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
两人找了个干净地儿并肩而坐，唐念看不得弃儿这样的人物被污血遮面，她递上了自己的面巾，示意他擦拭。
弃儿不见刚才气势，软下声来道谢，“谢谢姊姊。”他细致地擦了擦，一看面巾被自己弄脏了，又说道，“我会洗好还给姊姊的。”
唐念不能仔细地看他干净的面庞，轻声说道：“不用了，我家里有的是。”
“可是等会姊姊回去，不怕瘟疫吗？”
瘟疫？唐念想到弃儿可是没有任何防护的，她好奇地问道，“难道你不怕？”
弃儿抿嘴一笑，自嘲道：“刚开始我怕，可是后面发现瘟疫都夺不走我的命，可能我真是个弃儿，连阎王都嫌弃。”
唐念听着不是滋味，她从怀里掏出了苍术递给他，“给你，在自己身边熏这个，有点用的。”看到弃儿想拒绝，强硬地塞进他的怀里，“拿着！就算你不怕，也得以防万一啊。”
弃儿低头看着怀里的苍术，笑得灿烂，“姊姊你真好。”
唐念被他姊姊姊姊地叫着，感到不好意思，她嗫喏问他：“你怎么叫我姊姊？你比我小吗？”
弃儿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从记事起便无父无母，所以并不知晓自己的生辰。”随后他露出暖意的微笑，“你愿意当我姊姊么？”
唐念被他期许的眼神给烫到，她闹了个红脸，“我年仅十一，能当你的姊姊吗？”
弃儿时刻挂着温柔笑意，说道：“村口张婶说我约莫也有十三十四了，那怎么办呢？”
“我叫唐念，你可以不用叫我姊姊的。”
弃儿轻叹一声，好像压在她心上，只听到他似惋惜般说道：“村里人唤我弃儿，你也这样叫我吧。可是我很想叫你姊姊呢……”
“念念，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唐念没想到弃儿竟直接这般亲昵唤她，他怎么这么……“你，你怎么直接唤我念念？这女儿家的闺名能让你随便叫的嘛？”
弃儿乐意见到唐念这样的反应，他笑吟吟回道：“不可以吗？可是，我很喜欢。”
“……念念，你刚刚是特意来救我的呢？”果然，弃儿不等她反驳，继续用疑问堵住她。
果然唐念不及他想，故意呛声说道：“我才不是特意来救你的呢，我是来……”当弃儿问起的这一刻她才想起此行目的，“我是来问你，你……你是吃的什么，能把头发养得如此好？”
弃儿失笑道：“你就为了这个？从村长那边跑来庙里？我并没有吃什么，念念，你的头发就已经很好看了，用得着来问我么？”他的目光转到唐念的散发，缱绻而柔软，“念念，你一个姑娘家，刚刚为了救我，连珠花都掉了……你不怕吗？”
说罢他从自己头上取下那只木簪，问了句，“我可以帮你挽上吗？”
待到唐念的首肯后，他才半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拢取一股青丝，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用木簪将唐念的头发挽起。
这个姿势太像依偎在弃儿怀里了，仿佛鼻翼间都是他的气味。唐念的身子默默往后退了退，弃儿察觉到了并未拆穿，坐回原地说道：“我只会用一种方式挽青丝，可能并没有你先前那样的可爱。这个木簪是我自己雕的，也没你那些珠花一样漂亮……”
喜欢？可爱？漂亮？唐念从未想到有人能如此直白地夸赞自己，旁人是不敢的，或者说他们视内敛为高贵品格，就连爹娘和哥哥都无法对自己吐露出这般热烈的词句。弃儿像不知羞似的，不断地用这些词攻击她。对，攻击她！要不然她怎么会有种受不住的感觉呢？
唐念忍无可忍似的，“你别这么对我说话。”
“哪样？”弃儿得了趣般地轻笑道：“不对你叫念念，叫你姊姊呢？”最后“姊姊”两个字在他舌尖滑过，咬字清晰。
唐念佯怒指责他，“小小年纪如此轻浮，油嘴滑舌，让人不齿！”
弃儿扬天哈哈大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快畅笑，“念念，你不是‘小小年纪’吗，还能这般说我？你小小年纪，却说话老成，实属违和啊。”
唐念自认以前自己伶牙俐齿，到了弃儿这里，怎么都说不过他呢。让她着实气恼，干脆扭头不理人了。
弃儿停了笑，却不见唐念的回呛，他凑过身去端详她的表情，说道：“念念？你生气了么？”
唐念这脾气一贯用在唐老爷身上，百试百灵，自然而然地对弃儿展露了。无论弃儿如何轻声哄她，她仿佛都看不见似的，闭眼不搭理。
“念念，我错了，我投降，你理理我嘛。你说，你要我怎么办才能好好看我？”弃儿能屈能伸。
唐念心想这招真不错，睁了一只眼，一个“给你机会”的眼神，说道：“不准用那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也不准乱说什么‘喜欢’啊‘可爱’‘漂亮’之类的轻浮字眼。你对付别的女孩子那一招在我身上没用！”
弃儿听罢正色道：“念念你误会了，我从未对付过别的女孩。既然你不喜欢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我便不用。不过……”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是随便乱说的。你不让我说，那岂不是要憋死我。”
唐念恼羞成怒将弃儿的嘴捂住，“住嘴！你不可以对未出阁的姑娘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弃儿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唐念以为他知晓了才放下了手，就听到他说：“那我可以等到念念出阁了再说？”
唐念甚至以为弃儿是不是被夺魂了，初见时的卓尔不凡，救下她时的傲然霸气，现下的油嘴滑舌，都让她大开眼界。
“那我要在哪里等念念出阁呢？”弃儿还在念叨着，这件事对他来说不像是说笑，而是认真思索。“念念，我以后要去哪里找你呢？”
在知道她并不能纠正他以后，心头已经麻木了，“我在天泽县。”
“很远，不过无论山高海阔，我都会去找你的。”
很远？唐念记得她坐马车而来，不过半天时间，哪儿远了？……忽然间她惊觉身处的环境，杂草丛生，破烂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味道，让她多待一会都不愿。而这一切的主人就是眼前对她满是笑意，眉如墨画的少年。他怎么会有那个条件半天就能寻她而来呢？不过他却保证他会来的。
唐念软了心肠，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从远到近向破庙逼来。
她好奇走出破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泪眼朦胧抱着一捧百合花的蕊心，后面跟着神色慌张的梁一。蕊心也瞅见了她，直接哭爹喊娘地扑过来，“小姐！呜呜！！”
“小姐吓死奴婢了！奴婢带着梁一走了好久才摘到百合花，好不容易回到村里，就发现小姐不见了！这让奴婢如何担待得起啊！梁一还不在小姐身边，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呜呜，也不活了！”
蕊心一看就是还没来得放下花就急匆匆跑出来找她了，当唐老爷带着村长大部队也神色紧张地从蕊心后边跟来时，唐念就知道坏事了。
“念念啊！”唐老爷一个箭步窜到唐念跟前，紧紧抱住了她，嚎啕道：“我的心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你要吓死爹爹啊！”
唐老爷缓了一会劲后松开唐念，前后左右地仔细检查唐念并未受伤，只是发髻变了，衣裳脏乱，才松了口气问道：“念念，你怎么跑到这个破庙来？我让村长一户一户地找人，最后才找来这里。”
唐念硬着头皮，胡诌说是施粥时与李广有了冲突，随后李广趁无人时将她掳来破庙想行不轨之事，最后是住在破庙的弃儿将她救下。
此时弃儿站在唐念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着这些与事实不符的故事，只是但笑不语。
唐老爷这才注意到这位叫“弃儿”的少年，真是惊艳绝伦。听闻是住在破庙里，且救了唐念，唐老爷爱才之情涌上心头。
“多谢这位小兄弟对念念的救命之恩，不知令尊身在何处，让你一人住在这破庙里？”
弃儿大方自然地回答道：“唐老爷不必谢，我无父无母，幼时流落到长乐村，村里人好善乐施，我便落脚在这庙里，多靠村民救济，我才得以存活。”
唐老爷暗自点头，此子落落大方，未受过诗书礼乐熏陶，话语间却不落下乘。
“念念受你一恩，你想要什么报答，我定竭尽全力。”
“不必答谢，我救念念并未想过……”
“他要答谢。”未等弃儿说完话，唐念就截过话头。
两人都看向她，她先用眼神示意弃儿不准开口，再跟唐老爷解释道：“爹爹，对他的答谢就是把他带回唐家吧。他在这里生活得不好，还不能读书习武，浪费一个好苗子了，爹爹你说呢？”
知父莫若女，唐老爷确实觉得弃儿是个可塑之才，扔在长乐村也过太可惜。
“弃儿愿意吗？唐家还是能多养得起一个人的。”
弃儿先是瞧了瞧唐念，看到唐念眼底隐含的期望。破庙不是他的家，况且他自然愿意跟随在唐念身边。
“我愿意，多谢唐老爷。”
唐老爷满意地连声好好好，站起身来让村长叫人把还在昏迷的李广押走。随后要回到村中，并嘱咐俩人紧紧跟在身后，不许再走丢了。
一个大部队的人声势浩大地下山，其他村民知道这个无父无母的弃儿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无一不羡慕的。弃儿摒弃这些复杂的目光，只专注在唐念身上。
上山时泥泞的小路不足难倒她，可下山时就有些局促了。泥巴粘到她的绣花鞋，使她走路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要倾身滑到，弃儿第一时间就拉住了她，稳稳地牵住了她的手。
“要我背你么？”弃儿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问到。
“不要。”唐念被弃儿在她耳根喷撒的热气激得瑟缩，这才发觉到他居然牵着自己，她微微挣脱，瞪了一眼弃儿，示意他放手。
弃儿抿嘴一笑，“不放呢，等会你又滑倒该如何是好？”
唐念想不出别的话反驳他，只能默认了。
唐老爷时不时回头，看到他俩关系融洽，问弃儿道：“弃儿，你年纪虽小，但武功不俗，能将比你高大的李广打晕，是从哪里习得？”
弃儿抓唐念的手紧了紧，唐念知道那不是武功该有的范畴，可是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奇怪的是，她并未害怕莫测的他。
弃儿思索一番，谨慎回道：“回唐老爷，我偶尔会上山打猎，深知动物弱点，可以一招制敌。此番救下念念，是我猜想人的弱点与动物或许相通，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唐老爷捏须说道：“弃儿你不必拘谨，以后你到唐家来，我们会好好待你。只不过你这个名字，未免太随意……帮你取一个可好？”
弃儿对这些身外事并不执着，随口称好。可是唐老爷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好的。
“唐不弃。”哪想到唐念默默说出了这个名字。
弃儿猛地看向她，她也坚定地回望他，说道：“以前你是弃儿，从今天起，你便是不弃了。”
弃儿忽然低头紧盯手中紧握的玉手——不弃，不弃，很好，只有你不弃我，只要你不弃我。
他若释重负般笑着，“好，以后我就叫唐不弃。”
弃儿不见刚才气势，软下声来道谢，“谢谢姊姊。”他细致地擦了擦，一看面巾被自己弄脏了，又说道，“我会洗好还给姊姊的。”
唐念不能仔细地看他干净的面庞，轻声说道：“不用了，我家里有的是。”
“可是等会姊姊回去，不怕瘟疫吗？”
瘟疫？唐念想到弃儿可是没有任何防护的，她好奇地问道，“难道你不怕？”
弃儿抿嘴一笑，自嘲道：“刚开始我怕，可是后面发现瘟疫都夺不走我的命，可能我真是个弃儿，连阎王都嫌弃。”
唐念听着不是滋味，她从怀里掏出了苍术递给他，“给你，在自己身边熏这个，有点用的。”看到弃儿想拒绝，强硬地塞进他的怀里，“拿着！就算你不怕，也得以防万一啊。”
弃儿低头看着怀里的苍术，笑得灿烂，“姊姊你真好。”
唐念被他姊姊姊姊地叫着，感到不好意思，她嗫喏问他：“你怎么叫我姊姊？你比我小吗？”
弃儿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从记事起便无父无母，所以并不知晓自己的生辰。”随后他露出暖意的微笑，“你愿意当我姊姊么？”
唐念被他期许的眼神给烫到，她闹了个红脸，“我年仅十一，能当你的姊姊吗？”
弃儿时刻挂着温柔笑意，说道：“村口张婶说我约莫也有十三十四了，那怎么办呢？”
“我叫唐念，你可以不用叫我姊姊的。”
弃儿轻叹一声，好像压在她心上，只听到他似惋惜般说道：“村里人唤我弃儿，你也这样叫我吧。可是我很想叫你姊姊呢……”
“念念，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唐念没想到弃儿竟直接这般亲昵唤她，他怎么这么……“你，你怎么直接唤我念念？这女儿家的闺名能让你随便叫的嘛？”
弃儿乐意见到唐念这样的反应，他笑吟吟回道：“不可以吗？可是，我很喜欢。”
“……念念，你刚刚是特意来救我的呢？”果然，弃儿不等她反驳，继续用疑问堵住她。
果然唐念不及他想，故意呛声说道：“我才不是特意来救你的呢，我是来……”当弃儿问起的这一刻她才想起此行目的，“我是来问你，你……你是吃的什么，能把头发养得如此好？”
弃儿失笑道：“你就为了这个？从村长那边跑来庙里？我并没有吃什么，念念，你的头发就已经很好看了，用得着来问我么？”他的目光转到唐念的散发，缱绻而柔软，“念念，你一个姑娘家，刚刚为了救我，连珠花都掉了……你不怕吗？”
说罢他从自己头上取下那只木簪，问了句，“我可以帮你挽上吗？”
待到唐念的首肯后，他才半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拢取一股青丝，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用木簪将唐念的头发挽起。
这个姿势太像依偎在弃儿怀里了，仿佛鼻翼间都是他的气味。唐念的身子默默往后退了退，弃儿察觉到了并未拆穿，坐回原地说道：“我只会用一种方式挽青丝，可能并没有你先前那样的可爱。这个木簪是我自己雕的，也没你那些珠花一样漂亮……”
喜欢？可爱？漂亮？唐念从未想到有人能如此直白地夸赞自己，旁人是不敢的，或者说他们视内敛为高贵品格，就连爹娘和哥哥都无法对自己吐露出这般热烈的词句。弃儿像不知羞似的，不断地用这些词攻击她。对，攻击她！要不然她怎么会有种受不住的感觉呢？
唐念忍无可忍似的，“你别这么对我说话。”
“哪样？”弃儿得了趣般地轻笑道：“不对你叫念念，叫你姊姊呢？”最后“姊姊”两个字在他舌尖滑过，咬字清晰。
唐念佯怒指责他，“小小年纪如此轻浮，油嘴滑舌，让人不齿！”
弃儿扬天哈哈大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快畅笑，“念念，你不是‘小小年纪’吗，还能这般说我？你小小年纪，却说话老成，实属违和啊。”
唐念自认以前自己伶牙俐齿，到了弃儿这里，怎么都说不过他呢。让她着实气恼，干脆扭头不理人了。
弃儿停了笑，却不见唐念的回呛，他凑过身去端详她的表情，说道：“念念？你生气了么？”
唐念这脾气一贯用在唐老爷身上，百试百灵，自然而然地对弃儿展露了。无论弃儿如何轻声哄她，她仿佛都看不见似的，闭眼不搭理。
“念念，我错了，我投降，你理理我嘛。你说，你要我怎么办才能好好看我？”弃儿能屈能伸。
唐念心想这招真不错，睁了一只眼，一个“给你机会”的眼神，说道：“不准用那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也不准乱说什么‘喜欢’啊‘可爱’‘漂亮’之类的轻浮字眼。你对付别的女孩子那一招在我身上没用！”
弃儿听罢正色道：“念念你误会了，我从未对付过别的女孩。既然你不喜欢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我便不用。不过……”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是随便乱说的。你不让我说，那岂不是要憋死我。”
唐念恼羞成怒将弃儿的嘴捂住，“住嘴！你不可以对未出阁的姑娘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弃儿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唐念以为他知晓了才放下了手，就听到他说：“那我可以等到念念出阁了再说？”
唐念甚至以为弃儿是不是被夺魂了，初见时的卓尔不凡，救下她时的傲然霸气，现下的油嘴滑舌，都让她大开眼界。
“那我要在哪里等念念出阁呢？”弃儿还在念叨着，这件事对他来说不像是说笑，而是认真思索。“念念，我以后要去哪里找你呢？”
在知道她并不能纠正他以后，心头已经麻木了，“我在天泽县。”
“很远，不过无论山高海阔，我都会去找你的。”
很远？唐念记得她坐马车而来，不过半天时间，哪儿远了？……忽然间她惊觉身处的环境，杂草丛生，破烂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味道，让她多待一会都不愿。而这一切的主人就是眼前对她满是笑意，眉如墨画的少年。他怎么会有那个条件半天就能寻她而来呢？不过他却保证他会来的。
唐念软了心肠，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从远到近向破庙逼来。
她好奇走出破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泪眼朦胧抱着一捧百合花的蕊心，后面跟着神色慌张的梁一。蕊心也瞅见了她，直接哭爹喊娘地扑过来，“小姐！呜呜！！”
“小姐吓死奴婢了！奴婢带着梁一走了好久才摘到百合花，好不容易回到村里，就发现小姐不见了！这让奴婢如何担待得起啊！梁一还不在小姐身边，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呜呜，也不活了！”
蕊心一看就是还没来得放下花就急匆匆跑出来找她了，当唐老爷带着村长大部队也神色紧张地从蕊心后边跟来时，唐念就知道坏事了。
“念念啊！”唐老爷一个箭步窜到唐念跟前，紧紧抱住了她，嚎啕道：“我的心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你要吓死爹爹啊！”
唐老爷缓了一会劲后松开唐念，前后左右地仔细检查唐念并未受伤，只是发髻变了，衣裳脏乱，才松了口气问道：“念念，你怎么跑到这个破庙来？我让村长一户一户地找人，最后才找来这里。”
唐念硬着头皮，胡诌说是施粥时与李广有了冲突，随后李广趁无人时将她掳来破庙想行不轨之事，最后是住在破庙的弃儿将她救下。
此时弃儿站在唐念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着这些与事实不符的故事，只是但笑不语。
唐老爷这才注意到这位叫“弃儿”的少年，真是惊艳绝伦。听闻是住在破庙里，且救了唐念，唐老爷爱才之情涌上心头。
“多谢这位小兄弟对念念的救命之恩，不知令尊身在何处，让你一人住在这破庙里？”
弃儿大方自然地回答道：“唐老爷不必谢，我无父无母，幼时流落到长乐村，村里人好善乐施，我便落脚在这庙里，多靠村民救济，我才得以存活。”
唐老爷暗自点头，此子落落大方，未受过诗书礼乐熏陶，话语间却不落下乘。
“念念受你一恩，你想要什么报答，我定竭尽全力。”
“不必答谢，我救念念并未想过……”
“他要答谢。”未等弃儿说完话，唐念就截过话头。
两人都看向她，她先用眼神示意弃儿不准开口，再跟唐老爷解释道：“爹爹，对他的答谢就是把他带回唐家吧。他在这里生活得不好，还不能读书习武，浪费一个好苗子了，爹爹你说呢？”
知父莫若女，唐老爷确实觉得弃儿是个可塑之才，扔在长乐村也过太可惜。
“弃儿愿意吗？唐家还是能多养得起一个人的。”
弃儿先是瞧了瞧唐念，看到唐念眼底隐含的期望。破庙不是他的家，况且他自然愿意跟随在唐念身边。
“我愿意，多谢唐老爷。”
唐老爷满意地连声好好好，站起身来让村长叫人把还在昏迷的李广押走。随后要回到村中，并嘱咐俩人紧紧跟在身后，不许再走丢了。
一个大部队的人声势浩大地下山，其他村民知道这个无父无母的弃儿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无一不羡慕的。弃儿摒弃这些复杂的目光，只专注在唐念身上。
上山时泥泞的小路不足难倒她，可下山时就有些局促了。泥巴粘到她的绣花鞋，使她走路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要倾身滑到，弃儿第一时间就拉住了她，稳稳地牵住了她的手。
“要我背你么？”弃儿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问到。
“不要。”唐念被弃儿在她耳根喷撒的热气激得瑟缩，这才发觉到他居然牵着自己，她微微挣脱，瞪了一眼弃儿，示意他放手。
弃儿抿嘴一笑，“不放呢，等会你又滑倒该如何是好？”
唐念想不出别的话反驳他，只能默认了。
唐老爷时不时回头，看到他俩关系融洽，问弃儿道：“弃儿，你年纪虽小，但武功不俗，能将比你高大的李广打晕，是从哪里习得？”
弃儿抓唐念的手紧了紧，唐念知道那不是武功该有的范畴，可是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奇怪的是，她并未害怕莫测的他。
弃儿思索一番，谨慎回道：“回唐老爷，我偶尔会上山打猎，深知动物弱点，可以一招制敌。此番救下念念，是我猜想人的弱点与动物或许相通，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唐老爷捏须说道：“弃儿你不必拘谨，以后你到唐家来，我们会好好待你。只不过你这个名字，未免太随意……帮你取一个可好？”
弃儿对这些身外事并不执着，随口称好。可是唐老爷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好的。
“唐不弃。”哪想到唐念默默说出了这个名字。
弃儿猛地看向她，她也坚定地回望他，说道：“以前你是弃儿，从今天起，你便是不弃了。”
弃儿忽然低头紧盯手中紧握的玉手——不弃，不弃，很好，只有你不弃我，只要你不弃我。
他若释重负般笑着，“好，以后我就叫唐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