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长泩!!!

    你这府里怎么在下雨啊啊啊!”

    上仙站在府门外,看着前方乐滋滋奔进了兰烬落又气急败坏跑出来的引灵官。

    她的头上沾上了雨水,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湖里捞上来的。

    寅纹卯伍见她大呼上仙名讳,吃惊地捂住嘴巴不敢说话。

    凡间的这场春雨下得真大。

    主管天界万象更新的上神已经不怎么问事,比槿叹引这个昔日散仙还要倦怠。玉京里的冬景已经持续了百年不曾变换。

    仙官们实在是看的生厌,便使了万象诀能够在府邸里的几方之内随意变换日夜四季。

    想来这兰烬落是直接依照了下界的气候变换,这会儿轰轰烈烈打着春雷,下着雨。

    槿叹引一头扎进去,被淋了一身的雨水。

    “嗯..我忘了提醒你。”这已经是今日被吼的第二回了,上仙的脸上有些无奈。

    他想起刚才站在跃仙宫前与他人交谈的场面。

    **

    “长泩上仙!今日不是去下界查探山火吗?”

    怎么出现在这儿。

    跃仙宫前的石阶下,长泩转身看见带着仙徒从殿里走出来的审计仙官。

    “今日引灵官当值,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他点头回礼。

    审计官闻言皱巴着脸,对他使了个难顶的眼色。指着殿内低声道:“那位正在里面发着脾气呢!”

    “怎么了?”他皱眉。

    审计官忙摆手:“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这位引灵官素来就是这个脾气。”

    面前一身白衣的上仙,肃静典雅一身浩然之气,审计官难掩心中不平。

    “上仙怎会同意收引灵官入自己的府邸为官啊,这位可是仙界独一个的骄纵户啊!”

    以长泩这种飞升便直达十二金台,受得玉顶的道行,大把仙根聪颖的仙官排着队等着进他的兰烬落,怎就偏偏挑了这样一个屡犯天条的狂悖之徒。

    长泩闻言想了想回答:“神君托付。”

    啊..

    这般便是无从下口了,审计官舔了舔嘴唇,咽下去好大一段控诉。

    空气陷入安静,此时从殿内传来一声高喊。

    “去你大爷的——

    我是引灵,不会做超生法事!!!”

    “啊啊啊寅纹卯伍救我~这是什么鬼画符!不要过来,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啊!!”

    长泩捏了捏眉心,好像明白了刚才审计官吞下的那一大段话想说些什么。

    “真是,有损天界威严啊!有损威严啊!!”审计官跺着脚,满脸的痛心疾首。

    “上仙多多保重~”他向长泩拜别叹着气走远。

    **

    一晃神,这个狂悖之徒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想什么呢?”落汤鸡疑惑着望着他。

    长泩看着头发被打湿的槿叹引,有水珠从她的额头滑落。

    “你不会避雨诀?”

    他伸手轻点面前人的眉心,下一秒原本湿漉漉的发变得干净清爽,无半点雨水的痕迹。

    冰凉的指尖落在肌肤上,一瞬便离开。

    槿叹引挠了挠说道:“我会啊!只是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

    就比如今日这种瓢泼大雨,多半是不灵的。

    她可能还未飞回栖沧就已经被浇得透透的了。所以她计上心头,想要来蹭一蹭上仙的灵池。

    长泩听她这样说思索道:“应当是以前仙修时过于冒进,没有打好基础。”

    闻言槿叹引睁大眼睛连忙问道:“上仙,那我是否还有救?”

    她有求于人的时候,又是乖乖称呼他为上仙。

    长泩挑了眉,丛她身边越过,往府里走去。

    “看你的造化。”

    他丢下这样一句话。

    造化?槿叹引听不明白,巴巴地跟了上去。

    玉京以仙府为户,最为气派的当属十二金台的上仙府。

    本来槿叹引以为微命的拂霞去已经足够奢靡,但是和执事官的兰烬落相比却是小巫大巫。

    微命的府邸尽是宝器珍藏,而这兰烬落却可当得世外桃源的称赞。

    府邸里四处庭院贯穿着流水,蜿蜒曲折。院落高低错落有序,十足精致。置身其中倒不像是九天上的白玉京,氛围更似人间。

    刚刚飞升的神仙都是这般,槿叹引心想,总是割舍不下人间的种种。就是这取向,喜好也带来了玉京。

    她此刻没有功夫好好欣赏这府中的景致,寅纹卯伍被打发去收拾住所,她一刻的工夫将府里转了个遍。

    “仙上,你的灵池在哪儿?”她可没忘了正事儿。方才寻了一遍都未曾看见灵池的位置。她来到主院的亭台前,对着亭上端坐着的长泩唤道。

    这府内除了跟着她自己进来的寅纹,卯伍。一个伺候的仙侍也不见,自然也没有人拦着她。

    她大摇大摆进了上仙的起居院。

    长泩坐在亭中,面前摆着茶具。槿叹引打量他,一刻的功夫,这人浑身上下换了个遍。

    沾了雨水残卷的外衣换下,眼下他身着宽松的睡袍,颜色素白里衬透着紫。

    头上的玉顶卸下,半肩的乌发垂在身后。有道道闪电在天边炸裂,迸发的白光折射在脸上,他眼也不抬,坐在石桌前,烧着茶,听春雨落下。

    就算是在天界这么多年,看惯了仙姿绝尘的各路仙官,槿叹引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真是好看。

    身边有影子垂下,长泩抬起眼。

    他手指着亭子下的流水,悠悠开口:“不是在这儿呢?”

    哈?

    槿叹引顺着他的手指,趴在竹子做的栏杆上,望着身下流淌着的溪流一时间以为他在同她玩笑。

    这蜿蜒曲折的流水大大小小覆盖了整个府邸,有些位置深得不见底。

    现在他告诉自己这就是灵池?

    这是河吧,是河吧!

    她觉得自己当真是孤陋寡闻,但凡自己的见识大一些,当时就不应该提出泡澡,应当是游泳。

    她要在上仙的灵池里游泳!

    像是识破了她的所想,长泩给身边位置的杯子里倒了盏水,点点桌面让她坐下。

    “仙池是有稳定灵海的功效,但是你这种先前根基打得马虎的仙修者,还是要勤加修行,先将基础补上才是。”

    见识了他这如河般的灵池后,槿叹引明显规矩了许多。要是在平时,有人让她打基础她肯定要呸上一声的。

    开玩笑,她可是世袭的仙官,不足百岁,便可位列仙班。

    她不说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入口涩,后味回甘。

    “你为何不辟谷?”她看着对方手里的茶盏。

    修仙之人越是往上,越是讲究辟谷之道。辟谷,可排浊气,清心室,对身为神仙的他们大有好处。

    整个仙界,很少能找到同自己这般不断谷水的仙人。

    眼下,又来了一个。

    长泩手指捏着盏,指腹磨着茶盏的边缘:“我本为人,留有一丝凡间习俗也属正常。如若全部禁去,那便再也无法对万事万物感同身受了。”

    “什么意思?你要堕仙?”槿叹引总结。

    长泩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莫要胡说。”

    “我没胡说,幼时教我仙修的老师曾经说过。

    食,乃欲也。

    人才会有这样的欲望,若是一名仙人,连最起码的食欲都无法割舍,那往更大的财欲,□□那更是无法招架。

    长此以往,迟早是要从那百越台上堕下去的。”

    这两万年,她形形色色见过多少仙官从那百越台跳下,归根结底,都是一个欲字。

    “那你为何也不辟谷?”见她摇头晃脑地背着幼时的教习,再看着她手里端着的那盏‘欲’长泩好笑地问。

    “我有欲啊!”她大方回应。

    “爱吃喝,贪钱财,慕美人。是个实实在在的俗人。”

    美人?他的睫毛一动,刚要张口。却见对方脸上出现了那日在春风宴上见到的张狂。

    “可是这又如何呢?”槿叹引转动着茶盏,“谁让我是世袭的仙官呢,只要这官位在一天,我都是不折不扣的仙人。”

    她仰头将一盏‘欲’饮尽。

    不辟谷如何,做生意又如何,她就是这天上地下独一份的仙根,除非她自己愿意,不然谁也不能拉着她去跳那百越台。

    “可你连避雨诀都不会。”

    长泩吹了吹手里的茶,茶上的叶子拂到一边。

    世袭者连忙收起傲娇的嘴脸反驳道:“说了不是不会,只是有时候不灵罢了!”

    “哦~这样啊。”上仙了然。

    但是世袭者感受到被嘲讽了。

    奈何这亭下的水太深,水的两岸太阔,她需要为此忍上一忍。

    ‘这可是仙界独一个的骄纵户啊~’审计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泩放下盏,嘴角沾了笑意。

    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你今日去下面做了什么?”骄纵户有意转移话题。

    “查探山火。”

    “是上次那盏灯掉下去的地方?”她疑惑,按理说不应该啊,已经升至九天的凡火,是不可能掉落人间后还不灭的。

    “可有烧到城内?”那城里还有微命开的算卦铺呢。

    “并未。”长泩答。

    “哦,还好还好。”说完她觉得不妥加了一句,“城中百姓众多,烧到了住所就坏了。”

    长泩却不觉得这是好事。怪就怪在,这火都烧了几天,还是只停留在半山腰的位置。

    什么东西能烧这么久?

    但因为是凡火引燃,仙人无权干涉,他便一直观察着没有出手。但愿这场雨过后,那山火能够被扑灭。

    雨依旧在落,亭下的池被硕大的雨滴砸下,一圈圈水波形成整片的鱼纹。

    长泩低头看见骄纵户什么时候已经趴在石桌上了,软绵绵的,像是吊在池边树叶下的毛毛虫。

    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睫毛纤长,风路过轻颤了两下。

    他替她使避雨诀时,隐约见到了有两枚红点出现在她眉心的两侧,转瞬即逝。

    那满天蝴蝶的秘密,方才他好像窥见到分毫。

    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落到她的眉前,还差一片落叶的距离,就要触碰上。

    “你干什么?”

    那闭着的眼眸陡然睁开,带着戒备直直的盯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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