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到凡界看看了。”

    自言自语的女孩儿一身霁色衣裙,从热闹的街巷走过。且看她眉间,一道白蓝渐变的神印,昭示着她的身份:

    她便是冥夜与桑酒的女儿,名唤洛初。

    -

    洛初想来凡界很久了。

    她出生在玉倾宫,小时候缠着玉倾宫的仙侍们讲故事的时候,就曾听她们说起,以前爹爹和阿娘就曾在凡间生活。为此她还好奇地跑去问桑酒:“阿娘,凡间好玩儿吗?”

    桑酒轻勾小洛初的鼻尖:“你呀,满脑子都是玩儿。”

    然后她转身从箱笼中拿出一本有些陈旧的小画册,扉页上是四个褐色大字:“景都轶闻”,翻开其中一页图画,画上描绘着景国街巷的热闹景象。

    桑酒握住小洛初的小肉手,轻轻点在图画上:“凡间呢,有热闹的集市,有雄伟的皇宫,还有连绵的山川和蜿蜒的河流。”

    “你别看凡人们呀,没有神力,不会法术,可是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也能安居乐业,一生幸福。”

    -

    ——阿娘,这幸福感我如今体会到了。

    洛初很快就在集市中快乐地迷失了自我。

    她自小长在玉倾宫,从没有见过这么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儿,每一个摊位她都要驻足,每一个物什她都要拿起来细细端详。就这样一直走到一个编花摊位前,看到那些编得栩栩如生的花儿,洛初才从忘乎所以中惊醒:“哎呀,差点把要紧事给忘记了!”

    洛初按照桑酒的吩咐,来到一家点心铺子前:“便是这家了!”

    抬头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店铺,洛初不由得有些感慨:好在是有这家母亲心心念念的铺子,我才得以来到凡界啊。

    -

    她回想起六百年前:

    玉倾宫中——

    年幼的小洛初自从听桑酒描述凡界以后,就总是闹着说想去凡界。可冥夜担心她年岁尚浅,成长的环境又很单纯,若是在凡界被有心之人骗去了,可怎么办?

    于是冥夜和小洛初约定,等她长到一千岁,冥夜就带她去凡界。

    可是就在五百年前的一天夜里,冥夜在打坐中突然惊觉,同桑酒交代了几句便形色匆匆地出了神域。从那以后他便鲜少回来。于是,这几百年间,上清神域便由已经成神的桑酒坐镇打理。

    “阿娘,爹爹去做什么了呀?”那时的小洛初还不能理解爹娘肩上的责任,只知道她的爹爹常常不回家,她很想念爹爹。

    “爹爹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桑酒将女儿轻轻拢在怀里,摇啊摇,“我们小洛初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

    可转眼间,冥夜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回上清神域了。

    桑酒望着桌上堆叠成山的回报,十分头疼。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处理过,只是那时大多数都由冥夜亲自处理,少数有意思的才会给到她的手中——主要就是让她看个热闹。可如今,这是正儿八经的工作了,可迷糊不得,每一份都得认认真真地确认、处理。

    桑酒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往桌上一趴:“好想吃鲜花饼啊…”

    以前冥夜有事外出回神域的时候,总会给桑酒捎上一袋她最爱吃的鲜花饼。

    “已经一百年了,冥夜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正走到大殿门口的洛初听到了母亲的嘀咕——她本是想来问问母亲有没有父亲的消息,现在一听便明白母亲也不知道。

    但既然人已经走到这里了,再掉头回去好像做贼心虚,可若再出口询问父亲的消息,那便是让母亲徒增伤感。

    于是洛初便选择换个话题:

    “阿娘,你说你想吃鲜花饼?”

    -

    洛初踏进店门,店里的阿婆便热情地迎上来:“小姑娘,要买点儿什么?”

    “阿婆,来一袋鲜花饼。”洛初礼貌回答。

    “好嘞。”

    借过阿婆递过来的纸袋,洛初从荷包中掏出银两付给阿婆。

    阿婆看着洛初,莫名地特别喜欢,便多嘴了几句:“小娘子长得真漂亮,今年年方几何,可曾婚配啊?”

    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洛初有些慌乱:问,问我的年纪啊?我今年正好六百五十了…阿娘说四舍五入就是一千岁了…可这样说出来会吓着她吧?

    “嗯…那个…”洛初支支吾吾,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阿婆看洛初一脸慌乱,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哎哟,瞧我这张碎嘴。你一看也不过豆蔻年纪,论起婚嫁之事难免要害羞地说不出话来。”

    “小娘子莫怪老婆子多嘴。”

    “我们家铺子啊是一脉相承,传女不传男,延续了上千年。最初开店的那位祖宗,临终前还在念念不忘,说有个可爱的小娘子很多年没有找她买鲜花饼了。”

    “一如今日我看到你,便不知为何心生欢喜。大概这便是缘分吧。”

    洛初心中了然:阿婆的祖宗始终惦记着的,是母亲。

    “谢谢阿婆。”

    洛初拿着纸袋走出店门,同阿婆挥手告别,便要踏上回神域的路。

    就在她准备找个隐蔽的地方施术时,附近平民的谈话传进了她的耳中。

    “老田家的,这几日可先别出城了。”

    “怎么了?”

    “据说啊,城外这几日闹妖怪了!”

    听到“妖怪”二字,洛初停下了施术的动作,竖起耳朵继续听他们的对话。

    “啊?怎么回事?”

    “最近有好几个人出城失踪了!失踪得完全毫无征兆。”

    “报官了吗?”

    “早就报了,但是都找不着。而且官家每次派去寻的人都发现失踪的地方会有一地的碎花瓣,诡异非常。”

    “这…!”

    如此听来大概是花妖掳走了人。

    洛初掏出一只附有桑酒神力的纸鸢,给母亲发了一则简单报备“延迟返回”的简讯后,从隐蔽之处走出,来到刚刚谈论的两人身边:“打扰一下,我刚刚听你们在说妖怪。”两个壮年男子回过头,看见发问者是一个小姑娘,一身衣着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仪态气质端方脱俗,大概又是个偷跑出来的官家小姐。其中一人好心劝道:“小娘子,妖怪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莫要好奇前去,平白丢了性命啊。”

    “多谢。”洛初点头答谢了那男子的好意,“家中父母皆是修仙之人,我虽年岁较浅,但也略通仙法。”

    “降妖除魔职责所在,既然听说了妖怪作乱,便不能坐视不理。”洛初眼神坚定,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却让人不由得心生信服,她背脊挺地笔直,小小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仙子!”那两个壮年男子听罢就要拜下。

    洛初赶紧扶住他们:“如此大礼,岂敢妄受。”

    “妖怪一事,你们且与我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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