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绥：
有些孩子的命是命，有些孩子的不是。
＊
12月15日晚，小雪，我看见她了。
“她？是谁？"
江芬——很乖、不知反抗的小绵羊。
她突然从辱骂声中闯出来，撞上了我。
小女孩没有回头，跑了。
手腕上的表显示：6：30。
冬天的夜，黑的这样早。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有回家？我朝女孩跑出来的办公室望去，一人拿着戒尺堵住办公室门，活像只恶狼。
那人脚步急切，狰狞的嘴脸，饿口随时准备张开，她扑上来，大概因为看清是我，才能换上笑脸，“江老师，还没回去啊？”
“秦老师对孩子们这么认真负责，我也不敢落下呀。”我抱着教案一边微笑，一边把目光落在她手上已有弯度的戒尺上。
秦素尹似是察觉到那束目光，缓缓将戒尺藏进身后，“为孩子好，是咱们老师的职责嘛，但也先得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才能更好照顾孩子，你说呢江老师？”
我听明白了，她不想我在这儿，我弯唇淡笑：“秦老师说的是，那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
“回去的时候小心，天冷地滑，你腿脚不好，可要注意！”
我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顺随她意，我走了，步子很小，速度不快。
那人急不可耐，我还未走远，她就朝着那个孩子跑的方向，再次扑上去。
校门口处，我缓缓停下，再次回望，被黑夜浸透的教学楼，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
“办公室里应该还有一个孩子吧。”
我明白，如果我不去，他将面临什么。
我没有犹豫，朝办公室走去。
一进门，确实看见一个学生——触目惊心——厚重的书包，万幸腰板尚未压弯。
我走近，半蹲在男孩跟前，可他的小脑袋始终耷拉着，脖颈一片烈红。
“你叫，”我尽力压低声音，在记忆中不断搜寻有关男孩的记忆，“吴晓晓，对吧？”
听到我说话，男孩缓缓抬头，一双黯然的黑仁冷冷看向我，没有丝毫愤怒、难过的情绪。
我该高兴么？为他的坚强鼓掌？
“我们回家，好吗？”
不等他回答，我拉着他就要走，晓晓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或许是因为害怕恶狼，不敢动。
我望向窗外深暗处，瞳仁幽暗深邃，温柔道：“她不会再来了，我们可以离开这儿了。”
我等待着他挪动，晓晓冷不丁的说：“以后呢？”
“以后都不会了。”我望向他时，眼神坚定。
小孩好像特别容易相信别人，有些人会说他们已经五年级了，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这句话直至18岁，我们仍有耳闻。
大孩子终归还是孩子，不是吗？都是正在努力破土而出的嫩芽啊。
我把他的书包拿下，拉着他走出办公室。
晓晓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只是走路，没有欢快地一蹦一跳，没有不停叭叭的小嘴，没有欢声笑语……或许刻板印象——这个年纪童真可爱的孩子们应该是活的。
对他我有些印象，秦老师她们班的，是爱偷懒的学生，秦素尹直接这样定义他。
晓晓只是走路，因为路的前面还是路，走不完的。
＊
16日，刚放学，迎面来了两名警官，说要问我些问题。
一位女警官，她神采奕奕，眼中饱含对这份职业的热忱。对她，我印象很深。
另一位，我认识。我们家景元的朋友——汤允。（景元——男朋友，没有人知道，我也从未提起）
听景元提过他，他不认识我。
办公室内，我搬来两把椅子，请他们坐了。
“我去给你们倒杯水，你们先坐一下。”我表现得温婉得体，步子迈的很小，速度有些慢。
两位警官说不用，我还是做了。
我将纸杯放在请他们坐的办公桌上，问：“这么晚了，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的目光落在埋头写东西的女警官身上。
汤允先开口：“江老师，对吧？”
“是的，”
“江芬，您认识吗？”
“是我们年级的老师吗？”我疑惑的蹙了蹙眉。
“是这个年纪的学生。”一旁年轻的女刑警说道。
我为我之前的回答感到抱歉，一会儿才开口：“或许见过吧，”
此话一出，两位刑警用犀利的眼神，纷纷看向我。
“人群中。”
话出，两位刑警不约而同地都抓了抓脖颈，以表尴尬，没再说话。
我本就不太会玩笑话，今天实践了一下，果真。
“江老师来这里几年了？”汤允问。
我微微弯了弯唇角，“快三个月，好像。”
“新老师啊。”
“所以两位警官来，究竟什么事？”我严肃起来。
“秦素尹，您认识吧。”
我点了点头，“怎么了？”
“她的女儿，在昨晚出了意外。”
“啊？”我略显惊讶，舒缓的眉头一皱，眼皮耷拉着，“怎么会……”
从这时开始，我能感觉到那人正时刻观察着自己。
“您不知道？”女警官问。
我摇了摇头，“没听他们说过，可能我比较敏感，能感觉到，办公室氛围不太对。”
“秦老师一定很伤心吧，黎黎怎么样了？”我眨巴着水润的眼眸，表示关切。
汤允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怎样回答才能尽量显得委婉些。
一会儿，他悄然叹气，放弃了。
“不用担心，孩子很坚强，只是还在昏迷中。”
话毕，汤允留意江绥的表情。
我听到后，只是垂眸，并没有多大波澜。
汤允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昨晚5点半至7点那个时间段，您在哪？”
“学校，正和学生一起回家。”我没有迟疑。
“小学生这么累的吗？6点多了还没放学？”汤允一脸惊讶，看向一旁。
女警官也是讶然。
我微微一笑，“他们5点40放学，那个学生是被秦老师留下的，大概6点10？”我思考了下，“6点10以后吧，我那天没有看时间，不过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是6点10。”
“为什么被留下啊？”汤允玩笑道：“作业没写完吗？”
面对他的玩笑，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汤允察觉到他可能说错了话，刻意清了清嗓，问：“那名学生是谁？”
“吴晓晓，秦老师她们班的。”
“这样啊。”青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秦老师……现在在医院吗？她怎么样？”
“是的，她很伤心。听其他警员说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没有离开、也不曾合眼。”女警官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啊。”
“是这样的。”女警官浅浅一笑。
“可能有些冒犯，”汤允突然插入，“您和秦老师的关系很好吗？”
“您可能不相信，秦老师以前是我的高中老师。没想到，多年后竟然会成为同事。”话语间带些温意。
“也许是旧人重逢吧，”我抬眸，正视他们，眸中隐隐闪烁泪光，“所以会有一种亲近感。”声音低沉中隐隐有悲伤之意。
“这样啊。”
汤允的目光由我的脸庞，推移至脚边，停留片刻，他起身，微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很抱歉打扰您了。”
“没有没有，如果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还请随时叨扰。”
我随他们一起，他们说不用送，但我态度坚决，他们就也不再推辞。
随他们，一同出门至走廊。
汤允走在前面，蓦地说：“拖地裤呀，最近很流行吧。”
“好像是，很多人都这样穿，如果再搭条小吊带……”与我并排的女警官言语中溢出对这身着装的憧憬。
我虽目视前方，目光却因这话，落在前面高大的青年身上。
此话，不知是无心呢，还是有意呢。
“闫暮，”前面的人忽然回头，浅笑说：“放心穿，超酷！”
他停下，“哎，江老师穿的就是嘛。"
我一时有些无措，随即警惕起来，“啊对。”
“只是跟您这棕色大衣有些不搭呀。”
女警官朝他抱胸的手臂打了一拳，看向我，“不好意思啊江老师，他这人，不怎么会说话。”
我莞尔，“没关系，他们都这样说，但，”我顿了下，语气坚定：“我蛮喜欢的。”
闫暮：“能勇敢的表达出自己的喜欢，真好！”
汤允揉着胳膊，一个劲地点头，同时憨狠地看向闫暮，心中已经默默记下这拳，准备上演一场装伤的戏码，狠狠宰她一顿。
我微微一笑，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得依旧缓慢。
*
时间：10点。
手机信息——景元
「回家吗？」
「回。」
「10分钟，我去接你。」
「这么晚，你明天还上班呢，早点休息啦。」
「不晚不晚，等我啦。」
「那，恭敬不如从命咯。」
16号公交车站一直是我们汇合的地点。
我定下的，他也没有问为什么。
景元从来不会问我的某种举动意欲何为，要么执行要么先我一步想到。
我沿着16号公交车路线，跨着大步，虽冷意直驱肌肤，但有种轻松之意也好。
将近10点半，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只有寥寥几道灯光于路上奔驰以及一些只在夜晚行驶的货车。
夜间更冷了，路旁的灯光时明时暗，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将下巴缩进围巾。
沉寂中，隐隐听见有人叫我。
我寻声望去，马路对面一辆黑色大众旁，熟悉的面庞，朝我招手。
我在原地一笑，看着路上没有车辆，才大步迈开步子，朝有光的地方狂奔。
是的，以我最快的速度。
看清他时，他正冲我笑着。
“跑什么？我不在这儿乖乖等着嘛。”嗓音温润清和。
“怎么样，相比上次有没有快些？”
他咯咯的笑起来，“慢了。”
“啊？”
“上次还是夏天呢，不能比不能比的。”
“有道理，咱们走吧，怪冷的。”
“车上暖和的。”
他先打开车门，让江绥上去，自己随后上车。
我朝手哈着气，尽力让冻红的双手暖和。
“我今天看见你朋友了。”
“谁呀？”
“汤允。”
“小绥同学犯事了？怎的把警察惹来了？”
我瞪向他，“冤枉！”
“说说看。”
“学校施工现场，谁知道秦老师的女儿怎么跑进去了，出了意外，这不警察刚找完我。”
“听起来，已经不像是意外了啊。”
我抿了抿干裂的唇瓣，“是这样啊。”
红灯亮，车辆缓缓停下，那人转过头认真地观察我一番。
而后撇过眼，专注前方道路，嘴巴却一张一和，“需要买衣服吗？”
“什么？”
“小绥同学的衣服好像有些年代了呀。”
车子启动。
“这是种风格。”
景元瞥了我一眼——那是十分认真的表情，相信似的哦了声。
“现在已经这么潮了吗？”片刻，那人语气坚定：“那我也要尝试！”
像个小孩子，清月般的眉眼弯了弯，眼波澄澈，笑若清风拂远，空灵纯净。
我默不作声，习惯性地啃咬食指，躲进窗缝。
*
家中，两居室，装饰简雅。
“原来是衣服脏了啊。”他双手将黑色羽绒服展开。
下午，江绥给他打过电话，让他送件外套到学校。
小绥所在的学校叫木迪小学，位于一方小县城，经济落后，教育资源有限，距离省会城市近两个小时左右车程。
但那个地方空气清新，天空湛蓝明澈，白云悠悠，落日风景甚美，生活节奏很慢，若细细品味，也漫漫。小绥讲与我听的原话就是这样。
彼时，我蹲在阳台，细细观赏种植的金鱼草，不时哼两句小曲儿。
小曲儿中夹杂着景元喃喃自语的声音。
我听见了，带抹笑意回应：“喝汽水没注意，撒了。”
“这样啊，不过，好浓的柑橘味啊。”
话毕，推拉门外飘来一句隐含冷意的反问：“有吗？”
景元抬眸朝阳台看去，少女身影绰绰，灵动依旧。便耸耸肩，没再多想。
拿着衣服径直走向卫生间，无意间瞥见一双很新却染了泥泞的鞋子，摆在角落。
有些孩子的命是命，有些孩子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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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5日晚，小雪，我看见她了。
“她？是谁？"
江芬——很乖、不知反抗的小绵羊。
她突然从辱骂声中闯出来，撞上了我。
小女孩没有回头，跑了。
手腕上的表显示：6：30。
冬天的夜，黑的这样早。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有回家？我朝女孩跑出来的办公室望去，一人拿着戒尺堵住办公室门，活像只恶狼。
那人脚步急切，狰狞的嘴脸，饿口随时准备张开，她扑上来，大概因为看清是我，才能换上笑脸，“江老师，还没回去啊？”
“秦老师对孩子们这么认真负责，我也不敢落下呀。”我抱着教案一边微笑，一边把目光落在她手上已有弯度的戒尺上。
秦素尹似是察觉到那束目光，缓缓将戒尺藏进身后，“为孩子好，是咱们老师的职责嘛，但也先得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才能更好照顾孩子，你说呢江老师？”
我听明白了，她不想我在这儿，我弯唇淡笑：“秦老师说的是，那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
“回去的时候小心，天冷地滑，你腿脚不好，可要注意！”
我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顺随她意，我走了，步子很小，速度不快。
那人急不可耐，我还未走远，她就朝着那个孩子跑的方向，再次扑上去。
校门口处，我缓缓停下，再次回望，被黑夜浸透的教学楼，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
“办公室里应该还有一个孩子吧。”
我明白，如果我不去，他将面临什么。
我没有犹豫，朝办公室走去。
一进门，确实看见一个学生——触目惊心——厚重的书包，万幸腰板尚未压弯。
我走近，半蹲在男孩跟前，可他的小脑袋始终耷拉着，脖颈一片烈红。
“你叫，”我尽力压低声音，在记忆中不断搜寻有关男孩的记忆，“吴晓晓，对吧？”
听到我说话，男孩缓缓抬头，一双黯然的黑仁冷冷看向我，没有丝毫愤怒、难过的情绪。
我该高兴么？为他的坚强鼓掌？
“我们回家，好吗？”
不等他回答，我拉着他就要走，晓晓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或许是因为害怕恶狼，不敢动。
我望向窗外深暗处，瞳仁幽暗深邃，温柔道：“她不会再来了，我们可以离开这儿了。”
我等待着他挪动，晓晓冷不丁的说：“以后呢？”
“以后都不会了。”我望向他时，眼神坚定。
小孩好像特别容易相信别人，有些人会说他们已经五年级了，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这句话直至18岁，我们仍有耳闻。
大孩子终归还是孩子，不是吗？都是正在努力破土而出的嫩芽啊。
我把他的书包拿下，拉着他走出办公室。
晓晓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只是走路，没有欢快地一蹦一跳，没有不停叭叭的小嘴，没有欢声笑语……或许刻板印象——这个年纪童真可爱的孩子们应该是活的。
对他我有些印象，秦老师她们班的，是爱偷懒的学生，秦素尹直接这样定义他。
晓晓只是走路，因为路的前面还是路，走不完的。
＊
16日，刚放学，迎面来了两名警官，说要问我些问题。
一位女警官，她神采奕奕，眼中饱含对这份职业的热忱。对她，我印象很深。
另一位，我认识。我们家景元的朋友——汤允。（景元——男朋友，没有人知道，我也从未提起）
听景元提过他，他不认识我。
办公室内，我搬来两把椅子，请他们坐了。
“我去给你们倒杯水，你们先坐一下。”我表现得温婉得体，步子迈的很小，速度有些慢。
两位警官说不用，我还是做了。
我将纸杯放在请他们坐的办公桌上，问：“这么晚了，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的目光落在埋头写东西的女警官身上。
汤允先开口：“江老师，对吧？”
“是的，”
“江芬，您认识吗？”
“是我们年级的老师吗？”我疑惑的蹙了蹙眉。
“是这个年纪的学生。”一旁年轻的女刑警说道。
我为我之前的回答感到抱歉，一会儿才开口：“或许见过吧，”
此话一出，两位刑警用犀利的眼神，纷纷看向我。
“人群中。”
话出，两位刑警不约而同地都抓了抓脖颈，以表尴尬，没再说话。
我本就不太会玩笑话，今天实践了一下，果真。
“江老师来这里几年了？”汤允问。
我微微弯了弯唇角，“快三个月，好像。”
“新老师啊。”
“所以两位警官来，究竟什么事？”我严肃起来。
“秦素尹，您认识吧。”
我点了点头，“怎么了？”
“她的女儿，在昨晚出了意外。”
“啊？”我略显惊讶，舒缓的眉头一皱，眼皮耷拉着，“怎么会……”
从这时开始，我能感觉到那人正时刻观察着自己。
“您不知道？”女警官问。
我摇了摇头，“没听他们说过，可能我比较敏感，能感觉到，办公室氛围不太对。”
“秦老师一定很伤心吧，黎黎怎么样了？”我眨巴着水润的眼眸，表示关切。
汤允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怎样回答才能尽量显得委婉些。
一会儿，他悄然叹气，放弃了。
“不用担心，孩子很坚强，只是还在昏迷中。”
话毕，汤允留意江绥的表情。
我听到后，只是垂眸，并没有多大波澜。
汤允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昨晚5点半至7点那个时间段，您在哪？”
“学校，正和学生一起回家。”我没有迟疑。
“小学生这么累的吗？6点多了还没放学？”汤允一脸惊讶，看向一旁。
女警官也是讶然。
我微微一笑，“他们5点40放学，那个学生是被秦老师留下的，大概6点10？”我思考了下，“6点10以后吧，我那天没有看时间，不过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是6点10。”
“为什么被留下啊？”汤允玩笑道：“作业没写完吗？”
面对他的玩笑，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汤允察觉到他可能说错了话，刻意清了清嗓，问：“那名学生是谁？”
“吴晓晓，秦老师她们班的。”
“这样啊。”青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秦老师……现在在医院吗？她怎么样？”
“是的，她很伤心。听其他警员说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没有离开、也不曾合眼。”女警官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啊。”
“是这样的。”女警官浅浅一笑。
“可能有些冒犯，”汤允突然插入，“您和秦老师的关系很好吗？”
“您可能不相信，秦老师以前是我的高中老师。没想到，多年后竟然会成为同事。”话语间带些温意。
“也许是旧人重逢吧，”我抬眸，正视他们，眸中隐隐闪烁泪光，“所以会有一种亲近感。”声音低沉中隐隐有悲伤之意。
“这样啊。”
汤允的目光由我的脸庞，推移至脚边，停留片刻，他起身，微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很抱歉打扰您了。”
“没有没有，如果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还请随时叨扰。”
我随他们一起，他们说不用送，但我态度坚决，他们就也不再推辞。
随他们，一同出门至走廊。
汤允走在前面，蓦地说：“拖地裤呀，最近很流行吧。”
“好像是，很多人都这样穿，如果再搭条小吊带……”与我并排的女警官言语中溢出对这身着装的憧憬。
我虽目视前方，目光却因这话，落在前面高大的青年身上。
此话，不知是无心呢，还是有意呢。
“闫暮，”前面的人忽然回头，浅笑说：“放心穿，超酷！”
他停下，“哎，江老师穿的就是嘛。"
我一时有些无措，随即警惕起来，“啊对。”
“只是跟您这棕色大衣有些不搭呀。”
女警官朝他抱胸的手臂打了一拳，看向我，“不好意思啊江老师，他这人，不怎么会说话。”
我莞尔，“没关系，他们都这样说，但，”我顿了下，语气坚定：“我蛮喜欢的。”
闫暮：“能勇敢的表达出自己的喜欢，真好！”
汤允揉着胳膊，一个劲地点头，同时憨狠地看向闫暮，心中已经默默记下这拳，准备上演一场装伤的戏码，狠狠宰她一顿。
我微微一笑，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得依旧缓慢。
*
时间：10点。
手机信息——景元
「回家吗？」
「回。」
「10分钟，我去接你。」
「这么晚，你明天还上班呢，早点休息啦。」
「不晚不晚，等我啦。」
「那，恭敬不如从命咯。」
16号公交车站一直是我们汇合的地点。
我定下的，他也没有问为什么。
景元从来不会问我的某种举动意欲何为，要么执行要么先我一步想到。
我沿着16号公交车路线，跨着大步，虽冷意直驱肌肤，但有种轻松之意也好。
将近10点半，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只有寥寥几道灯光于路上奔驰以及一些只在夜晚行驶的货车。
夜间更冷了，路旁的灯光时明时暗，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将下巴缩进围巾。
沉寂中，隐隐听见有人叫我。
我寻声望去，马路对面一辆黑色大众旁，熟悉的面庞，朝我招手。
我在原地一笑，看着路上没有车辆，才大步迈开步子，朝有光的地方狂奔。
是的，以我最快的速度。
看清他时，他正冲我笑着。
“跑什么？我不在这儿乖乖等着嘛。”嗓音温润清和。
“怎么样，相比上次有没有快些？”
他咯咯的笑起来，“慢了。”
“啊？”
“上次还是夏天呢，不能比不能比的。”
“有道理，咱们走吧，怪冷的。”
“车上暖和的。”
他先打开车门，让江绥上去，自己随后上车。
我朝手哈着气，尽力让冻红的双手暖和。
“我今天看见你朋友了。”
“谁呀？”
“汤允。”
“小绥同学犯事了？怎的把警察惹来了？”
我瞪向他，“冤枉！”
“说说看。”
“学校施工现场，谁知道秦老师的女儿怎么跑进去了，出了意外，这不警察刚找完我。”
“听起来，已经不像是意外了啊。”
我抿了抿干裂的唇瓣，“是这样啊。”
红灯亮，车辆缓缓停下，那人转过头认真地观察我一番。
而后撇过眼，专注前方道路，嘴巴却一张一和，“需要买衣服吗？”
“什么？”
“小绥同学的衣服好像有些年代了呀。”
车子启动。
“这是种风格。”
景元瞥了我一眼——那是十分认真的表情，相信似的哦了声。
“现在已经这么潮了吗？”片刻，那人语气坚定：“那我也要尝试！”
像个小孩子，清月般的眉眼弯了弯，眼波澄澈，笑若清风拂远，空灵纯净。
我默不作声，习惯性地啃咬食指，躲进窗缝。
*
家中，两居室，装饰简雅。
“原来是衣服脏了啊。”他双手将黑色羽绒服展开。
下午，江绥给他打过电话，让他送件外套到学校。
小绥所在的学校叫木迪小学，位于一方小县城，经济落后，教育资源有限，距离省会城市近两个小时左右车程。
但那个地方空气清新，天空湛蓝明澈，白云悠悠，落日风景甚美，生活节奏很慢，若细细品味，也漫漫。小绥讲与我听的原话就是这样。
彼时，我蹲在阳台，细细观赏种植的金鱼草，不时哼两句小曲儿。
小曲儿中夹杂着景元喃喃自语的声音。
我听见了，带抹笑意回应：“喝汽水没注意，撒了。”
“这样啊，不过，好浓的柑橘味啊。”
话毕，推拉门外飘来一句隐含冷意的反问：“有吗？”
景元抬眸朝阳台看去，少女身影绰绰，灵动依旧。便耸耸肩，没再多想。
拿着衣服径直走向卫生间，无意间瞥见一双很新却染了泥泞的鞋子，摆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