？”
盛华男目光凛凛，道：“不苦困于寿之长短，命之富贵，爱之绵长。”
沐冉仔细地打量了他一圈，此刻才明白过来昨晚月泽一究竟想同自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