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音寺内,有三千神像。

    朝雨周身浴血,黑衣暗沉,手中无情剑轻灵,斩落却有万钧之势。

    她挥剑时面无表情,较之以往不慢分毫。

    众多修士纷纷不敌,退至包围圈外。

    但听一人喝道:“浩然山朝雨,你在佛祖面前连杀我五个同门,竟毫无愧意么!”

    朝雨随意一瞥,地上歪七扭八,横陈着十数具尸体。

    “前辈看来记性不怎么好,浩然山一百七十年前遭魔族灭门之祸,早已不复存在。”女修嗓音淡漠,“就不必在朝雨名前,冠上这几个字了。”

    男修恼怒道:“你这欺师灭祖之徒!一日拜入山门,终身皆为剑宗人,这道理你难道不懂?”

    朝雨定睛看他,似乎记起什么:“君子盟义字辈修士……你是陈义昭的师弟?”

    开战以来,这是朝雨首次认出对手的身份。

    男修听她此言,不由得意,飘飘然道:“不才赵义清,乃是......啊——!”

    剑光闪过,他脖颈现出细细血痕,倏然人首分离,向后栽倒。

    头颅滚落,死不瞑目。

    无情剑饮饱人血,更显锋芒。

    窗外雷光大作。

    “摆出通天阵,尚且接不住我一剑。”朝雨轻声说,“跟你师兄比,还差得远了。”

    斗法间,她眼尾沾上一抹红痕,竟平添两分妩媚之态。

    众男修连连后退,惊恐道:“妖、妖女!”

    朝雨冷嗤:“循规蹈矩就是仙子,不如你意便是妖女?我怎么不知道,修真界的规矩改由废物定了?”

    她手上动作不停,剑气锐不可当,如长虹贯日,伴随一声清叱——

    “朝雨不认欲加之罪!”

    原以为众多高手围攻之下,朝雨必然要显露败绩,谁知她当真是战力逆天,虽受了些小伤,但不多时已横扫大半对手。

    仓皇逃窜间,有一修士望向不远处老僧:“慧慈大师,您还不出手么!”

    慧慈方丈形同入定,对哀嚎求助置之不理。

    “阿弥陀佛。”

    “佛说因果循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诸位行事之前,便应当预见最坏的结果。”

    “大师,你这是助纣为虐啊!这妖女佛前伤人,其心可诛!”

    他没能言尽颠倒黑白之辞。

    朝雨闪身而至,一剑封喉。

    “助纣为虐?”朝雨气极反笑,“老和尚不过是坐山观虎斗,可惜无情剑不认神佛!”

    紫电乍响,映出朝雨一张素白莲花面,宛如索命恶鬼。

    三日前,朝雨御剑至云州城郊。

    寺中首座引朝雨进殿,慧慈方丈已然候在此处,掌中握着一串檀木佛珠。

    朝雨出身名门正派,向来礼仪周全,弓身作揖道:“大师安好。”

    慧慈方丈业已苍老,眼神却清明更胜年轻修士。

    他颔首致意,领朝雨在佛音寺内转了一圈。

    朝雨看似恭敬,实则强压不耐。

    “大师不如开门见山,少兜些圈子。”第三次瞧见庭院里亭亭如盖的七叶树后,她终是忍不住道,“您邀我来访,到底所为何事?”

    慧慈方丈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早听闻朝施主为人直爽,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实不相瞒,贫僧受人之托,想向您求借无情剑一用。”

    朝雨眼神晦暗:“剑修的剑,重逾性命,大师岂会不知?”

    “借用”一词,未免太虚伪。

    慧慈方丈叹道:“无情剑一出,必然引起争端不休,朝施主应当早有预料。”

    “若是舍弃一剑,修得功德,也算是求道圆满。”

    朝雨放出神识,略略一扫,便知大殿中隐匿修士不少于二十人,且都是当世高手。

    她举剑横于身前,不以为意道:“废话少说,来战!”

    这一战,三日方才勉强落幕。

    朝雨击昏最后一个参战修士,本欲取他性命,想了想,还是留个活口回去报信,也好叫他们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软柿子。

    佛音寺的佛修们不得慧慈首肯,自然都未出手。

    “大师,到了这个份上,你倒也不必念佛了。”朝雨剑尖直指慧慈,“今日,我便来领教一二红莲业火。”

    慧慈摇头不语,翻掌结印,猝然攻向朝雨。

    朝雨闪身躲开,却见他击中自己原先所处位置的后方,一道结界应声而碎。

    慧慈平静道:“施主在我佛音寺内隐匿行踪,是待如何?”

    那破碎的结界内闪出个高挑人影,原是个极为俊俏的年轻修士,只是眉目张狂,作风也颇为邪肆。

    “慧慈大师戒心不减当年。”年轻修士笑嘻嘻道,“可惜方回今日,是非要与朝雨切磋一番,方肯罢休。”

    朝雨拧眉:“你想和我打一场,大可直说,何必躲躲藏藏?”

    方回指尖在自己脸侧揉搓两下,满眼无辜道:“自然是因为打不过你,所以准备偷袭咯。”

    朝雨:“......”

    她忽然轻笑,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这人,倒是比那些自称正道的伪善之徒有意思。”

    闻言,方回眼神炽热,肆无忌惮地在朝雨身上逡巡:“你果真这么想?”

    朝雨观他瞧着还是个半大小子,连半点杀气都没有,不欲同他计较,敷衍地哼了两声。

    方回大喜,凑上前来,自然地伸手去扯朝雨的袍袖:“既然如此,我就跟着你......啊!”

    他当胸受了无情剑的剑鞘一击,被拍飞数丈之远,当场吐了口血,唇齿间都是铁锈腥味。

    “跟我动手动脚,是活腻了么?”朝雨根本不拿睁眼瞧他,轻飘飘丢下这句话,便转向慧慈方丈,“多谢大师提点。”

    即便慧慈方丈不出手,她也不可能让方回得手。然而慧慈这样,倒是表明了对她手中的无情剑并无觊觎之意。

    慧慈方丈转动佛珠,无悲无喜道:“朝施主言重了。贫僧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顺应天命。”

    朝雨活了两百岁,也没弄懂过这些修佛的秃驴成天在想些什么。

    “您今日是不打算与我一战?那我可就打道回府了。”她试探道。

    慧慈方丈道:“施主请便。”

    朝雨顿觉无趣,御剑便走,还未飞远,就听得身后少年的叫喊声:“喂,你就这么走了?我要到哪里去寻你!”

    朝雨头也不回,道:“待你再修上百十年,或可与我一战。”

    “我不是要跟你打架!”方回气得直跺脚,“你这死脑筋剑修,怎么只想得到这一件事?!”

    可惜他口中的死脑筋剑修,早已潇洒离去,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方回恹恹道:“老和尚,朝雨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追着赶着,她看都不看一眼,莫非真没发现我身上的异常之处?”

    慧慈方丈:“方施主乃是天降瑞兽,朝施主一向聪慧过人,又岂会不察?”

    方回来了兴致:“你此前就见过她?你们很熟么?”

    慧慈方丈眼中浮现回忆之色,道:“百年前,贫僧确实和朝施主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却算不上熟悉。”

    方回正思索着要到哪里去找这个冷酷无情的女剑修,闻言撇撇嘴道:“百年前,她定然也是同现在一样无趣!”

    慧慈方丈笑道:“非也,非也。”

    这位得道高僧,觑着寺中庭院的景色,慢悠悠地走回厢房。

    却是无论方回怎样缠着他追问,都不肯再详说了。

    微风吹拂过七叶树梢,红色绸带缀满枝头,轻轻摇动,寄托着来往香火客的夙愿。

    那时,朝雨还不是如今独来独往的无情剑主。

    她身边还陪伴着一位,与方回脾性略有相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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