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几年没见，江霖还是如初。他默默地接过林凌的行李，然后带林凌往停车场走。
两人一路无言。
等到车上，林凌突然开口：“按我们老家的规矩，出嫁女在长辈丧礼到头七，都不能住在家里。你到时候先开车送我到镇上，我把行李放酒店先。”
江霖心痛地看了她一眼。一双哭得肿得像核桃般的眼睛，透露了她不知流泪多少。
想了会儿：“镇上酒店环境很差的，感觉不怎么安全。还是住市里吧，有我接送，不差那几分钟。”
林凌沉吟道：“我今晚是要守夜的，等送奶奶上山了才会入住。”
“那今晚先不定酒店，你的行李先放我车里。等奶奶的丧事办理完了，再看住哪里。”
林凌点了点头，她知道江霖应该是打算给奶奶守夜的。这事多劝无益。
这时林凌手机又响了，是弟弟打的，她一接。
那边就传来哭声：“姐，我们没有奶奶了，我没有想到奶奶就这样走了。之前她老说脑袋不舒服，我没来得及带她去检查，我好后悔......你飞的哪里，要不要我接。”
“你江霖哥接到我了，我们现在从鹿城往老家赶。初步估计到家7点过了。你先照顾爷爷，知道吗？”林凌认真地说。等和她弟弟交代得差不多了，才把电话挂了。
这时江霖意示林凌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里面放着他中午买的面包和牛奶：“我知道你这会儿归心如箭，不可能花时间去吃饭。”
“但是你还是吃点面包和牛奶。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的话，奶奶在天之灵也会心痛。”
林凌听到江霖的话，含泪打开一包面包，一点一点地咬，然后吞下去。
很快下了高速，两人继续往林凌老家开去，林凌老家近着国道，等开到路口处时，没有见到人。
林凌深思片刻：“你继续沿着国道往前面开去，上了这个坡了应该就是了。”果然开到半山腰，就看到有灯火和灵棚。
林凌直接拨打她弟弟的电话：“老弟，我到奶奶停灵的地方了。你现在在家还是在那？”
“那你现在出来，带你江霖哥去把车停好，顺便带他吃下饭。”林凌直接和她弟弟说。
“其实不用让你弟带我吃饭，我吃点面包就行。倒是停车是要他带下路，大半夜，我不熟悉这边的路况。”
林凌点点头。江霖把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林凌感觉到夜风吹起来有点凉，所以让江霖打开后备箱，她拿了一条黑色的薄外套。
江霖也给自己拿了一件薄外套。
林凌下车，往灯光处走去，越靠近心就越痛。灵棚时不时传来哭灵的声音，这时有眼尖的婶娘看到林凌了，忙大声问：“是阿凌回来了吗？”
林凌走进灵棚，灵棚上面拉着一盏很亮的灯。
透过灯光只见一副棕黄色的上好棺材摆在灵棚里，已经合棺，在棺材的头部点着两盏小的煤油灯。
棺材的四周都有草席铺着，上面还搭了个棚，男的跪坐在棺材的左手边，女的跪坐在棺材的右手边。
除了家里人，都是村子里的沾亲沾故的同林凌爷爷同辈或是同林凌爸爸同辈的亲戚。
林凌要走到女宾的中间，有婶娘起身把她扶到奶奶棺材的右侧，林凌对着奶奶的棺材泣不成声。
她没想到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奶奶就合棺了。
她多想抱抱奶奶啊，又怕老家这边有什么忌讳，合棺之后不能摸棺材。
身后的婶娘们隔一会儿就一阵哭灵声。
心中的悲伤，泪流成河都无法解决。
这时她突然听到前面有动静，原来是弟弟和江霖扶着爷爷过来了。
本来家里人都说爷爷上年纪了，晚上不让他来守夜。
他一听林凌回来，不管别人怎么劝说，都要来灵棚这边。
林凌一听见爷爷的声音，就站了起来。
有婶娘喊，不能从棺材的头部过，那边是你奶奶的头，到时候她会说谁踩她的头，她头痛会发火的......
但是爷爷已经悲伤地听不见这边的喊声，倒是林凌弟弟和江霖停止了脚步。
林凌看着爷爷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来。怕他摔倒，然后从旁边过去，扶着爷爷从边边走到奶奶的棺材旁边。
有人给林凌递了一个小凳子，林凌扶着爷爷坐了下来。
林凌这辈子都没有听爷爷哭过，他却抱着林凌在奶奶灵前哭得像个孩子。
跟林凌说了好多奶奶年轻时和他的事情，还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奶奶就这样走了，我半夜还听到你奶奶床上有动静，我以为她睡不着翻身，我好后悔当时没有起床看一眼。”
“老家这边的习俗是老人不好了，就要拉回老宅，用草席铺在客厅地面，把老人放在客厅的中央。这样去世了，就能在老家停灵几天，还会请戏班子唱几天。这样走得很体面。”
“但是我想着，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我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走，怎么也得送她去医治，万一能医好呢，怎么能抢救都没有抢救就放弃你奶奶呢。”
“结果医生说若是病发后6个小时内，及时打融血栓的药，大部分的人都可以救回来，可是你奶奶已经过了6个小时的黄金救治时间。”
“就算如此我还是想着，在医院抢救抢救，看能不能有奇迹。”
“但是什么奇迹都没有，凌儿，你奶奶就这样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我好难过。”
“她那人一生最讲究体面了，她走了，我却只能在路边给她停灵，连多停几天都不行。”
“凌儿，你再也没有奶奶了。”
林凌一边抱着爷爷，一边哭：“爷爷，我真的没有想到奶奶会走的这么快，我已经按做核酸的时间，订最快的飞机，还是没能见到她老人家一面就已经合棺了。”
爷爷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林凌的脑袋：“凌儿，你奶奶最疼你了。你能回来看她，她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只是若是今天上午到，你还可以看到她的面容。”
两爷孙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说了很多很多话，说到难过之事，又抱在一团，好似这样才能抵挡悲伤之情。
林凌用手轻轻地抹去爷爷脸上的泪水。
爷爷的情绪也慢慢地稳定了下来：“你奶奶走了，我很悲伤，但是你能回来，我又特别高兴。”
“我给你奶奶写了一篇祭文，我现在念给你听，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好，我明天烧纸的时候一起烧给她听。”
林凌爷爷用缓慢的声音慢慢念，整个祭文已经在他心中滚瓜烂熟。
讲了他们这一生发生的一些大事，再讲了林凌奶奶为这个家做了多大贡献，最后再讲他对奶奶的爱慕之情从年轻到老从未变过。
林凌听得眼泪直流。
奶奶人虽然很聪明，但是那年代只上到小四。而爷爷的文凭很高，还留洋回来。
林凌一直以为爷爷奶奶之间可能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是相敬如宾，没想到却是相爱一生。
后来其他人看时间实在是太晚了，都在劝林凌爷爷回去休息。
林凌一看时间，已经9点多了。也连忙劝爷爷：“爷爷，现在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您睡觉的时间了。我让弟弟和江霖扶您回去休息，我替您守着奶奶。”
爷爷摸了摸林凌的手，然后，林凌把他扶到草席外面，林凌弟弟和江霖就一起扶他。
林凌突然说：“老弟，弟妹和你的两个娃都在家，爷爷也在家。你今晚在家，就别过来守夜了。江霖，你就在我们家睡一觉吧。二楼和三楼都有房间。”
江霖摇摇头，表示没事。然后和林凌的弟弟一起送林凌爷爷回家。没过多久，又过来了，默默地跪坐在男宾那边。
跪着的伯叔和婶娘们隔一会儿又哭一阵灵。中间休息时，有人说，林凌爷爷在林凌回来之前一点哭意都没有，整个白天都在忙着安排奶奶的丧事。
没想到林凌回来才哭，哭了也好，至少把悲伤排解了。
之前大伙一直都在担心她爷爷不哭，憋久了身体遭不住......
十点后，除了林凌父母和伯父，其他人都纷纷起身告别，说明天一大早再过来哭灵。
这时，夜深人静，偶尔有大车从旁边的马路开过，刮起一阵风，让灵棚的塑料布刷刷作响。
林凌伯父则是第一次见到江霖，则问：“这位是？”
林凌轻声回答：“这是三爷爷的孙子。”
伯父点了点头。
然后伯父开始跟林凌父亲聊天，有时候还是和江霖说几句。
林凌没有想到守灵居然是这样子。
这时林凌突然看见奶奶的棺材上了停一只洁白的带着光泽的蛾子，林凌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蛾子。
以前奶奶经常对她说，家里停着的蛾子或是螳螂，都是祖宗回来看望儿孙的。
她突然感觉这蛾子是她奶奶回来了。
她就对着蛾子磕了三个头，那蛾子从棺材上飞起来，然后绕着她三圈，然后轻轻地停在她的右手手背。
过了一会儿，突然一阵风吹来，蛾子也不见了。
两人一路无言。
等到车上，林凌突然开口：“按我们老家的规矩，出嫁女在长辈丧礼到头七，都不能住在家里。你到时候先开车送我到镇上，我把行李放酒店先。”
江霖心痛地看了她一眼。一双哭得肿得像核桃般的眼睛，透露了她不知流泪多少。
想了会儿：“镇上酒店环境很差的，感觉不怎么安全。还是住市里吧，有我接送，不差那几分钟。”
林凌沉吟道：“我今晚是要守夜的，等送奶奶上山了才会入住。”
“那今晚先不定酒店，你的行李先放我车里。等奶奶的丧事办理完了，再看住哪里。”
林凌点了点头，她知道江霖应该是打算给奶奶守夜的。这事多劝无益。
这时林凌手机又响了，是弟弟打的，她一接。
那边就传来哭声：“姐，我们没有奶奶了，我没有想到奶奶就这样走了。之前她老说脑袋不舒服，我没来得及带她去检查，我好后悔......你飞的哪里，要不要我接。”
“你江霖哥接到我了，我们现在从鹿城往老家赶。初步估计到家7点过了。你先照顾爷爷，知道吗？”林凌认真地说。等和她弟弟交代得差不多了，才把电话挂了。
这时江霖意示林凌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里面放着他中午买的面包和牛奶：“我知道你这会儿归心如箭，不可能花时间去吃饭。”
“但是你还是吃点面包和牛奶。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的话，奶奶在天之灵也会心痛。”
林凌听到江霖的话，含泪打开一包面包，一点一点地咬，然后吞下去。
很快下了高速，两人继续往林凌老家开去，林凌老家近着国道，等开到路口处时，没有见到人。
林凌深思片刻：“你继续沿着国道往前面开去，上了这个坡了应该就是了。”果然开到半山腰，就看到有灯火和灵棚。
林凌直接拨打她弟弟的电话：“老弟，我到奶奶停灵的地方了。你现在在家还是在那？”
“那你现在出来，带你江霖哥去把车停好，顺便带他吃下饭。”林凌直接和她弟弟说。
“其实不用让你弟带我吃饭，我吃点面包就行。倒是停车是要他带下路，大半夜，我不熟悉这边的路况。”
林凌点点头。江霖把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林凌感觉到夜风吹起来有点凉，所以让江霖打开后备箱，她拿了一条黑色的薄外套。
江霖也给自己拿了一件薄外套。
林凌下车，往灯光处走去，越靠近心就越痛。灵棚时不时传来哭灵的声音，这时有眼尖的婶娘看到林凌了，忙大声问：“是阿凌回来了吗？”
林凌走进灵棚，灵棚上面拉着一盏很亮的灯。
透过灯光只见一副棕黄色的上好棺材摆在灵棚里，已经合棺，在棺材的头部点着两盏小的煤油灯。
棺材的四周都有草席铺着，上面还搭了个棚，男的跪坐在棺材的左手边，女的跪坐在棺材的右手边。
除了家里人，都是村子里的沾亲沾故的同林凌爷爷同辈或是同林凌爸爸同辈的亲戚。
林凌要走到女宾的中间，有婶娘起身把她扶到奶奶棺材的右侧，林凌对着奶奶的棺材泣不成声。
她没想到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奶奶就合棺了。
她多想抱抱奶奶啊，又怕老家这边有什么忌讳，合棺之后不能摸棺材。
身后的婶娘们隔一会儿就一阵哭灵声。
心中的悲伤，泪流成河都无法解决。
这时她突然听到前面有动静，原来是弟弟和江霖扶着爷爷过来了。
本来家里人都说爷爷上年纪了，晚上不让他来守夜。
他一听林凌回来，不管别人怎么劝说，都要来灵棚这边。
林凌一听见爷爷的声音，就站了起来。
有婶娘喊，不能从棺材的头部过，那边是你奶奶的头，到时候她会说谁踩她的头，她头痛会发火的......
但是爷爷已经悲伤地听不见这边的喊声，倒是林凌弟弟和江霖停止了脚步。
林凌看着爷爷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来。怕他摔倒，然后从旁边过去，扶着爷爷从边边走到奶奶的棺材旁边。
有人给林凌递了一个小凳子，林凌扶着爷爷坐了下来。
林凌这辈子都没有听爷爷哭过，他却抱着林凌在奶奶灵前哭得像个孩子。
跟林凌说了好多奶奶年轻时和他的事情，还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奶奶就这样走了，我半夜还听到你奶奶床上有动静，我以为她睡不着翻身，我好后悔当时没有起床看一眼。”
“老家这边的习俗是老人不好了，就要拉回老宅，用草席铺在客厅地面，把老人放在客厅的中央。这样去世了，就能在老家停灵几天，还会请戏班子唱几天。这样走得很体面。”
“但是我想着，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我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走，怎么也得送她去医治，万一能医好呢，怎么能抢救都没有抢救就放弃你奶奶呢。”
“结果医生说若是病发后6个小时内，及时打融血栓的药，大部分的人都可以救回来，可是你奶奶已经过了6个小时的黄金救治时间。”
“就算如此我还是想着，在医院抢救抢救，看能不能有奇迹。”
“但是什么奇迹都没有，凌儿，你奶奶就这样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我好难过。”
“她那人一生最讲究体面了，她走了，我却只能在路边给她停灵，连多停几天都不行。”
“凌儿，你再也没有奶奶了。”
林凌一边抱着爷爷，一边哭：“爷爷，我真的没有想到奶奶会走的这么快，我已经按做核酸的时间，订最快的飞机，还是没能见到她老人家一面就已经合棺了。”
爷爷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林凌的脑袋：“凌儿，你奶奶最疼你了。你能回来看她，她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只是若是今天上午到，你还可以看到她的面容。”
两爷孙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说了很多很多话，说到难过之事，又抱在一团，好似这样才能抵挡悲伤之情。
林凌用手轻轻地抹去爷爷脸上的泪水。
爷爷的情绪也慢慢地稳定了下来：“你奶奶走了，我很悲伤，但是你能回来，我又特别高兴。”
“我给你奶奶写了一篇祭文，我现在念给你听，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好，我明天烧纸的时候一起烧给她听。”
林凌爷爷用缓慢的声音慢慢念，整个祭文已经在他心中滚瓜烂熟。
讲了他们这一生发生的一些大事，再讲了林凌奶奶为这个家做了多大贡献，最后再讲他对奶奶的爱慕之情从年轻到老从未变过。
林凌听得眼泪直流。
奶奶人虽然很聪明，但是那年代只上到小四。而爷爷的文凭很高，还留洋回来。
林凌一直以为爷爷奶奶之间可能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是相敬如宾，没想到却是相爱一生。
后来其他人看时间实在是太晚了，都在劝林凌爷爷回去休息。
林凌一看时间，已经9点多了。也连忙劝爷爷：“爷爷，现在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您睡觉的时间了。我让弟弟和江霖扶您回去休息，我替您守着奶奶。”
爷爷摸了摸林凌的手，然后，林凌把他扶到草席外面，林凌弟弟和江霖就一起扶他。
林凌突然说：“老弟，弟妹和你的两个娃都在家，爷爷也在家。你今晚在家，就别过来守夜了。江霖，你就在我们家睡一觉吧。二楼和三楼都有房间。”
江霖摇摇头，表示没事。然后和林凌的弟弟一起送林凌爷爷回家。没过多久，又过来了，默默地跪坐在男宾那边。
跪着的伯叔和婶娘们隔一会儿又哭一阵灵。中间休息时，有人说，林凌爷爷在林凌回来之前一点哭意都没有，整个白天都在忙着安排奶奶的丧事。
没想到林凌回来才哭，哭了也好，至少把悲伤排解了。
之前大伙一直都在担心她爷爷不哭，憋久了身体遭不住......
十点后，除了林凌父母和伯父，其他人都纷纷起身告别，说明天一大早再过来哭灵。
这时，夜深人静，偶尔有大车从旁边的马路开过，刮起一阵风，让灵棚的塑料布刷刷作响。
林凌伯父则是第一次见到江霖，则问：“这位是？”
林凌轻声回答：“这是三爷爷的孙子。”
伯父点了点头。
然后伯父开始跟林凌父亲聊天，有时候还是和江霖说几句。
林凌没有想到守灵居然是这样子。
这时林凌突然看见奶奶的棺材上了停一只洁白的带着光泽的蛾子，林凌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蛾子。
以前奶奶经常对她说，家里停着的蛾子或是螳螂，都是祖宗回来看望儿孙的。
她突然感觉这蛾子是她奶奶回来了。
她就对着蛾子磕了三个头，那蛾子从棺材上飞起来，然后绕着她三圈，然后轻轻地停在她的右手手背。
过了一会儿，突然一阵风吹来，蛾子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