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霓虹璀璨,灯光下雨水断了线。

    落在地上就融了,渐不起水花。

    大概是店里静谧得太过单调乏味,在这一片灯红酒绿中,竟有不食烟火的气息。

    少女恬静地坐在吧椅上,脸颊滑过几缕碎发,整洁的衬衫领口慵懒的解开一层扣子,袖子被捋到手肘处,给人感觉不适合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干练。

    眼见着没几个客人,白枳凡也干脆偷会懒,转着椅子看林姑姑调酒,嘴里叼着个吸管喝果汁。

    再次看了眼不远桌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白枳凡犹豫着停下动作,凑近姑姑放低音量:

    “姑姑,他都坚持来这么长时间了,你还真不考虑下他?”

    林兰清摇酒的手顿了一下,不语,张扬的脸蛋上没看出什么情绪,清高得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光线把她浓妆艳裹的脸衬得很白很妖,是不少男人为之倾倒的类型。

    白枳凡等了会儿,以来她不会回答了,便不再打扰,看着她熟练的一套动作后放下摇酒壶取了个柯林杯,过滤了一遍酒,稍作装饰。

    “他这种人啊,一看就是野花没断过的混球,长得帅的没几个好东西。”

    清冷的声音入耳,面前已经是点缀好了的鸡尾酒。

    白枳凡自觉地取了个盘子,端起酒杯放了上去。

    “在酒馆内办公,装给谁看呢。”林兰清睨了男人一眼,突然轻笑出声,好看的红唇勾出让人觉得泛凉的弧度。

    白枳凡端起盘子上酒,没有回答,但也并不觉得她说得过分。

    毕竟姑姑在酒吧街开了几年的店了,形形色色的人也早就看多了。

    “先生,您的酒。”白知返将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多看了男人两眼。

    “谢谢。”

    男人朝她轻点了下头,又看了一眼还在吧台忙活的姑姑,些许是因为姑姑连一次正眼瞅他都没有,他看起来有些失望。

    白枳凡本想再替姑姑把把关的,结果望见门口陆续进来了一行客人,就作罢准备帮忙去了。

    几人看着年龄不大,点酒却是熟练得很,她也见怪不怪了,毕竟来这的什么人都有。

    天又暗了几分,原本静谧的小酒馆内也多了些嘈杂。

    外面的雨刚停,地上还是泥泞一片,客人携带的泥水将玄关处染得稀脏,深色地板也掩盖不住杂乱的鞋印。

    “没意思,许安生选这地儿干嘛,一酒吧搞得这么正经,有酒没妞儿,怪乏味的。”

    “许哥那是正人君子,不染红尘懂吗,你以为他跟你一样?”

    “谁要跟他一样,老子驱车十几公里就为了来这破地?”

    白知返正拖着玄关的淤泥,听到几个吊儿郎当的吐槽声,便随意看了两眼。

    是先前进来的那一帮人,正在说话的人年龄看起来稍长,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坐姿豪迈,一副放纵不羁的模样。

    但看他身上穿着的奢侈品,就知道是个有钱人。

    “再说,他算个屁的正人君子,也不看他妈是怎么上位的,你敢说伯母的死……”男人停顿了,轻啧了一声,绕过了这个话题,“反正他们母子俩差不到哪儿去。”

    “嘶吴邦,在许哥的圈子煽风点火,是你胆儿肥,还是我们傻。”

    吴邦表情顿了下,搭在沙发上的手不自觉地搓捻着,随后轻哼一声:“就事论事。”

    放下不成形的二郎腿后,男人抿了口酒,接着开口:“不过我也挺佩服的,他这样还能在圈子里待下去。”

    这也算是明目张胆的讽刺了,周磊桌子下方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表面依旧漫不经心,语气揶揄:

    “放心,我没记错的话,许哥就没在顷之州驻足过,更不存在通过那个地方去接触什么圈子。”

    停顿了一下,直视着吴邦,故意打量着笑道:“至于你,许哥估计是看上你了,不然怎么会脑抽接触你。”

    “……”吴邦脸色有些差。

    “可是我记得许哥眼光挺好的啊。”旁人附和。

    另一位长相秀气的男人也搭上了吴邦肩头,跟着煽风点火:“我说兄弟,安生最近的确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呢,你可长点心吧。”

    说完还一脸愁容地摇头拍了拍他的肩,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留下吴邦铁青着一张脸。

    其他几人些许也是觉得好笑,但碍于吴邦的面子,便也只能憋着,况且他们跟吴邦本身就不熟,给个台阶下就行了。

    白枳凡差不多也打扫完了,他们的谈话也听了不少。

    几人一看就不是平平淡淡来喝酒的,穿着打扮更不像是普通人。

    特别是他们提及的“顷之州”,那是什么地方,伶城最有影响力的富人区,那里的每一块地皮都是实力与地位的象征,据坊间说,多少空有资产的土豪连那一栋别墅都买不了。

    多多少少有些夸张的成分,毕竟人传人越传越烈,而这里大多都是提供劳动生产力的布衣,鲜少有人去觊觎伶城中心只供有钱人生存的风尖浪口。

    白枳凡本想回吧台坐会儿,结果一眼就看见追姑姑的那位男士站在吧台前跟姑姑纠缠着,俩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男人笑得有些牵强,林兰清表情更是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现在过去有些不合适,看时间也不早了,斟酌了一会儿,干脆先给奶奶打个电话。

    低头翻着手机通讯录,见大厅内有些吵,便一边往门口走去。

    “嘶……”头顶上方传来吃痛声。

    白枳凡只感觉脑袋一疼,也不由得闷哼一声。

    头晕沉沉的,只觉得扑鼻的香味越发真实,抬头一看,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衣服上淡淡的清香还萦绕在鼻尖。

    再往上,一张清隽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对方微皱着眉,头是丝毫不肯低,就那么定格在那里,垂眸看着她,戾气重得很。

    白枳凡后背一僵,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抱歉”都硬生生咽了下去,这人怎么感觉有杀气。

    条件反射地想后退一步,但看着这张清隽的脸蛋又莫名越发觉得熟悉。

    他发梢还带着雨水,部分头发压在额前,都快挡住眼睛了,瞳仁黑得纯粹,给人感觉冰冷得不近人情,一身素黑又把他衬得很白,有些病态。

    但他结实的体魄又不像是什么病态少年,看起来也就二十上下,不符年龄的沉稳怠慢。

    这冲这厌世的模样,要不是看出他眉眼中的青涩,还以为他是刚放出来的。

    “让开。”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眼前男人突然开口,语气有些怒意,白枳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侧身让他进去。

    而后又感觉不对,这门虽然不宽敞,但她叉开腿都能走进去,他就矜贵得连身子都不愿意侧?故意找茬呢不。

    “头真铁。”那人轻飘飘落下三个字,像是特意调侃。

    “……”白枳凡愣了一下,看着他牛逼哄哄的背影,总感觉自己被狠狠的冒犯到了,得,顾客就是上帝。

    “许哥!这!”邻桌一男人招呼了一声。

    白枳凡也跟着望了过去,果真看到那位“上帝”走了过去,哦,原来“上帝”就是被兄弟背后议论的那位。

    不过不同的是,这位“上帝”相对于他的兄弟伙,就显得低调多了,除了那双鞋,身上就没有赫赫的名牌,甚至素得不起眼,得亏那张脸长得张扬,站在一堆奢侈品里,依旧出类拔萃。

    打完了电话,白枳凡总感觉头疼得不行,不知道是因为被撞了那么一下,还是因为又被奶奶教训了一顿,总之就是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乱成一团。

    进门后,鬼事神差地往方才那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出乎意料的,那人也正好看向她,四目相对,空气中莫名弥漫着尴尬,白枳凡不自在地别开眼。

    跟往常一样,她在歌台驻唱了一会儿,烘托烘托气氛,有时也会有人点歌,都是当下比较火的,她也基本都会。

    不得不说,她的唱功是真的不赖,声音清澈柔和,唱起歌总带着忧郁气息,跟那甜嗓丝毫不冲突,配上她那张乖巧的脸,给人感觉甜丧甜丧的。

    期间她刻意没有去看那一桌的人,因为她总能用余光注意到方才那人在她身上直勾勾的目光,让人着实不自在,即使是常有的事。

    ……

    “许哥,铁树开花了啊。”周磊顺着许安生的目光看向歌台上抱着话筒的女孩,笑着调侃。

    许安生没说话,也没从女孩身上移开眼,身上莫名的凉意却让人觉得犯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磊好像感觉到他有些反常。

    其他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跟往常一样打趣:“我瞅着也觉得跟许哥很有夫妻相。”

    “确实,小姑娘长得多水灵,欸安生,要不我待会去找人家要个微信?”

    “得了吧,就你那样,人小姑娘不被你吓跑?”陈礼书听不下去了,笑出声,又看了眼歌台上女孩人畜无害的脸,“再说,这难道不是个未成年?”

    “安生不也刚成年嘛,四舍五入也是个未成年,俩人多配啊。”

    “我们认识。”许安生突然开口,阻止这场玩笑。

    没等众人说话,又站了起来,手习惯性的插进兜里,礼貌性的勾了勾唇角:“许建宏那边就这么交代吧,我先走了。”

    他说话向来是没有温度的,让人分不清喜怒,但这次却明显让人察觉到了不对。

    周磊看着他桌前一口未沾的酒,还没来得及琢磨就看到他已经走出了门。

    “……许哥他,这是怎么了?”几个人面面相觑。

    ……

    白枳凡跟姑姑打完招呼出来后,看了眼时间,都将近十二点了。

    即便是在夏天,雨后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她本身穿得单薄,看着人烟稀少的街道,更是觉得发冷。

    估计是下雨天的缘故,原本以前半夜依旧嘈杂的街区,今天竟显得有些荒凉,特别是各处都还保留着被雨水洗劫的痕迹。

    白枳凡在平时车多的地方打车,等了一会儿,没看着有空车,倒是发现不远处一直站着个人。

    男人靠着墙,一身素黑的衣裳在黑夜里很不起眼,唯有那张脸比较张扬,如不留心的话,很难注意到他站在那里。

    估计是没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没有回视过来,白枳凡便放肆地多看了两眼。

    他生得很漂亮,长长的碎发耷拉下来,掩去了眉眼中不少的的戾气,但黑发下的棱角依旧分明得冷冽,气质给人感觉拒人千里,可现在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竟有些养眼。

    看到有空车过来,白枳凡连忙拦下来,搭上车报了位置。

    车发动后,离开有一段距离了,通过后视镜再次看向那个位置的时候,那人刚好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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