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的墨迹未干，一朵朵梅花在枝干上若隐若现。画旁题了字，仔细一看，和屠叔往日的风格差别很大，他记得屠叔以前的字体带些潦草遒劲，今日字体却十分雅致，和画的气质倒很贴切。
“枝上朵朵浅淡，
笔笔深浅相依。
若为故人相思，
片片化为春泥。”
他认真吟诵诗句，相思就如阵阵花瓣飘落，情愫并不过分张扬，字体更未夺了花的风采。再看那些花朵，深浅交错旁，留白极为符合意境，他又默念了一遍画上的诗，真觉妙不可言。
屠叔走过来，问：“可有收获？”
周慕寒认真地说:“收获可大了，每到这里，内心极其平静。”他笑着指了指寒梅图:“书法和画工都太了得了。”
屠叔表情一转:“你喜欢？要不送你？”
“那哪成？”他想着相思之物，万不可占为己有。走到屠叔跟前，将他背转身，双上搭在他肩上推着往前走:“吃饭了吃饭了，刚才的红烧肉，香味都飘到这里了。”
“好好好，吃饭最要紧。”
“那可不，谁叫您做的红烧肉一绝呢！”他朝屠叔跟前竖了下大拇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您下次可以做糖醋里脊吗？我发现糖醋里脊的味道也是真真不错。”
“糖醋里脊？”屠叔爽快答应:“没问题，随时来吃。你要是特别想，等会儿就可以给你做。”
他激动地问：“那我可以打包带走吗？”
“没问题，记得下次陪屠叔好好喝一杯。”
二人犹如父子般的身影里，满满的家人气息。
陈楚言因为红烧肉被烧糊锅，可惜地拨弄进垃圾桶里。想着自己为何分心？她洗漱干净后，看天气晴好，摘了围裙手套，走出家门口。
天空很蓝，朵朵白云形状各异，丝丝片片的光线从叶片穿越而过，犹如金丝撒下。抬手试着去抓住它们，金丝顽皮的从指尖溜走，摊开手掌，金丝又落在上面，金灿灿的。
沿着大树往前走，石凳如往昔坚定沉稳，经年累月里，上面有了裂痕，她轻抚着面板，心疼地坐在上面，感受那冰冰凉和内心温热的冲撞，反而清醒了不少。
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这般的，孤单沉默。往后的大多数岁月里，定是如此度过的。她现在有然然，但然然终会离开，她现在有同学们，可同学们终会各奔前程，她现在有了周慕寒，但他又能陪自己走过多少岁月呢？
陈楚言并不确定。
这种不确定一再告诫她，不应太过依赖。男朋友有他的生活工作和朋友，她又怎能总让他分心？她努力做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尽管很多次在他面前出糗，很多次放下心防，但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
所以，后来的日子里，她再没主动发消息过去，更是没有主动打过一个电话。她看向远处的小溪，因着雨水变少，潺潺声轻了很多，想起他来的前一天，她也是坐在这里，树木依然翠绿，山林依然沉稳，但溪水却变化着。
什么都会变化的。
哪怕山和树，就是落下的几片叶子，也在变化。
她转头看向来时的路，那条和村口大树相连的下坡路，从前每每跑动，尘土飞扬，如今已是水泥路面。尽头处，因为地势，她看不太清下面是什么。
但她知道，过了下坡，就是废墟，废墟旁新建了一幢房子。
新旧交替间，只叫人恍惚。
路那头，也许会有三三两两的归家人，又或者某个大人牵着小孩数落批评着，可是她家已是村里的最上端，再没其他住户经过了。
阳光暖烘烘地，驱散着人们身上的阴霾，陈楚言站起，笑了笑，明天就要迎接新年了。她往下一点点走着，往家方向走着，看着路的尽头，脚下深一脚、浅一脚……
......她停下脚步。
低处露出的身影，是一道明亮亮的光。
那道光比阳光还暖，暖到她心田最深处。
她看着那微卷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灿灿金光，清风徐来间发丝随意轻舞，卡其色大衣令他分外挺拔。他如常的一手插兜，一手拎着袋子，好似标配动作，嘴角弧度上扬得出奇灿烂，但脸上铺满倦意。
陈楚言五味杂陈。
清冷的外表遮盖住内心的澎湃，含水的双眸掩藏着激动，那束打在他身上的光太不真实，那灿烂的笑容令她觉得恍惚虚幻，她没有眨一下眼，和往日害怕消失不同，此刻是珍惜和不舍。
她认真瞧着，不能少看一眼。
周慕寒看着女孩消瘦的身形，那微蹙的眉头，那不安的站姿，她一定又胡思乱想了。他等不及开口，迈开坚定而急促的步子，瞬间走到她跟前。
低低说:“我来了。”
看他认真坚定，像是不这么说会后悔似的深情，女孩不知该如何和自己的内心相处了。这种刚做的心理建设濒临决堤，冲撞和对立令她万般难受。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来了。”
他将她被清风吹乱的刘海拨弄回原来的位置，抚摸着她的脸又说一遍:“我来找你了。”
女孩眼里盈满泪水，滴滴泪珠顺着好看的脸颊落下来，落在身上，落在泛白的水泥地面，瞬间变成灰黑色，大小也从小圆珠变成小球，到最后竟成了一瘫不知名状的模样。
她的泪落在他心头，他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想给你惊喜的。”他拿她没办法了，躬身替她擦泪，只要她一哭，话语尽显无力。
女孩像是不肯原谅的小孩，身高的关系，他挡在她面前，她竟有种对着墙壁的感觉。她筑起的坚固心垒顷刻间被催垮，那本就决堤的泪水此刻无可名状地泄洪着，她身体有些发虚，抬头对上愧疚的脸，此刻满是悔意，他还在不断说着“对不起”。
她摇头想说“我没生气，我是太高兴了。”
可眼泪流干净的后果是：嗓子发干，无法言语。
她上前抱住他。
他说：“以后我都在，真的都在。”
她的身子变得更暖和了，看着近旁的大树，他就像大树般可靠，不管能在一起多久，只要现在他在，就很好，她很用力点头。
他看着红肿的眼，心疼道：“以后不许再哭了，那么好看的眼睛呢。”他牵着她的手，大手和树干一样有力，就像峥嵘岁月里，苍翠的大树历经风霜雪雨，仍是平静守候。
“嗯，以后都不哭。”
他说：“以后要多笑，笑一笑生活就甜了。”
“笑一笑，生活就甜了......”陈楚言抬头看他的脸，一瞬间升起可能的念头.......
但只一瞬间。
将想法压下，雷同罢了。
他轻轻说:“以后都要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她“嗯”了声。
他带她往家里走去，“我带了好吃的东西，你一定喜欢。”他拉着的手更紧了些，步子也变大了。
“哎呀，什么东西呢？”其实她并不着急吃，只是追问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进屋告诉你。”
他推开大门，熟捻地进屋拿筷子和小碗，一会儿走到餐桌旁，一会儿又走到厨房，拉着的手却不放开。
她跟着高高的身影移动着，听话的像个三岁孩子，被要求坐到凳子上.....
终于，他献宝似的将保温桶推到她跟前。
仪式感十足的倒计时。“三、二、一。”
“噔噔噔。”将盖子打开。
当看到亮晶晶的食材，冒着热气的糖醋里脊诱人地出现在面前。
“这是哪来的？”她太吃惊了。
他递过来一双筷子，“快尝尝。”他仍是站着，单手撑着桌面，手掌托住自己的下巴，满脸期待能得到她的称赞。
她愣愣夹起一块，咀嚼着这道曾经刘婶做得地道，而她想念很久的美食。
周慕寒琢磨着她的反应，她吃饭的样子美好不做作，心居用餐时，他知道了很多她的口味，包括这道糖醋里脊，在她那里排得上第一。
“这是谁做的？”陈楚言竟觉熟悉。
“好吃吗？”他没有直接回答。
她说：“很好吃，和想念的味道一模一样，甚至比以前吃的还要入味。”
“看来手艺不错。”他对屠叔的厨艺本就自信。
“我还以为你做的呢？”
“我不会。”下厨对他来说实属陌生。
“没事，以后我做给你吃，”她说完又觉奇怪，尴尬说：“我是说，你要是哪天想吃，我可以试着给你做。”
他欢喜握住她的手，“还是以后你负责吃，我负责学做菜，再做给你吃吧。”
“好。”她害羞地给他投喂了一块。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问：“你怎么来了？不陪父母过年吗？”
“我父母去世了，只有一个叔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第一次主动握住骨节分明的双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我知道，其实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你知道？”他十分好奇。
“枝上朵朵浅淡，
笔笔深浅相依。
若为故人相思，
片片化为春泥。”
他认真吟诵诗句，相思就如阵阵花瓣飘落，情愫并不过分张扬，字体更未夺了花的风采。再看那些花朵，深浅交错旁，留白极为符合意境，他又默念了一遍画上的诗，真觉妙不可言。
屠叔走过来，问：“可有收获？”
周慕寒认真地说:“收获可大了，每到这里，内心极其平静。”他笑着指了指寒梅图:“书法和画工都太了得了。”
屠叔表情一转:“你喜欢？要不送你？”
“那哪成？”他想着相思之物，万不可占为己有。走到屠叔跟前，将他背转身，双上搭在他肩上推着往前走:“吃饭了吃饭了，刚才的红烧肉，香味都飘到这里了。”
“好好好，吃饭最要紧。”
“那可不，谁叫您做的红烧肉一绝呢！”他朝屠叔跟前竖了下大拇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您下次可以做糖醋里脊吗？我发现糖醋里脊的味道也是真真不错。”
“糖醋里脊？”屠叔爽快答应:“没问题，随时来吃。你要是特别想，等会儿就可以给你做。”
他激动地问：“那我可以打包带走吗？”
“没问题，记得下次陪屠叔好好喝一杯。”
二人犹如父子般的身影里，满满的家人气息。
陈楚言因为红烧肉被烧糊锅，可惜地拨弄进垃圾桶里。想着自己为何分心？她洗漱干净后，看天气晴好，摘了围裙手套，走出家门口。
天空很蓝，朵朵白云形状各异，丝丝片片的光线从叶片穿越而过，犹如金丝撒下。抬手试着去抓住它们，金丝顽皮的从指尖溜走，摊开手掌，金丝又落在上面，金灿灿的。
沿着大树往前走，石凳如往昔坚定沉稳，经年累月里，上面有了裂痕，她轻抚着面板，心疼地坐在上面，感受那冰冰凉和内心温热的冲撞，反而清醒了不少。
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这般的，孤单沉默。往后的大多数岁月里，定是如此度过的。她现在有然然，但然然终会离开，她现在有同学们，可同学们终会各奔前程，她现在有了周慕寒，但他又能陪自己走过多少岁月呢？
陈楚言并不确定。
这种不确定一再告诫她，不应太过依赖。男朋友有他的生活工作和朋友，她又怎能总让他分心？她努力做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尽管很多次在他面前出糗，很多次放下心防，但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
所以，后来的日子里，她再没主动发消息过去，更是没有主动打过一个电话。她看向远处的小溪，因着雨水变少，潺潺声轻了很多，想起他来的前一天，她也是坐在这里，树木依然翠绿，山林依然沉稳，但溪水却变化着。
什么都会变化的。
哪怕山和树，就是落下的几片叶子，也在变化。
她转头看向来时的路，那条和村口大树相连的下坡路，从前每每跑动，尘土飞扬，如今已是水泥路面。尽头处，因为地势，她看不太清下面是什么。
但她知道，过了下坡，就是废墟，废墟旁新建了一幢房子。
新旧交替间，只叫人恍惚。
路那头，也许会有三三两两的归家人，又或者某个大人牵着小孩数落批评着，可是她家已是村里的最上端，再没其他住户经过了。
阳光暖烘烘地，驱散着人们身上的阴霾，陈楚言站起，笑了笑，明天就要迎接新年了。她往下一点点走着，往家方向走着，看着路的尽头，脚下深一脚、浅一脚……
......她停下脚步。
低处露出的身影，是一道明亮亮的光。
那道光比阳光还暖，暖到她心田最深处。
她看着那微卷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灿灿金光，清风徐来间发丝随意轻舞，卡其色大衣令他分外挺拔。他如常的一手插兜，一手拎着袋子，好似标配动作，嘴角弧度上扬得出奇灿烂，但脸上铺满倦意。
陈楚言五味杂陈。
清冷的外表遮盖住内心的澎湃，含水的双眸掩藏着激动，那束打在他身上的光太不真实，那灿烂的笑容令她觉得恍惚虚幻，她没有眨一下眼，和往日害怕消失不同，此刻是珍惜和不舍。
她认真瞧着，不能少看一眼。
周慕寒看着女孩消瘦的身形，那微蹙的眉头，那不安的站姿，她一定又胡思乱想了。他等不及开口，迈开坚定而急促的步子，瞬间走到她跟前。
低低说:“我来了。”
看他认真坚定，像是不这么说会后悔似的深情，女孩不知该如何和自己的内心相处了。这种刚做的心理建设濒临决堤，冲撞和对立令她万般难受。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来了。”
他将她被清风吹乱的刘海拨弄回原来的位置，抚摸着她的脸又说一遍:“我来找你了。”
女孩眼里盈满泪水，滴滴泪珠顺着好看的脸颊落下来，落在身上，落在泛白的水泥地面，瞬间变成灰黑色，大小也从小圆珠变成小球，到最后竟成了一瘫不知名状的模样。
她的泪落在他心头，他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想给你惊喜的。”他拿她没办法了，躬身替她擦泪，只要她一哭，话语尽显无力。
女孩像是不肯原谅的小孩，身高的关系，他挡在她面前，她竟有种对着墙壁的感觉。她筑起的坚固心垒顷刻间被催垮，那本就决堤的泪水此刻无可名状地泄洪着，她身体有些发虚，抬头对上愧疚的脸，此刻满是悔意，他还在不断说着“对不起”。
她摇头想说“我没生气，我是太高兴了。”
可眼泪流干净的后果是：嗓子发干，无法言语。
她上前抱住他。
他说：“以后我都在，真的都在。”
她的身子变得更暖和了，看着近旁的大树，他就像大树般可靠，不管能在一起多久，只要现在他在，就很好，她很用力点头。
他看着红肿的眼，心疼道：“以后不许再哭了，那么好看的眼睛呢。”他牵着她的手，大手和树干一样有力，就像峥嵘岁月里，苍翠的大树历经风霜雪雨，仍是平静守候。
“嗯，以后都不哭。”
他说：“以后要多笑，笑一笑生活就甜了。”
“笑一笑，生活就甜了......”陈楚言抬头看他的脸，一瞬间升起可能的念头.......
但只一瞬间。
将想法压下，雷同罢了。
他轻轻说:“以后都要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她“嗯”了声。
他带她往家里走去，“我带了好吃的东西，你一定喜欢。”他拉着的手更紧了些，步子也变大了。
“哎呀，什么东西呢？”其实她并不着急吃，只是追问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进屋告诉你。”
他推开大门，熟捻地进屋拿筷子和小碗，一会儿走到餐桌旁，一会儿又走到厨房，拉着的手却不放开。
她跟着高高的身影移动着，听话的像个三岁孩子，被要求坐到凳子上.....
终于，他献宝似的将保温桶推到她跟前。
仪式感十足的倒计时。“三、二、一。”
“噔噔噔。”将盖子打开。
当看到亮晶晶的食材，冒着热气的糖醋里脊诱人地出现在面前。
“这是哪来的？”她太吃惊了。
他递过来一双筷子，“快尝尝。”他仍是站着，单手撑着桌面，手掌托住自己的下巴，满脸期待能得到她的称赞。
她愣愣夹起一块，咀嚼着这道曾经刘婶做得地道，而她想念很久的美食。
周慕寒琢磨着她的反应，她吃饭的样子美好不做作，心居用餐时，他知道了很多她的口味，包括这道糖醋里脊，在她那里排得上第一。
“这是谁做的？”陈楚言竟觉熟悉。
“好吃吗？”他没有直接回答。
她说：“很好吃，和想念的味道一模一样，甚至比以前吃的还要入味。”
“看来手艺不错。”他对屠叔的厨艺本就自信。
“我还以为你做的呢？”
“我不会。”下厨对他来说实属陌生。
“没事，以后我做给你吃，”她说完又觉奇怪，尴尬说：“我是说，你要是哪天想吃，我可以试着给你做。”
他欢喜握住她的手，“还是以后你负责吃，我负责学做菜，再做给你吃吧。”
“好。”她害羞地给他投喂了一块。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问：“你怎么来了？不陪父母过年吗？”
“我父母去世了，只有一个叔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第一次主动握住骨节分明的双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我知道，其实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你知道？”他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