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季横舟,未来的九五之尊。

    “少年英杰,可治天下”这是江流霜父亲初见二皇子时说的,因着这两句话,右相全力将季横舟送上了那个位置,得来的回报是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打入天牢的凄惨晚年,以及身为将军的儿子死在黄沙漫天边关的死讯。

    好一个少年英杰,父亲你聪明一世,却识人不清。江流霜将梳妆台上的小瓶子纂在手里,看了又看。

    却听见背后传来江启的声音;

    “多谢表妹送的酥点,那日本该来谢,不成想遇到了些微小事,耽误了几日,故今日方来”

    江启神色有些抱赧,眉目间又闪着愉悦的光,整个眼眸都亮闪闪的。

    身旁的小厮补充道;真的,本来公子那日可高兴了,可是后来他突然腹泻,缘由想必小姐也听说了,自那日后公子连着几日不舒服,不然早奔……”那小厮还想说,看见自家公子正在瞪他,原本飞扬的神态染上怒色,识趣的闭上了嘴。

    江流霜走到江启身边,江启只闻到一阵暗香,一晃眼,身量纤纤的表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江流霜打量他。

    “原来这样,表哥看着清减不少,如今可好些了。”

    江启眼神复杂的看了小厮一眼,旁边的纤云和弄巧轻笑出声,小厮竟从那双星眸里看出几分幽怨来。

    “坏了”

    (江启:什么都说只会害了你。)

    寒暄几句后江启跟江寒霜告别。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纤云悄悄拉了弄巧的衣服,“老夫掐指一算,植言今日必有血光之灾。”植言就是刚刚那个江启的小厮。

    “你们俩嘀咕些什么呢?还不去干活。”

    江流霜的奶娘走进来对二人道。

    “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一个拿起了抹布擦干干净净的雕花窗子,一个收拾起了小姐整整齐齐的金丝楠木梳妆台,一副别看我,我在忙的姿态。

    “还说没什么,这嘴角都翘得快赶上那屋边的檐角了。”奶娘打趣道。

    这时收拾梳妆台的纤云抬起头来,疑惑道;

    “哎,今天早上李妈妈送来的玫瑰粉怎么不见了。”

    “什么玫瑰粉?”

    奶娘怪道;

    “还不找找,别是记错了位置吧,怎地这么大人了,做事还这般毛手毛脚”

    江流霜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空瓶,又看了看架子上的一个似曾相识的小玉瓶。

    “莫不是”

    第二天,江流霜去看江启。江启又惊又喜;

    “霜儿怎么来了,舅舅正欲找你。”

    江流霜心道来看你死了没,手上研磨着手上温凉的青花瓷瓶,嘴上却说着看看表哥身体可些好了。

    今天的药瓶她检查了三次,江启必需死。

    “霜儿长大了,会关心人了。”江夫人刚到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兄友弟恭,不,兄友妹恭的情景,心中甚是欣慰。

    自己这女儿自小在琼灵寺长大,平日里冷心冷情,别说是同龄人玩伴,同家里亲戚都不怎么亲近。常人这般性格,未免要吃亏,但霜儿是相府的千金,别说是为人疏离,就是她刁钻跋扈,也无人敢多言。性情冷漠些,江夫人也纵着她,不通世故罢了,左右不缺什么人情往来。

    今日竟然主动关心起人来了。江夫人也为她感到高兴,兄弟姐妹之间,终归是互相照应的好。

    想到昨日夫君同她商量的话,江夫人眉头微蹙,见到江流霜又舒展开来,将来之事不必急于一时,霜儿无忧无虑的过这几年也是好的。

    见自己爹爹娘亲来了,江流霜衣袖间的手指微动,拂袖,微笑起身相迎。

    “霜儿来得正好,爹爹正打发人寻呢,如今可巧在启儿这。”

    江流霜明白父亲找自己所为何事,上一世,她被接回江家,不出几日,宫中选公主伴读,父亲就将自己送了进去,后来便是与二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子定亲,再后来,太子成了登上帝位,江家大厦倾颓……任谁不觉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江流霜转过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心中想着如何让父亲打消这个念头。

    “听闻宫中要选公主伴读,我家霜儿何不参加。”

    “父亲,霜儿天资愚钝,生性疲懒,若行动有什么差池,岂不丢了江家的脸,恐怕不能胜任。”

    “谁说的,表妹明明颖悟绝伦,敏而好学。”江启表示不允许表妹这么般诋毁自己。

    右相笑了;“霜儿不必自谦,你看你自小聪颖,这不,连启儿都知道,就这么决定了。你做好准备,三月初七入宫。哎呦…….”右相还欲再说,被自己的夫人掐住了胳膊。

    只好匆匆道;“好了,没什么事,我和你娘亲先走了。”一脸痛苦的离开了。

    目送着爹娘离开,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穿花长廊的尽头,江流霜收回了目光,看向旁边的江启,眼中有寒光划过,转瞬又消失不见。早该杀了他。江启见她看过来,慌忙别开了头,想到自己表妹天资聪颖,还如此谦逊,不骄不躁,又想到刚刚自己帮表妹说话,她心中也许有几分感激,不由得勾起嘴角。

    江流霜见他嘴角堆笑,面色飞红,只道他高兴奸计得逞,露于形色,心中厌恶更甚。

    今日爹娘都知道她来了江启这边,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想到三月初七要入宫,她心中有些烦燥,要想个方法推脱,只是她向来不太擅长说谎。

    是夜,月色如练。

    外面威严且老成持重的右相拉着自己夫人的手:“莫再恼了。”

    江夫人背对着右相。“伴读之事,今天霜儿的意思摆明了不想去,你别装不知道。”

    右相一怔,又笑道;“我这是为了她好。”

    江夫人怒了:“我们江府,还需要出一位皇后来巩固地位吗?”

    “夫人,夫人。”

    右相还欲说些什么,江夫人已经转身睡下了,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只好也睡下了。

    第三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难得的晴天。丞相府书房外,江夫人端着一碗参茶抬手正欲叩门,却闻里面传来几句私语。

    “老爷,都打点好了。”是唐管家的声音。

    唐管家是江家老人,右相的心腹之一,在江家做事几十年了。

    江夫人见右相有事商讨,正欲回避,又听见右相开口:

    “很好,届时就让霜儿穿天青色衣裙,那些掌教宫女自会明白。”

    江夫人心中一惊,端着参茶蹑步走了,只见她穿过前堂,绕过后厅,来到江流霜的小园。

    江流霜正靠在窗前借着日色读一本书,见母亲来了,将那本书轻轻合上,压在案上一踏书下。江夫人见到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情景,想到自己丈夫所谓为女儿铺的路,愈发觉得丞相糊涂,自己女儿这样安静温柔,不与人争的性子,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如何生存。

    江夫人看向自己女儿,满脸心疼。

    江流霜看向自己娘亲,满心紧张。

    “娘亲应该没看见吧。”

    前一世她在库房中无意中发现一本《医毒录》,她本无心钻研这些。但重来一世,心境已大不同,今天她去了库房一趟,那本书果然还在哪里。刚刚正看到□□那一页,阿娘就进来了。

    江夫人拉过女儿的手说道:

    “霜儿可记得选秀之事吗,届时你就穿海棠色衣裳,没有海棠色,相近的也是可以的,就是千万别穿天青衣裳。”窗台上的西府海棠开得正好,江夫人的目光略过那一丛娇艳的粉,随即道。

    见江流霜面露不解,江夫人看着她,意味深长,“为娘知道你的意思。”

    江流霜了然,爹娘这是提前打点过宫里的人了。

    江夫人见到江流霜眸光微闪,自己女儿自小冰雪聪明,自然是明白了她话中之意,放心的离开了。

    看来应该还没发现她看的书。

    江流霜想着“上一世并没有这一出,娘突然要求穿海棠色应是她今日表露出拒绝之意,怕她不愿进宫遴选时作出什么小动作,同宫人打过招呼,这般无论她表现如何都不会落选。不让她穿天青必是宫中有什么忌讳,她正愁该如何推脱进宫,如此不是正和她意,穿天青色衣裳便好。”

    江夫人回到房中,将早就冷掉的参茶撤了,正欲关门,忽然想到家中的衣服都是经绣娘之手,霜儿进宫肯定是做的新衣服,穿什么不由她决定,跟她说有什么用呢?

    一边感叹自己真是急糊涂了,一边叫来了家中的绣娘,问她小姐进宫的衣服做得如何了,绣娘道:

    “回夫人,早赶制出来了,绝对配得小姐。”

    “进宫也是件大事,半点差错都出不得,将衣裳拿来给我看看。”

    衣服很快就送来了,不出江夫人所料,正是碧澄澄的天青色,衣摆摇晃间,像是漾起涟漪的碧色湖面。

    绣娘看着江夫人的脸色,她年轻时飞针走线,无人看了不赞一句巧夺天工,对自己的手艺有绝对的信心。看了半天见江夫人脸色不对。

    “夫人可是有哪里不满意。?”

    江夫人道:“绣工不错,也是当下时新的样式,只是颜色不好,换个颜色吧。”

    “我看这群青在适合小姐不过了,小姐本就生得白,群青合该她穿。”

    江夫人看了绣娘一眼:“这颜色是老爷吩咐过的?”

    “是”

    “我不太喜欢,换了吧。”

    绣娘有些惊讶,迟疑片刻,想到右相的家庭地位,道了声好。

    “离选秀还有段时间,时间应该够的,你拿了牌子去账房支一百两,辛苦你了,多出的钱就买些茶点吃,还有,这件事不必与相爷说了。”

    绣娘接过牌子当即表示这个颜色真是一点也不适合小姐,又沉闷,又古板,不如海棠色娇俏,改一件时间简直是绰绰有余,她一点也不辛苦,当然,相爷绝对不会知道一点消息。

    江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让她退下了。

    绣娘的手依旧很巧,紧赶慢赶终于将一件新的海棠色衣裳赶制了出来。

    金乌西沉,云霞漫天。有风过,案前展开的书页翻了一篇,《医毒录》已经看到了第三章,江流霜感觉受益匪浅,她竟不知小小草药,竟如此奇妙,明明是治病的良药,换个条件便成了剧毒。

    从前她不看这类书,以她的身份不需要懂岐黄之术,更不需要懂毒术。可上一世让她明白人世风云不测,上一秒可能还在云端,下一秒就可能跌在泥里。就算今生她不为复仇,为了自保,她也不得不学。书看久了,眼睛难免有些酸,江流霜抬起头来,眺望远方,却被眼前的夕阳晚景吸引。

    “归鸦数点晚霞鲜,近接平芜远接天。”

    忽觉天地之浩大而人生之渺小。

    江流霜想着若是大仇得报,江家安宁,她便归隐山林,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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