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正值好时节。

    长生街上车水马龙,吆喝叫卖着新鲜果蔬的老伯和另外几个身着麻衣的老伯争论地面红耳赤忽而又笑声阵阵,想来定是做成了两方皆满意的交易,转身便见一垂髫小童拎着糖葫芦呵呵笑意,牵着小童的挽髻妇人正拾帕子擦拭小儿嘴角晶莹的糖渍,粉衣素钗的小姑娘三三两两地从衣铺里走出,轻快地说着那匹布做春裳轻薄又朝气,恰巧路过售卖荷包首饰与编织蜻蜓虫鸟等小玩意的小摊前,只瞥了一眼便是再也挪不动步了,街边混沌面条铺里烟气缭绕,煮好的肉酱混合着辣椒的辛辣味直叫人口舌生津,摊开的桌面不消会儿便已挤满了客,讲的无不都是将士们将要凯旋的消息,人声鼎沸处,人间烟火,无不尽是。

    顺着长生街往里走,偏中段的位置正坐落着绥靖侯府府邸,门外两尊威武的狮子伫立,府中奴仆小厮进出其间。

    一梳着双平髻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来到府门前,笑着将买来的果脯递给守门的俩阍者:“给,快快快,拿着,刚买的果脯,这个时候是最好吃的!”

    “谢谢闵姐姐嘿嘿。”其中一个小麦肤色圆眼的阍人顺势接下了递来的果脯,觑了觑对面肤色偏白的纹丝不动的另一人,“哎,诉哥,接着呀,不接那就是我的了啊,嗯嗯,周记果脯还是这样的好吃。”

    被换做闵姐姐的小丫头见另一阍人不动,把手里的果脯紧紧攥了攥,索性给了那圆眼阍人,便急急穿过垂花门往里走去了。

    “哎呀今天不得了,诉哥,你真不要?”圆眼阍人把手里的两小袋果脯拎了拎,又放到眼前晃了晃,但见那白脸阍人仍是目不斜视紧盯着府邸外,“诉哥,不是吧,你今儿连周记果脯都不吃了?我觉得你之前挺喜欢的啊。唉别说,这守门和守人的感觉还真不一样,二小姐最近因为大公子和大小姐要归家的事宜忙得脚不沾地,这么些年了,虽有表姑母和表姑娘相帮衬照看着,府中众人却也忙得不歇息,二小姐让我俩在这种时候守门恰恰是看中了我俩的才能与玉树临风的风姿,防止一切不利于侯府的东西钻空子去。唉,话说诉哥,昨儿个我还说要你来帮我和闵姐姐来着,怎的一个两个的都。”

    “嗤。”白脸阍人听着渐渐不着调的话,还没来得及翻个白眼,就见一有些面生且作灰衣打扮的小厮欲入府去,遂执剑拦下,“府牌。”

    “大哥,我今儿去采买东西买的急,今晨穿戴的时候许是给一个不小心落在了床榻枕头里,等我进去找找。”小厮道。

    “啥,那咋就你一个人去的?”圆脸阍人摸了摸腮帮,“适才你去了哪儿?”

    “哎呀,这不是巧了吗,哥,原先是定好了我和张杨屋里头的几个小子一起去的,说来也不巧今天是那几个小子爹的忌日,今天恰好表姑母要去清音庙礼佛,表姑母心善得很,准得小子们一块儿去了庙里上香祈佑。这不是只有我了嘛!我今晨起本想叫上张大娘同去,结果表小姐昨儿身子有恙,食不下咽,又偏偏爱张大娘炖的鸡丝豆汤,现在又正值府里忙,只好我去了,对了,就去了永安街那边新开的蓁蓁衣铺,顺便预订了一批适合小姐公子还有表姑母这个节气穿着的的新布料,这两天就会送过来。”小厮微眯着狭长的眼睛笑道。

    “你刚”圆脸阍人刚张口想问些话。

    “行了,没事。以后记得仔细着些。”白脸阍人便打断道。

    “哎,好嘞,好嘞。”小厮道,便快步走过。

    一直到小厮穿过了垂花门看不见背影,白脸阍人方转过视线继而肃正地注视着府外。

    “诉哥,他刚刚?”

    “叫人盯紧些。”

    “明白,诉哥你过目不忘的本领小爷我也,哎?哎!杀千刀的,宋诉你干什么!我的果脯!”

    肤色偏白,方脸肃正的阍人一眼淡定的将两袋子果脯收到衣袖中,看着长生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汹弟,凡事都要适当劳作适当休息的,你的嘴今天应该也累了,我就帮你减轻下负担。”说着整理了一番剑饰,稍稍侧了个头斜睨着圆脸阍人,“哦,不必言谢。”

    “我,你狠!”圆眼阍人看着手上一不留心就没了的果脯只得默默垂泪。在他的默默垂泪中,双平髻的小丫头正飞快地在府中走着。

    绕过溪流小道,转过屋舍石林,入目间,一近半百年头的紫藤根枝蜿蜒遒劲,姿态舒展,缕缕串串的紫藤花惬意地悬挂着,荡漾着微风,暖阳照进来便是满目的淡紫,以碎金点缀,芬芳萦绕。抬眼处,紫藤的花枝与碎光相携着细细密密地攀附缠绕在两侧成月牙形的高墙上,从而自然地留下了一扇呈圆形的空间这便拟作了门,这里,便是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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