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朝雨的合籍大典,浩然山聚集了众多修士,百年来头一次这么热闹。

    “无情剑主怎么匆匆忙忙便要与人合籍?原本还以为我有机会呢。”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朝尊者肯委身于你?她图什么?”

    “那她现如今挑的这个,也不怎么样啊!”

    山脚下,修士们三五成群,或乘法器,或步行闲聊,所围绕的话题,皆是无情剑主朝雨的婚事。

    而在这之中,有幕场景格外突出,吸引了众人的瞩目。

    一头小毛驴驮着个少年郎,慢吞吞地沿着小路上山。

    这驴子气性忒大,半途撂了蹶子,少年跳下来哄了半天,又是给萝卜,又是推着它走,硬是没劝动毛驴。

    少年身着蓝衫,长发束成马尾,眉目俊朗,笑起来尤其讨喜,却被这驴子折腾得出了一身汗。

    他边在嘴里念叨着“祖宗哎,你怎的这么不争气”,边愁眉苦脸地从系在驴子背上的布兜里掏出些瓶瓶罐罐。

    未及找到所需之物,忽然周遭一阵骚动。

    一名青年飞身而来,落到少年身侧,惊喜道:“携之!”

    张携之转头,看清青年面容,笑着冲他眨眨眼:“良辅?”

    宋弼捶他一拳:“你小子,多年不见,一点变化也没有。总算舍得出关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修成了什么法门,需要耗费百年时光!”

    张携之心虚道:“哎呀,我这也是为了医圣一脉的名声着想。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前老爹非要我继承药王谷,但我对医道,七窍开了六窍,那是一窍不通啊!只能拖着。”

    宋弼自然不是真的怪罪他,看着他身后驴子,奇道:“你居然还真骑驴出来,我以为你就是说说罢了。”

    张携之笑嘻嘻道:“古有张果老骑驴,今有张携之骑驴,五百年前原都是一家......救命,你发什么疯!”

    他和宋弼聊着,难免分了心,手上也没个准头,把一颗奇形怪状的丹药塞进了毛驴嘴里,等发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驴子将丹药嚼吧嚼吧咽了,忽然撒蹄狂奔,张携之反应不及,被它拽着往前拖行数丈。

    “救命,你停下!听话啊啊啊——!”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宋弼连忙前去搭救,但终是慢了一步,一柄轻灵长剑敲在驴蹄子上,毛驴顿时摔了个马趴。

    张携之一时不慎,被驴子甩了出去,身侧就是悬崖,险些直接掉进山底。

    幸而长剑制服毛驴后,又转而勾住张携之的腰带,将他提溜上来。

    “携之!你没事吧?”宋弼追赶上来,看到护在张携之身侧的长剑,微微一愣。

    “没事没事。”张携之宽慰完宋弼,反手在驴子脑袋上拍了一掌,有模有样地教训起坐骑,“救命啊救命,你不如改名叫害命。”

    宋弼哭笑不得:“这驴子叫‘救命’?”

    张携之苦着脸道:“是啊,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脑袋都挂在腰带上,我就想着取个好彩头。”

    医圣一脉的修行与常人不同,医术越是登峰造极,战力、防御、符器之类就越弱,可以说是只能救人,不能救己。

    故而张携之把身边所有能取名的东西取了个遍,除了“救命”,还有“天道保佑”“不想死”之类。

    “喏。”张携之示意宋弼看毛驴背上的布袋,果然绣着“不想死”三个字。

    宋弼此生服气的人不多,朝雨算一个,眼前这位也算一个。

    张携之靴子和衣摆都沾了尘土,整个人瞧着狼狈至极,周围不时传来修士们的窃窃私语:

    “这位是谁,竟然与宋少主交好?”

    “不清楚,瞧着是生面孔,难不成是某位隐世大能?”

    “方才宋少主唤这少年‘携之’,莫非是医圣后人,张携之?”

    宋弼向来护短,见张携之一脸懵然,不由皱眉,众修士见他黑脸,也识趣地止住话头。

    张携之并不知情,他正对着那陌生长剑感叹:“多谢你搭救,不然我怕是得被抬回药王谷了。”

    他出关满打满算才一个月,久不见人,更不曾知晓无情剑长作做什么模样。

    宋弼本想和他解释无情剑的来历,谁知无情剑的剑尖似有所察,忽然指向了他,威胁地抖了抖。

    宋弼:“……”

    一动也不敢动。

    张携之只以为这剑是宋弼的,笑得双眼弯弯:“你得了这样一把神兵,和人打架赢面都大了不少吧?”

    宋弼勉强扯着嘴角笑笑,不再谈这个话题,无情剑方才满意离去。

    两人边聊边走,到了山顶,便见万法宗的几个小弟子正充当迎客松。

    张携之将一封请帖展开递过去,那请帖的写法也是奇怪,并没有朝雨道侣的名字,反倒是“张携之”三字格外醒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携之才是今日的男主角。

    “一晃眼,连朝雨都要合籍了。”宋弼倒没有发现这点异样,兀自感慨道,“你这次出关,药王谷的封山令应该也要解开了吧?”

    张携之颔首:“是。老爹离开这么久了,若不是我不得不闭关,也不至于让药王谷断了传承。”

    当年医圣张济世殒身,可谓震动修真界。

    宋弼仔细看了半晌,确认他眉宇间全无阴霾,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面孔,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张携之的毛驴被一个小弟子牵去安置灵兽的地方,他则由宋弼领着,一路到了松鹤堂。

    “你就在此处歇息,明日观礼时,我遣人来叫你。”

    虽说是朝雨的人生大事,忙前忙后的却是宋弼。

    他自嘲道:“依我看,朝雨若是皇帝,我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个大内总管。”

    张携之笑道:“这倒是表明,对朝......朝尊者而言,你是很要好的朋友。不像我,收到请帖时都还云里雾里。”

    “你这么叫她,真是生分。”宋弼叹道,“你们确实多年未见,但年少故交的情谊做不得假。再说,我也不清楚她为何突然要和林端结为道侣。”

    朝雨并不是什么冲动少女,怎么可能为情郎弄出这么声势浩大的典礼?

    宋弼百思不得其解。

    平日也不见朝雨对林端有多么喜爱啊。

    修真界来贺礼的人实在不少,宋弼并没有在松鹤堂多待,留了两个万法宗弟子陪同,说是让张携之随意逛逛。

    张携之独身惯了,不习惯有旁人跟随,言笑晏晏地打发了两个小弟子。

    他从路边掐了根狗尾巴草,慢悠悠地乱晃,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叫他。

    “前面那位道友,可否留步?”

    张携之一顿,转过身去,却见一个文弱青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笑眯眯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你喊的是我吗?”

    自听闻宋少主亲自接一个少年上山起,林端就面色不善,又得知这少年住进了松鹤堂,顿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朝雨向来对他纵容,没有那么多繁琐规矩,只有两条,一是不许对仙逝的剑宗师长不敬,二是不准踏入松鹤堂。

    “在下林端,是朝姐......阿雨的道侣。”林端挤出个难看的笑容,“不知阁下是?”

    “我叫张携之,不过就是个修真界的混子。”张携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犀利目光在林端脸上来回打转,看得林端头皮发麻。

    林端面色僵硬:“张道友盯着我做什么?莫非我有哪里不妥?”

    奇也怪也,这家伙分明修为低下,怎么他竟莫名生出畏惧之心,甚至可与面对朝雨时相提并论?

    “不妥,确实不妥。”张携之摸了摸下巴,露出独属药王谷医者的慈爱微笑,“林道友,你精气亏损,肾虚体乏,可需要我为你开两丸丹药服用?”

    林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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